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一个垂死的星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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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司机连忙也进了驾驶座:“二老爷…”那中年人道:“回家去。”司机答应了一声,车子发动,向前驶去,车头的灯光照之处,雨还是大得惊人。
那中年人坐在我的对面,我直到这时,才仔细打量他一下,发丙了接近六十岁,淋过雨之后,更显得他脸上皱纹相当多。
他在身上摸着,在透了的上衣中,摸出了一个小皮包,小皮包往下滴着水,他苦笑了一下,在皮包中取出了一张名片来给我:“我的名字是孔振源。”说出自己的名字,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自负。孔振源,这个名字我倒听说过。他不算十分活跃,但是却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属于世家子弟从商,经营方法比较保守,殷实而可靠,决不参加任何投机冒险的事业,维持着自己的作风。
像我们这样,全身透,坐在车子中,车子的设备再豪华,也不会是一件舒服的事,所以我想速战速决,快把问题解决掉算了。
孔振尖一面不断抹着脸上的水:“是家兄。”我“哦”地一声:“为什么呢?”孔振源的神情,变得十分踌躇,像是他哥哥为了什么要见我,难以启齿。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应该知道我望她是什么意思,我是在对她说:“你看,你上了他车子,他讲话就开始吐吐了。”白素还望了我一眼,我也知道她的意思,是在安
我:“既然已上了车,就算了吧。”孔振源咳嗽了几声:“卫先生,家兄年纪比我大…“我听得他这样说,忍无可忍:“这不是废话吗?要是他年纪比你小,他是你弟弟了。”孔振源给我抢白着,才被大雨淋过的脸,红了起来:“不,不,我的意思是,家兄的年纪比我大很多,他大我三十八岁,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先父六十六岁那年才生我。”两兄弟之间,相差三十八岁,这并不常见,但也没有什么特别,而孔振源的父亲是在哪一年生他的,想来想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我立时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孔振源道:“家兄今年九十三岁。”我挥了一下手:“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见我,直接一点。”我在这样说的时候,心中在想:“难怪司机叫他‘二老爷’,大老爷,一定就是他那位九十三岁的‘家兄’。”孔振源又再度现出吐和尴尬的神情,我有点凶狠地瞪着他,孔振源的样子更惶恐,涨红了脸,才挣扎出一句话来:“他…。是个星相家。”我还未曾有任何反应,他又补充道:“他自以为是个星相家。”我道:“那又怎样?”孔振源苦笑了一下,看情形,像是下定了决心,把要讲的话讲出来,他
了一口气:“星相家…。他讲的话,很多人…。我意思是说普通人不容易听得懂,而且他的年纪又大了,健康情形极差,所以,他说话,颠来倒去,很…”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话不是很有条理?”孔振源用力点着点,我道:“阁下说话也未必见得有条理,他为什么要见我?
孔振源自然很少给人加以这样的评语,所以他现出了懊怒的神情,闷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但是他吵着要见你,至少已经有好几年了,我一直不去睬他,因为他看来实在很不正常,要不是他…。健康情形越来越差,今晚又恰好碰到了你。…“我“哦”地一声:“他快死了?”孔振源摇着头:“医生说就是这几天的事,本他几乎大部分的时间昏
不醒。”我皱着眉,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也苦笑了一下。一个垂死的星相家,有什么事呢?真是难以想像。
我并没有多想,因为很快就可以见到这位垂死的星相家,他自然会告诉我为什么要见我。
车子继续向前驶,雨小了一点,路上的积水在车头灯的照下,反映出耀目的光彩。车子转了一个弯,开始驶上山坡,可以看见一幢大屋子在山坡上。
那是真正的大屋子,完全是旧式的,在黑暗中看来,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大,那些飞檐,看来像是一头一头怪鸟。
我由衷地道:“好大的屋子。”孔振源的语气中带着自豪:“先父完全仿照明代的一个宰相徐光启的府第建造的。”我笑了一下:“要是家中人少的话,住在这样的巨宅之中,胆子得大才行。”孔振源显然有同,点了点头,车子已经来到了在门口,两扇大门,衬着门旁的大石狮子,看来极其壮观。司机按了按喇叭,大门缓缓打开,车子直驶进去。是一个极大的花园,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有多少亭台楼阁。
车子直驶到主要建筑物前停下,雨已停了,两个穿制服的男仆,走下石阶,打开车门。当淋淋的孔振源跨出车子时,那两个男仆的眼睛睁得比鸽蛋还大。
我和白素也出了车子,和孔振源一起进了大厅,又有几个仆人走了出来,垂手侍立,神情都很古怪。因为我们三个透了的人,还在淌水。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叫道:“二老爷…”孔振源挥了挥手:“去看看大老爷是不是醒着,带这两位,去换一些干衣服,快!”官家连声答应着,我虽然急于看一看那个九三十岁的垂死星相家,但是身上
透了,总不是很舒服的事,所以由得那管家,带着我和白素,进了一间房间。
房间的布置半中不西,是四五十年前豪阔人家常常见的那种,如今只能在长篇电视剧中才看得到。
我们下外衣,管家捧了两叠衣服进来,放下之后,又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我拿起衣服来一看,不哈哈大笑,那样的内衣
,真只能在博物馆中才找得到。送来给我的外衣,是一件质地柔软的长衫,还有十分舒适的软鞋。
等到白素穿好了衣服时,我望着她,她看来像是回到了二十年代,一件绣工极美的长衫,月白
底,紫
滚边,不知道以前是属于这大宅中哪一位女眷的。
我们打开门,孔振源已等在门口,他也换上了长衫,他抱歉地道:“对不起,家兄未曾结过婚,我子早过世了,这是旧衣服。”白素微笑道:“不要紧,这么
美的衣服,现在不容易见到。”孔振源
了一口气,带着我们向前走去,走廊很长,建筑的天花板又高,灯光又不明亮,就像是在一个博物馆中。
走廊尽头的转弯处,是梯级相当大的楼梯,我们本来已经在二楼,又走上了两层,才看到管家了上来:“大老爷一听是卫先生来了,
神好得很,才喝了一蛊参汤。”孔振源点头,我注意到,这是大楼的最高一层,这一层的结构,和下面几层不同,并没有长走廊,有两扇相当大的门,门上画的是一幅巨大的太极图,看起来古怪之极。
在门外,另外还有几个人在,有的穿着长衫,有的穿着西装,还有几个护士模样的人。孔振源走过去,他们都了上来。
一个看来神情相当严肃的老者先开口:“情形不是很好,那是回光反照。”那位老先生看来是一位中医,孔振源点了点头,望向另外几个人,那些人大约是西医,其中一个道:“可能是,但是他一听到卫先生会来,那种特异的表现,医案中很少见。”我听到他们这样说,心中更是奇怪,看样子他们还要讨论下去,我提高声音:“别讨论了,我就是他要见的人,让我去见他。”那个第一个开口的老者,用怀疑的眼光望着我:“阁下也是习医的?”我懒得回答他,只是向孔振源作了一个手势,孔振源推开门,我们三个人,一起走了进去。才一进去,我就呆住了。
我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么大的一间房间。看来,整个顶层,就是这一间房间,那房间中,全是一排一排的书架,那些书架不是很高,放了线装书,在众多的书架之中,是一张很大的
,一个人躺在那张
上。
那人一点不是我想像中的垂死的老人,相反的,他身形十分高大,躺在那里,给人以“巨大”的觉,他仰天躺着,一头又短又硬的白发,很瘦,他是那种大骨架的人,所以在十分瘦削的情形下,使他看来十分可怖。
他双眼睁得极大,望向上面,我循他的视线,向这间房间的天花板望去,又吃了一惊。
在那张的上面,天花板是一幅巨大的玻璃,足有五公尺见方。这时雨势又开始大起来,雨点洒在玻璃上,形成一种看来十分奇特的图案。
我知道这个躺在上的老人,就是孔振源的哥哥,那个星相家,他这样布置他的卧室,自然是为了方便观察星象。
孔振源带着我和白素,向边走去,
上的老人缓缓转过头,向我望来。他的双眼看来还相当有神。由于他瘦,骨架又大,整个头部如一具骷髅,但偏偏又有一双相当有神的眼睛,所以更是怪异。
孔振源沉声道:“大哥,卫斯理先生来了。”老人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停在我的身上一会,我也来到了边,老人发出沙哑的“啊”的一声:“你父亲没有来?”我呆了一呆,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孔振源道:“大哥,他就是卫斯理先生。”老人又“啊”地一声,声音听来更沙哑:“是个小娃子?”我摇头道:“孔先生,那是因为你年纪太大了。”
上的老人震动了一下,开始吃力地挣扎,孔振源忙过去,扶起他来,把枕头垫在他的背后和头部。老人又抬头透过天花板上的玻璃去看天空,这时,除了雨水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我耐心地等着,虽然不说什么,心中却在暗自焦急,因为看起来,这老人的生命不会有太久,他要是再不说,可能每一分钟都会死去。
沉默足足维持了五分钟,老人连续咳嗽了好一会,才缓缓地道:“卫斯理,你仔细听我说的话…。我没有…。时间再讲第二遍了!你听着,一定要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