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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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刹那里,她不想起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她想起了自己如何为裴珏的出走而悲伤,终于自己也离开了慈父,走到江湖,希望能够找到为自己出走的裴珏。

但是人海茫茫,要在茫茫的人海中,漫无目的去找寻一个人,该是多么困难呀,她自然失望了,她离开繁华的城镇,走向荒凉的山野。

那是秋天,秋风萧索,在她还没有走到江南的时候,她竟遇着了名传江湖的"冷谷双木"。

"奇遇,真的是奇遇?"她暗中思索着,再次抬起头,冷枯木、冷寒竹仍然动也不动地站在她面前,于是她地微笑一下,轻轻说道:"大叔,二叔,我真不知道该怎样谢谢你们,为了我…"温柔而娇弱的语声,使得冷氏兄弟木然无动于衷的面目,也开始起一丝情的涟筋。

冷寒竹轻轻一皱双眉,道:"真奇怪,你怎么会认得他你知不知道,他就要做江南黑道的总瓢把子了。"檀文琪不又为之一愣,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听冷寒竹又道:"这个总瓢把子,就是那些推举出来与你爹爹做对的,我和你爹爹虽然没有情,但是为了你,所以才特地半夜到这里来管教管教他,哪知道这位就当总瓢把子的仁兄,竟连一丝武功也不会"他冷哼一声,倏然中止了自己的话。

檀文琪却已被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暗自忖道:"原来他不是冷大叔、二叔的旧识,而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这里说话,但是…这是多么奇怪,他怎会要当起总瓢把子来呢?"回眸一望,裴珏仍静静地坐在地上,神之间,已比方才安祥许多,宽阔的膛,随着呼极有规律地起伏着。

她放心地叹了口气,却听冷寒竹又道:"十余年来,我足迹未离冷谷一步,想不到为了你这丫头,却又生出如此许多事"这冷酷的怪人居然长叹一声,又道:"无论如何,我们总算又把这姓裴的治好了,你有什么恬,尽管和他说吧!"檀文琪面颊微微一红,缓缓垂下头,当一个少女的心事被人家猜透的时候,她们的心情是羞涩的,却也是愉快的。

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却已只剩下一片空,远处的竹林,在微风中袅娜而舞,潺潺的水,在月光下闪烁如银,方才站在她眼前的冷氏兄弟,此刻却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裴珏不由自主地被人家在身上一阵击打,只觉这两个冷酷的怪人在自己身上打得越来越快,自己却反而觉得更加舒泰。

这是一种世间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世间任何文字都无法描述的觉,他无法知道这种觉的由来。

击打一停,他只觉自己的身子飘地,似乎置身云端,脚下也是虚软的,却又似并非没有气力支持,只是不愿将气力使出而已。

于是他蹲身坐下,他知道檀文琪在他身侧依偎着他,他知道她温柔地伸出手,为自己擦拭额上的汗珠,但是他却连眼晴都不愿睁开一下。

因为此刻,他体内的呼、血,都有一种飞扬的觉,这种觉和前些子他和吴鸣世痛饮而醉的觉有些相似,但仔细体昧,却又完全不似,他虽然不知道方才那一番敲打,已使他由一个完全没有修习过内家吐纳的少年,变成一个内力已有相当基的人一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他却能仔细地把握着这种觉,让自己的气血畅通地运转着。

终于一一一一切又归于平定。

他缓缓张开眼来。檀文琪蜷曲着身躯,半蹲半坐地在他身侧,一手斜斜地垂在地上,葱般的手指,轻划着地上的沙石,另一只手却按在那一方包头的青中上,三指微曲,捏着一方小小的手帕。

她目光凝神地注视着远方,裴珏从侧面望过去,她那有如玉石雕琢成的鼻子,便分外显得直而秀逸,目光从左面来,映得她右边的鼻洼,形成一个曼妙的影,影再斜斜垂落,于是她那嘴角微微上翻的樱,便也神秘地落在这影里。

凄清的夜,夜的蒙,蒙的凝思,凝思着的而人这一切,形成一种不可企及的美,使得裴珏几乎不敢去惊动她,不敢去惊动这份安祥和宁静,而只是呆呆地望着。

但是,她却俏然回过头,清澈中微带惘的目光,梦一样地注视到裴珏身上,裴珏扭动一下身,将自己坐着的姿势变了变,变得靠近她些,然后轻轻他说道:"文琪…文琪,你在想什么?"他并不十分确信自己原本是想说什么话,但是一切他心里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他却连一句都说不出,因之他便漫无目的他说出这句话来。

檀文琪纤手微舒,掠了掠后包头青中边出的秀发,低低说道:"我在想,人,真是奇怪的东西,有些人外表看来热情,但内心却冷酷得很,什么事都不能打动他,譬如我爹爹吧,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他老人家急公好义,但是我却知道,他老人家…"她幽幽长叹一声,转过话题,又道:"但是另外一些人呢?人人都说他是冷酷,心狠的魔头,其实他的心里,却也是有着人类的温情的,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两个人,是武林中人最最头痛的魔头,但他们对我,却又那么好,我心里的事,不用说出来,他们就知道了。"她说话的声音,是那么轻柔,轻柔得有如孩子梦中的呓语,在这静静的夜中飘漾着。

裴珏忍不住伸出手掌,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俏声问道:"我呢?"她面颊又为之一红,佯嗔道:"你太狠心了,一个人偷偷跑走,也不告诉人家一声,害得人家…"垂下头,红着脸,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溪中的水,起丝丝波纹,裴珏的心里,也忍不住起片片涟涟,他忘情地将掌中的纤手握得更紧了些,温语道:"害得人家怎样?"檀文琪的脸更红了,甚至在夜中,都可以看到那种嫣红的颜,此刻她似乎将一切事都忘却了,他又何尝不是?

远处竹林中簸然一声微响,站在竹林里的冷枯木与冷寒竹对望了一眼,在这无人看见的地方,他们脸上都泛着欣的笑容。

冷枯木悄悄一扯他兄弟的衣袖,低语道:"想不到,这丫头也有人。"冷寒竹微笑一下,目光呆呆地望着林外,心之间,仿佛也充了粉红的回忆,低低道:"大哥,你记不记得,三十年以前…"冷枯木点了点头:"三十年,三十年的子,过去得真快呀!现在我仿佛还能看到你坐在泰山绝顶那块玉皇牌上,拉着她的手看出。"他森冷的目光,此刻也变得温柔起来,又道:"太升起的时候,绚丽的光,照在你脸上,那时你还年轻,可不像现在这样难看,我和芝妹都看得呆了,记得芝妹那时悄悄地对我说:你和茵子可真是一对。"冷寒竹喜悦地笑了,接口道:"大哥,你知不知道,那时我们也在看你,茵妹也对我说,你和芝子可真是一对。"竹林里的影中,这名镇江湖的魔头兄弟二人都悦地笑了,只是在笑容中,却又带着些许悲哀的惆怅,因为逝去的子,永远不会再来,逝去的人儿,也永远不会复生了。

冷枯木忧郁微笑着,说道:"想不到她们死得那么早,扔下我们两个老头子"他沉重地叹息一声,冷寒竹却微笑道:"大哥,你有什么好叹气的,我们总算有过那么一段幸福的子,比那些整天到晚只知争名夺利的蠢才强得多,有时我可怜他们,有时却又不痛恨他们,恨不得叫他们一个个都死在我的掌下。"冷枯木却又在呆呆望着林外,一片银白月光下,只见裴珏和檀文琪的身子越坐越近,在月光下渐渐合成一个影子。

于是这老人家又笑了,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向外一指,道:"你看这一对,不就生像是我们当年的影子,唉但愿我的菌儿,和你的梅儿也能好好地找一个对象,那么我们死了也放心了。"在这幽静的夜里,在这幽静的野林中,这两个冷酷的老人,不把心里蕴藏的许久的情,都赤地表白出来。

只是此刻四野无人,他们说的话,谁也没有听到,他们面上的笑容,谁也没有看到,此刻他们心中的情涛,不用多久就会平复,那时他们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别人再也不会知道他们还有这么一段甜的往事,更不会知道他们还有如此温情。

他们慨系之地望着竹林外小溪旁互相依偎着的裴珏和檀文琪,冷寒竹突地微笑一下,道:"大哥,你猜猜看他们说的是什么?"冷枯木笑道:"还不是和你以前对茵子说的一样。"哪知他话声方了,依偎在裴珏怀里的檀文琪,突地一跃而起,飞也似掠了过来。冷枯木、冷寒竹不为之一愣,转目望去,却见裴珏愣楞地站在那里,像是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样子。

霎眼之间,檀文琪淡青的人影,已掠至竹林,脚步微顿,似乎迟疑了一下,终于一妞娇躯,刷地飞上林梢。

冷枯木,冷寒竹此刻心中既惊且奇,将望一眼,袍袖微拂,也自笔直地拔上林梢,只听竹枝"哗"然一响,檀文琪一惊回眸,却见他们已站在自己身侧,她不也为之一惊,口道:"大叔,二叔,您还没走?"冷枯木微一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谈的好好的,突然却又走了。"枯瘦的身躯,随着微颤的竹枝,不住地起伏着,檀文琪秋波一转,面颊红了起来,娇嗔着道:"不来了,您偷看人家。"她轻功虽妙,但一吐气发言,身躯便生像是重了起来,柔弱的竹枝,猛地往下一弯,她不得不暗中换了口气,轻折柳,横滑一步,明亮的眼睛,却乘机向后瞟了一眼,却见裴珏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本没有动弹一下。

她口中哼了一声,樱一撤,像是在说:"谁稀罕你。"冷寒竹目光动处,亦自微微皱眉道:"琪儿,告诉我,是不是那姓裴的小子欺负了你,哼!他若真的欺负了你…"他又自冷哼一声,中止了自己的话,哼声之中,含森冷之意,哪知檀文琪却又娇笑了起来,按口道:"二叔,您发什么脾气,人家又没有欺负我。"言下之意,竟是你这脾气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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