第五章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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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楼下传来一阵缓慢的马蹄声,到了“神威镖局”附近的巷子里,“噗”地一声,似一人自马上摔下。
冷血和李玄衣都掠起,撑开向南的窗子望下去,只见巷子里有一匹马,马背上沾着血,有一个人,扑倒在雪地里,雪地染红,怵自惊心。
那人披着一大把黑发。
李玄衣和冷血对望一眼,翻身下去,扶起那人,惊道:“聂千愁!”那伤者已奄奄一息,正是“白发狂人”聂千愁!
聂千愁的口里、鼻里、耳里,都不住地渗出黑血来,吃力地睁开双眼,艰辛地道:“…我的…兄弟们…王命君他们…骗去了我重新炼制的‘三宝葫芦’…就下毒…我…好恨啊陡发出一声孤独的厉啸,声至此绝,溘然而逝,头乌发又逐渐变白。
冷血紧紧握住聂千愁渐渐冷凉的手,大声道:“我一定为你报仇!”他深深内疚:觉得聂千愁之死,皆因自己一心替他叛离的弟兄撮合,结果,王命君等人死不悟,害死了聂千愁,还获得了新炼造的“三宝葫芦”这时,唐肯也跳了下来,见聂千愁血染雪地,一时呆住了。
李玄衣向冷血道:“我跟你一起去追捕王命君…你去取回骷髅画和殓布,我和唐兄弟把聂千愁埋好再说。”冷血心中既寂然又愤然,道:“好!”飞身上瓦,正要穿入楼阁,忽想到李玄衣腹部被一剑伤,伤势极重,不宜受寒太久,不该要他掘土埋尸,就算要掘,也该和他一起同掘才是。
想到此处,便掠回原地,却见李玄衣跟唐肯说了几句话后,手腕一掣,出李鳄泪的翡翠长剑,急刺唐肯!
唐肯的武功远不及李玄衣,才躲了一剑,便挂了彩,一跤跌在雪地上,李玄衣嘴里念念有词,便要一剑扎下去。
冷血高叫:“剑下留人!”及时贴地掠至,架开一剑。
李玄衣收剑,剑遥指冷血,道:“不关你的事!”冷血从未想到向不杀人的李玄衣竟会向唐肯下毒手,怖然道:“你这是为什么?!”只见李玄衣脸上,现出一种极凄酸的表情。唐肯在地上大声道:”他说李惘中是他儿子!他说李惘中是他的儿子!”冷血讶然道:“你说一定要杀一个人,便是为了替儿子报仇?”李玄衣惨笑道:“我只有惘中一个孩子,因不想他步入我的死路,跟我挨贫抵饿,所以给傅大人物
一个富贵之家培育,傅丞相把惘中
给了李鳄泪抚养,可是,没想到却给这小子所杀我知道我那孩子百般不是,但我只有一个孩子,我非得替他报仇不可!”冷血
身拦在唐肯身前:“你的孩子被杀,全因李鳄泪宠坏了他,你应该找李鳄泪是问,唐肯是无辜的。”李玄衣沉痛地道:“我知道他是无辜的,但我孩子的命一定要拿他的命来抵偿…李鳄泪已经死了,他也得死!”冷血冷笑道:”
“我还以为你处事公正严明,原来一旦牵涉私情,便如此是非不分,滥杀好人!”李玄衣扬剑叱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儿子!我跟他决战,是武林中的比武决斗,与国法无涉!”冷血长叹道:“我不能让你们决斗,因他决不是你的对手!”李玄衣苦笑道:“我己咳得肺穿胃烂,而且还给一剑断肠,他要杀我,也很容易!”冷血也惨笑道:“我也身负重伤,咱们正好天残地废,你要与他决战,不如先决胜于我!”李玄衣长叹道:“我不想杀你。”冷血即道:“那就饶了唐肯罢。”李玄衣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寸肠断裂似的,半晌才道:“不!我非杀他不可!”举剑往唐肯刺去!
冷血将剑一拦,架开一剑。
李玄衣在咳嗽声中飞跃跳步,越过冷血,追刺唐肯!
冷血滚地出剑,又架住一剑。
黎明前的雪下得更密,寒气凌人。
李玄衣不住地咳嗽着,仿佛受不住剑上的杀气和雪意的凄寒。
“你何必苦苦阻拦?”
“你又何必杀一个不相干的人?”李玄衣长叹出剑,冷血仍然拦截,李玄衣回剑反刺,冷血身上掠起一抹血痕!
李玄衣刺伤冷血,是想把他挫一挫,好让他杀死唐肯,不料这却出了冷血的拼命
情,如虹士气,他挥剑急攻李玄衣!
李玄衣咳嗽着,反击。
雪花飘落着。
长街积雪厚。
雪花沾到他们身上,都变成了血花,他们身上的伤口,因为战斗而迸裂,渗出了血。
唐肯见冷血一直拦在他身前,护着他,只听剑光疾闪,不住有铮然击之声,唐肯呼道:“让他杀我吧,冷四爷”可是冷血匡护不退。
李玄衣的咳嗽之声更频更烈了,像一具残破了的风箱,随时要挤出最后的一点气,便毁坍下去。
李玄衣几次要越过冷血,击杀唐肯。
但他冲不破冷血的防线。
要杀唐肯,就得先把冷血击倒不可。
可是冷血是击不倒的。
要击倒冷血,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只是战得越久,冷血的生命力、韧力和耐力也全被发了起来,冷血是越战越勇,尽管他伤口上的血越
越多。
李玄衣的武功博大深,变化万千,功力远胜冷血,所以越打下去,他武功的高妙就越能发挥。
不过,冷血的拼命打法,就算武功高过他两三倍的人,也一样穷以应付。
他们在长巷中手苦斗。
雪花纷飞。
天将破晓。
这时,唐肯被到楼墙上,冷血拦护着唐肯,背向琼楼,李玄衣的面却向着“神威镖局”的楼阁。
李玄衣忽长啸一声,冲天而起。
这一招的攻势,沛莫能御,居高临下,势不可当,冷血没料李玄衣竟施用这种必杀打法,心中闪电般掠过他一惯的狠:你杀了我,我也杀你,决不让你杀死唐肯!
冷血怒叱一声,连人带剑,飞刺而起!
“噗”地剑自上刺入,穿李玄衣膛而出!
李玄衣扑势不止,掠上阁楼,然而却没有向冷血发出那一剑。
李玄衣的剑是往阁楼里掠刺而去!
冷血在惊震间一瞥;只见阁楼上,关小趣正用一把匕首刺入丁裳衣的背心里,而李玄衣那一剑也刺入了关小趣的背脊。
一刹那间,丁裳衣倒下,关小趣也倒下,李玄衣也松剑倒下,阁楼里响起了高晓心的一声尖叫。
所不同的是:李玄衣人还在窗外,所以他是往窗下直的跌落下去的。
冷血带着悲痛跌奔而去,抱往李玄衣。
李玄衣前
出一截剑尖,望着冷血,眼里似有千言万语,但说不出,终于咳了起来。
这一咳,血水不断涌出,李玄衣也咽了气。
冷血抱着李玄衣,恨死了自己!
他知道李玄衣想说什么:他不是要杀冷血,因为瞥见阁楼上关小趣正向丁裳衣下毒手,不及扬声,想掠过去制止,但冷血以为他要全力施为,便杀了他。
李玄衣始终未杀过一人,今天第一次杀人,却也身死。
冷血抱着李玄衣的尸首,跪在雪地里,看着曙,整个人都呆住了,雪花很快的铺得他眉鬓皆白。
高晓心这时在阁楼上哭着向掠进来的唐肯说:“小弹弓他…他要趁你们在楼下手,抢去殓衣和骷髅画…丁姊不允,他便佯装放弃…忽然出手,刺了丁姊一刀…”唐肯枕起丁裳衣的后颈,触手仍是那么柔滑,但这样一个活
生香的美人,鲜红的血自在
前汩汩淌
着,不一会,血就要
干,人也要香消玉殒了。
唐肯知道她是为什么而失去生命的。
不是因为关小趣。
而是因为关飞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