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新官上任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舆论必须反映人民的心声,不能继续制造这种麻木了。
正想着,沈小进来了,进门就
慨:“贺市长,现在见你一面不容易了!”贺家国说:“有什么不容易?峡江什么地方能挡得住你沈大记者?!”沈小
见办公室并无别人,往沙发上一坐,说话益发随便:“你也不容易呀,贺市长,到底上来了!这说明咱峡江的改革开放还是大有希望的!”贺家国正经道:“小
,这种话别给我四处
说!我没做市长助理的时候,人家干得不也很好吗?天又没塌下来,地球正常转动,坐地
行八万里!”沈小
笑道:“行,行,贺市长,你这么讲政治,这官就能当稳当了!”贺家国说:“请你也给我讲点政治,帮我多做正面工作,少给我帮倒忙。”沈小
马上问:“贺市长,是不是再给你来篇大专访?让你好好亮次相?”贺家国手一摆:“这就是帮倒忙———什么也别说了,先跟我走!”沈小
跟贺家国出了门,问:“贺市长,今天去哪儿?”贺家国说:“去红峰商城,再不去,那里的
子就要闹大了!”沈小
一怔,
吐吐问:“贺市长,对红峰商城,市里有什么打算?”贺家国不在意地说:“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不该问的事不要问。”到了楼下门厅,秘书三处副处长赵曙明已带着车等着了,三人上车就走。
车一路往红峰商城开时,贺家国、沈小和赵曙明都不怎么说话了。
红峰商城的风波在峡江闹得沸沸扬扬,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家商城原来是峡江市红峰服装公司门市部。红峰服装公司八十年代红火过一阵子,生产的红峰牌服装曾畅销西川省内外,一度时间还打进过上海、北京一些大商城。这几年不行了,市场变化太快,新品牌不断崛起,厂子老停产,老老少少上千号人吃不上饭了,就把总营业面积近三千平方米的门市部大楼租给了早先做过电视台主持人的名人赵娟娟开了商城。经理沈小兰指望用赵娟娟上的房租维持大家的基本生活。不曾想,赵娟娟只
了五十万元定金,就再没向红峰服装公司
过房租。开头态度还好,说是商城开业,装修费用太大,缓一缓就
。这一缓就缓了一年多,仍是一分不
,态度也变了,说不是她不
,而是红峰公司停她的电,给她的营业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也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所谓的“经济纠纷”就这么发生了。红峰公司无奈,只得向区法院起诉,要求赵娟娟付清拖欠的六百七十万租金,中止合同。区法院接到红峰公司的起诉,一
就是半年,待得做出一审判决,诉讼时间已是一年多了,赵娟娟的欠款及罚息已达一千零三十二万。判决也荒唐得很,裁定红峰服装公司在履行合同时有过失,给承租人赵娟娟造成了相当损失,因此,只让赵娟娟拿出一批积
服装抵款二百六十万,合同不准中止。红峰服装公司不服,上诉到市中院,市中院来了个维持原判。因为中院的判决是终审判决,红峰公司一下子炸了锅,两个月内进行了三次群访,从市里一直闹到省里。前天,市委一位副秘书长代表市委请沈小兰到市委谈话,沈小兰竟抗命不去。说是除非改变这种不公平的判决,她不会再进峡江市委市政府的大门了。
现在,身为市长助理的贺家国在李东方的授意下,终于代表市政府过来了。
红峰服装公司的干部群众期待这一时刻显然已经很久了,几百号人无声地聚集在大门口,既像夹道,更像无声地抗议。贺家国挂着市政府小号牌照的银灰
桑塔纳在三月的
光下缓缓开着,像一把剪刀将人群一剪两半。剪过的人
迅即合拢,瞬时间又化作一片无声的海洋。在厂内破旧的两层综合楼门前,贺家国、沈小
和赵曙明下了车,和沈小兰以及几个红峰公司的干部见了面。
沈小兰见了沈小颇
惊讶,说:“小
,你跑到这里凑什么热闹?”沈小
跟在贺家国和赵曙明身后,
本不看沈小兰,沈小兰的话也装没听见。
贺家国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上楼时就问“怎么?小,你认识这位沈经理呀?”沈小
这才苦笑起来:“贺市长,那…那可是太认识了,她是我大姐!”贺家国有些意外“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楼上一间散发着霉味的所谓会议室,连水都没倒一杯,沈小兰就要汇报。
贺家国做了个手势:“沈经理,请先等一下,”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指着楼下的人群,建议说“沈经理———你们能不能先劝楼下的同志们回去?都聚在这里能解决问题吗?社会影响也不太好嘛!你们已经够引人注意的了。”沈小兰说:“贺市长,他们愿意等在这里,说明他们对中共峡江市委、峡江市人民政府还抱有希望!我请问:我们人民政府什么时候开始怕人民了?”贺家国笑了笑:“如果人民政府真的害怕人民,我今天就不会来了。”沈小兰眼圈红了:“快两年了,我们那么反映,你们谁来过?!”沈小忍不住
上来道:“贺市长今天不是来了吗?贺市长刚上任!”贺家国马上觉察到沈小
话中有漏
,便说:“过去市委、市政府没来过人,并不是说就不关心你们,据我所知,李东方同志就为红峰商城做过三次批示,进入司法程序后,李东方同志仍然密切关注着案子的进展。今天也正是李书记、钱市长委托我来的!如果你们抱着这种对立情绪,打算给市委、市政府施加
力,对不起,我现在就走!我不能在这里
费时间,全市下岗工人近二十万,政府都要关心的!”沈小兰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姿态:“贺市长,那就请你走走看!楼下这几百号饿着肚子的工人群众能让你甩手就走?你们不是说要开除我的
籍吗?告诉你们:不要说开除
籍,坐牢的思想准备我都有!你们就看着办吧!”沈小
吓白了脸:“姐,你怎么这么说话!你还敢把我们贺市长扣为人质吗?你要
清楚了,贺市长今天是代表市委、市政府来了解情况,解决问题的!”沈小兰含着泪,厉声道:“沈小
,请你给我闭嘴,这里轮不上你说话!”沈小
火了:“姐,你的事以后还要不要我管了?要我管,你就别逞能!”沈小兰说:“我逞什么能?中国共产
执政的天下,法治的社会,一群共产
人靠法律打不赢一场有理的官司,哪里出问题了?我和红峰公司的干部群众非要搞搞清楚不可!你们可以不负责任,我对红峰公司的九百三十二名干部职工得负责任!这个合同是我沈小兰签出去的!”贺家国看着窗外的人群,平静地问:“那么沈经理,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沈小兰含泪叫了起来:“这还用问吗?出在腐败上,司法腐败!从区法院到中院的办案人员都被赵娟娟买通了!官司没判,赵娟娟就知道结果了!人家原先是名人,现在是大款,有钱请客送礼,我们穷,没钱请客送礼!”贺家国回转身,正视着沈小兰:“好,好,很好,沈小兰同志,我请你给我拿出证据来!拿出证据,我们就把司法腐败好好反一反,不论他是谁,也不论涉及到哪级干部!可如果没有证据,这话请先不要说!我提醒你一下:你这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说罢,冲着沈小
和赵曙明挥挥手“他们现在不太冷静,我们先回去吧!”沈小兰怔了一下,凄切地叫了起来:“贺市长,你…你们别走,别走!楼下的干部群众真…真不会让你们走的,他们盼你们盼了两年了!”还真没走成。
贺家国带着沈小、赵曙明下了楼,刚走到门口,几十个几乎可以做他们母亲的老年妇女拥了过来,一片灰暗的服饰和花白的脑袋把他们重又
回到楼梯口。
贺家国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顶,他没想到沈小兰的话转眼就变成了现实,自己头一次下基层就碰到了这种难堪的事。他是带着真诚的同情来帮红峰服装公司的干部群众解决问题的,可她们的眼神中出的除了冷漠就是敌视。
赵曙明是市政府的老秘书了,大概经历过这种场面,灵机一动,撒谎说:“哎,哎,各位婶子、大娘,让一让,大家都让一让,让贺市长出去上趟厕所…”女人们不睬,反而向前得更紧了点,其中有人说:“楼上有厕所的!”贺家国没办法了,只好带着赵曙明和沈小
又回到了楼上。
沈小兰的态度这才变了,抹着泪,连连道歉说:“贺市长,刚才是我不好,现在我冷静了,真冷静了!您能听听我们的汇报么?能么?红峰商城还被赵娟娟占着,一千万的欠款又要不回来,我们真是无路可走了呀!”贺家国脸涨得通红,极力忍耐着:“沈经理,你赢了,真没让我走成!不过,我也把话说明白:我今天可以不走,可以在这里奉陪你们,但是,什么汇报我也不会听!除非你们现在就采取措施,请楼下的职工们离开这里!马上离开!”沈小也上去跟着劝:“姐,你们快让楼下的人走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堵在这里,让贺市长怎么听你们的汇报?你们这是给谁施加
力呀?
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沈小兰这才松口了,带着身边的几个干部下楼去做劝离工作。
沈小兰下楼后,沈小赔着小心解释说:“贺市长,我…我事先真不知道你是要到这里来,知道的话,我…我就回避了。我姐这个人就是认死理,我一直替她担心,我…我正想办法把她
走呢!她今天真不是冲你,是冲窝囊官司…”贺家国摆摆手:“别说了,别说了,小
,我心里都有数。”沈小
却仍是说:“贺市长,你真得帮帮他们工人啊,我知道的,工人们太可怜了!”听了沈小兰代表红峰服装公司做的汇报才知道:因为一千万欠款要不回来,二百多名离退休工人的劳保工资十个月没发了。红峰商城仍被赵娟娟占着,五百多名下岗工人没有岗位,每月一百二十元的生活费也欠了两年。公司没有办法,只好把服装厂内的院子改成了小菜场,让无路可走的下岗职工贩菜卖菜勉强维持生计。这还是李东方当市长时签字特批的。服装车间和公司干部总共留了一百多人,有活干时发点工资,没活干时一分钱没有。
贺家国似随意地问:“那么,你们这几个在岗干部每月拿多少工资呢?”沈小兰说:“谈不上每月拿多少工资。在座的同志,每人每年拿到的工资不会超过一千元。像这位刘工,情况特殊,夫二人都在我们公司,老婆又常年有病,实在太困难了,我们
总支研究后,做了个特殊决定,每月保证发二百元。至于我个人,这两年我没拿过公司的一分钱工资和奖金。贺市长,您如果不信,可以派人查,查出我打官司的这两年中以任何名义拿了一分钱,你们开除我的
籍!”刘工马上证实道:“贺市长,如果说咱们
内还有好
员的话,我们沈经理算一个!这两年要是没有沈经理,恐怕不少人得上街讨饭,有些家庭得出人命!”贺家国心一下子热了,关切地问:“沈经理,没有工资,你们一家怎么生活?”沈小兰轻描淡写说:“我和孩子跟他爷爷,饭还有的吃,我那口子自顾自。”贺家国不解地问:“你那口子怎么能自顾自呢?总得承担些家庭责任吧?”沈小
替沈小兰解释道:“我姐夫在沙洋县太平镇当镇
委书记,也一年多没发工资了。好在是个芝麻官,早上一顿省了,中晚两餐总有人请他吃。”说罢,带着讥讽开了句玩笑“所以,贺市长,对腐败问题,我们恐怕也得辩证地看,没有吃吃喝喝的腐败风,咱困难乡镇的基层干部准得饿跑一半!”贺家国
本没心思开玩笑,瞪了沈小
一眼,没接茬儿。
沈小兰叹了口气:“贺市长,比起公司困难职工,我的情况还算好的。”贺家国对沈小兰的反已消失得了无踪影,动容地表示说:“沈经理,你们做得对,在这种困难的时候,
员干部一定要和群众同甘共苦!在红峰公司群众的眼睛中,你们可就代表
的形象啊!”沈小兰话说得也不客气:“可贺市长,咱
的形象被腐败败坏了,被一些大
员败坏了!贺市长,您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您是红峰公司的一名员工,面对这场无理可讲的败诉,会作何
想?您会认为我这个小
员代表
的形象吗?”贺家国郑重地说:“沈小兰同志,我仍然认为你代表
的形象,正因为有许多像你这样坚持原则,坚持正义,对群众负责的
员同志,我们这个
才大有希望!不过,必须指出的是:身为基层
组织的领导人,你一次次带头群访,不顾影响,是极其错误的。李东方书记和钱凡兴市长让我郑重转告你:过去可以既往不咎,再发生这种群访,峡江市委一定严肃处理,直至开除你的
籍!”沈小兰反问道:“那么,市委能对红峰公司九百多干部群众负责吗?”贺家国说:“我今天到这里来,就是要负这个责!我也不相信中国共产
执政的法治国家,靠法律打不赢这场官司!市委、市政府不能用行政命令干预法律,过去不能,今后也不能,但是,市委、市政府有能力逐步铲除包括司法腐败在内的种种腐败!对这一点,你们一定要有信心,你们手里如果已经掌握了赵娟娟的行贿证据,请
给我,我将和有关部门一查到底!”沈小兰嫣然一笑:“贺市长,你知道赵娟娟是什么人物吗?”贺家国说:“我不管她是什么人物,也不管保护她的是什么人物!”刘工小心地
上来道:“贺市长,听说…听说她是赵启功省长的亲戚。”贺家国不
一怔:“哦———这…这不可能吧?”沈小兰当时并不知道贺家国和赵启功的翁婿关系,
了上来:“贺市长,如果可能呢?如果赵省长就是赵娟娟的后台呢?”贺家国沉默片刻,手一挥:“那也要按
纪国法办事嘛!”这话一落音,沈小兰和身边红峰公司的干部们全鼓起了掌。
嗣后,关于这场诉讼的汇报又进行下去,直到中午十二点半才结束。
办公室的同志送饭来了,是一箩筐馒头和一盆漂着黄菜叶的白汤。
沈小兰说:“贺市长,你是不是也吃点?体验一下我们基层生活?”贺家国笑了:“我到‘上层’才四天,过去老和康师傅打道。就吃点吧可不行,吃就要吃
噢!”馒头还不错,是热的,沈小兰说是下岗工人自己蒸的,每个比街上便宜三分钱。白汤就有点怪了,有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却又没见着一片鱼
一
鱼刺,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
贺家国便问:“沈经理,这是什么汤?”沈小兰大口喝着,说:“是营养汤,贺市长,我保证你没喝过。”贺家国还要问时,刘工说话了:“贺市长,这是我们沈经理的一大发明:用附近各菜场鱼摊上捡来的鳝鱼骨头和鱼内脏做的,每天熬一大锅,给上班的同志补充点营养…”贺家国的心像被谁突然捅了一刀,不住一阵
搐…
16沈小这一天算是卖给了贺家国,上午是红峰公司,下午是国际工业园。进了园区就没停下过脚步,在五个多小时里连着察看了十个造污最严重的厂子。管委会主任方中平的汇报是在陪同贺家国察看的过程中断断续续完成的。在星光电镀公司见到了那位刘总,沈小
本想和刘总商量一下“谈经验”的事,可见贺家国老盯着电镀污染问题追个不休,便没敢造次。直到对星光电镀公司的察看结束,贺家国带着秘书处长赵曙明先一步走了,沈小
才见
针说了几句,要刘总快点准备事迹材料,争取抢在市委、市政府对所有造污企业采取动作之前,先把稿子发出来。
刘总有些沮丧:“小,你看看贺市长脸上的表情,还能让我谈经验么?”沈小
安
说:“不怕,不怕,打个擦边球嘛,你别谈治污了,谈创业!”刘总又有了些高兴:“早先我就说谈创业,你偏叫我谈治污!”沈小
说:“到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的话嘛,我哪知道贺市长会这么快上台,会这么重视治污问题?!好了,刘总,这事就这么定吧。另外,我也得麻烦你一件事:我大姐你知道的,为红峰商城的事忙活两年了,再闹下去准得出大
子,你看能调到你们星光来么?你真安排了,不但是给我帮了忙,也算是为市里分了忧。”刘总有些为难:“小
,你大姐沈小兰名气也太大了,我肯定没问题,反正要下了,也不怕你大姐以后和我闹,问题是班子里的那些同志能同意么?”沈小
怂恿说:“刘总,只要你同意,他们说啥也没用!拿出点气魄嘛!”刘总想了想:“我尽量办吧,你最好让市里哪个领导再批个条,我好说话。”沈小
说:“好,好,我就让贺市长批吧!”说罢,急急忙忙走了。
到国际赛艇公司追上贺家国时,贺家国正用一口娴的英语和公司的一位外方经理说着什么。双方说得都很
动,沈小
却没听懂几句。悄悄问了问公司的女翻译才知道,贺家国是在和那个外方经理谈苯污染的问题,指责对方出口污染。外方经理也不示弱,说是你们请我们来的,贺家国便大谈中国现在的环境保护法。并且说:是我们请你们来的,现在可以请你们走!
离开国际工业园回到市政府时,已经快六点了,沈小想着晚上还有两个
作
质的饭局,便想快点回去。贺家国却不放手,又在办公室对沈小
和赵曙明发布指示,要他们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尽快形成文字,做两篇大文章。一、红峰商城诉讼的来龙去脉;二、如何
除国际工业园的造污?
沈小敬服贺家国的胆量和气魄,却担心这两篇大文章发不出来。
贺家国说,你们只管给我写,安排发表是我的事,我会请示市委李书记的。
沈小再无话说,只得记下要点,拿上资料,领命而去。出了贺家国办公室的门,在走廊还矜持着,保持着快步走的姿势,下了楼就小跑起来。待得蹿进自己的车里,益发忙
了,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机一一打电话,向两个饭局的同志们先行电话报到,告知自己从市领导手里获得了解放的好消息。
报告这一好消息时,也没忘了借赞扬贺家国抬高自己,说是这位新上任的贺市长真不得了,简直是峡江的朱总理,跟着这样的市长干活能把人累死,还得跟着喝“营养汤”真不如跟腐败首长跑,有吃有喝又有送。
在电话里吹了十几分钟,忙碌的身影首先出现在“福楼”落座后就更忙了,这一桌人都是冲着他沈小
来的,都是他
作系统中的重要环节,他不热情可不行。于是,先替雪白面粉公司的刘经理谢了城东公安分局的王局长,
谢王局长一举解决了刘经理小姨子的户口问题;又替王局长谢了报社领导田华北同志,
谢田华北对城东公安分局和王局长的特殊支持。嗣后,又给在座其他各位哥儿们弟兄分别敬了几杯酒,成功地把酒桌上的
乐之火点了起来。
待得王局长和同志们喝得很有些样子了,沈小空出去了一下,把真正的东道主———正在隔壁喝着的“嫖
犯”李大头引来给王局长敬酒。王局长和李大头明明刚在局子里打过
道,在这种场合却心照不宣地做出陌生状,由沈小
做了一番介绍。在沈小
的介绍中,李大头成了报国为民的著名企业家,王局长便说“久仰”、“幸会”李大头便在这幸会的当儿敬了王局长三杯,王局长一一喝了,喝过后也回敬了李大头三杯。因着李大头是报国为民的著名企业家,王局长就果断放弃了公安人员的高尚身份,和无
的“嫖
惯犯”李大头称兄道弟了。这时,报社领导田华北也扯着破锣嗓子旁若无人地吼起了《你有几个好妹妹》,沈小
才借口贺市长等着要稿子,奔峡江宾馆第二战场去了。
田华北一见沈小要走,马上放弃了嘴上的那几个好妹妹,非要送沈小
。
沈小知道自己这位顶头上司有窥私癖,也就没多加阻拦。
果然,刚出了包房,田华北就问:“小,贺市长和你是什么关系?”沈小
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能有什么关系?就是正常的工作关系嘛。”越是这么说,田华北越是不信:“有什么内幕消息么?你的稿子哪天见报?”沈小
这时已在往车里钻:“田总编,你别问了,贺市长现在不让我说。”田华北越发好奇,扒住车门问:“市委、市政府是不是要有大动作?”沈小
神秘地道:“田总编,你就等着原子弹爆炸吧!”17沈小兰难得这么高兴,见计夫顺喝得醉醺醺回来也没生气,只开玩笑说:“计书记,我看你们乡镇干部真用不着开工资,
子这么难过,还革命小酒天天醉!”计夫顺酒气冲天说:“老婆,我这是麻痹自己的神经,不醉就痛苦!”沈小兰说:“正因为痛苦,才更得振奋
神,别整天混吃混喝,蒙骗群众!”计夫顺往老式破沙发上一倒:“你以为我是你?会拿着
蛋碰石头?!”沈小兰笑了,坐到计夫顺身边:“哎,计书记,这话你别再说了!我这
蛋还就把石头碰裂了!告诉你吧:红峰商城的事终于引起市委、市政府重视了!市长助理贺家国今天到我们这儿来了,还和我们一起吃了饭。”计夫顺显然很意外,坐了起来:“这么说,你们还真闹出点名堂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头“那个新上来的贺家国可是赵启功的女婿,他能支持你们了?”沈小兰怔了一下:“哦?赵启功的女婿?贺家国?计夫顺,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计夫顺牛了起来,不以为然地道:“沈经理,你以为我也像你,那么没有政治头脑?连一个个市县领导的来龙去脉都不
清楚,我这工作怎么做?”沈小兰的情绪明显低落起来:“照这么说,我还不能高兴得太早?”计夫顺说:“那当然,我不也经常这么哄骗底下人么?蒙过一天算一天嘛!”沈小兰觉得贺家国到底不是计夫顺,又多少坚定了些信心:“我就不相信一个市领导也会这么不负责任———哎,你猜猜看,贺市长这次是带谁一起来的?”计夫顺略一沉思,眼睛一亮:“带着你家弟弟沈小
,是不是?”沈小兰手一拍:“哎呀,到底是政治动物,一猜就准!小
给你吹过了?”计夫顺哼了一声:“还要等他吹?我小舅子我能不知道?前天还找我
作过兔子呢,天上要是有道
,他准能把老天爷都
作起来!这笔杆子早两年给姓贺的写过马
文章,姓贺的这一上去,他这小动物还不贴上去了?!”沈小兰知道丈夫对弟弟没什么好
,便说:“今天我对小
也没好气!”计夫顺态度却有些缓和,叹着气说:“老婆,咱们以后对小
可得客气点了,事实证明,小
同志活得比咱好,咱就得服气,就得好好向他学习,向他致敬!”沈小兰瞥了计夫顺一眼:“计书记,你什么意思呀?这么
怪气的!小
的
病归
病,可这两年也没少帮过咱,咱多少也得凭点良心吧!”计夫顺一把搂住沈小兰,笑道:“看看,误会了吧?小兰,我说的是真心话,你让小
空到咱家来一趟,我得瞪起眼睛和他说点正事!小
既然贴上了市一级的领导,我就得让小
帮着
作一下了!”沈小兰挣开计夫顺:“你歇着吧,太平镇
委书记当得好好的,
作什么!”计夫顺认真了:“什么当的好好的?沈经理,我现在连自杀的心思都有!”恰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沈小兰走过去,开开门,沈小一头倒了进来。
沈小也是醉醺醺的,进门就嚷:“姐,快泡杯浓茶,快,快,今晚两场!”计夫顺马上接过话头:“还都是大宾馆,还都是好酒,小
子过得不错嘛!”沈小
冲着计夫顺灿然一笑,自嘲道:“计书记,有点腐败是不是?”计夫顺忙道:“小
,这话我今天可没说———我现在思想也比较解放了!”沈小兰把泡好的浓茶往沈小
面前重重地一放:“都解放到酒缸里去了!你们就这样喝吧,哪天喝死了才好!”旋又问“小
,贺市长又和你说啥了吗?”沈小
吹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溜溜地喝着浓茶:“姐,你
那么多心干啥?不怕老啊?就是贺市长说了啥,我也不能告诉你!你看你今天闹的,差点让我和贺市长都下不了台!姐,你这两年活得太累了,也该换个活法了:我给你联系了一个单位:星光电镀公司,每月工资一千三,你给我个话,去不去?”沈小兰怔住了:“我都四十出头了,还真有这么好的单位要我?”沈小
茶杯一?:“也不看看是谁
作的,姐,你就抓住机遇吧!”沈小兰略一迟疑,便摇起了头:“小
,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走了,红峰公司九百多人怎么办啊?商城的官司又怎么办啊?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嘛!”沈小
咂起了嘴:“还责任?姐,你以为你是谁?是市长省长中央首长?谁要你负责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赵启功当市委书记时就想撤你了!我这么替你安排,是为你着想,也是为
分忧,为国分忧。你再这么闹下去,峡江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就被你破坏了,亏你还是
总支书记,觉悟都不如我这个新
员!”沈小兰又倔上了:“沈小
,你说什么?赵启功想撤我?赵启功是什么东西?不是赵启功,赵娟娟能这么狂吗?官司会败诉吗?!我还就不信这个
,就得讨个说法!”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前一阵子你姐夫还说,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变化再快,中国共产
执政的这个基本现实还没变!”沈小
冲着计夫顺讥讽地一笑:“你看看我姐这口气,像不像总书记?”计夫顺便也好言好语地劝道:“小兰,小
说得对,是没人要你负什么责嘛,你现在离开红峰公司市里巴不得哩!你想想,峡江市哪个基层干部敢像你这么和上面抗?说到底,这也不是你个人的事嘛,你何苦来呢!”沈小兰气了:“照你们的说法,我早就该走了,是不是?那九百多人的死活,我都不要管,是不是?你们这还有点原则吗?我不说
原则,就说做人的原则:当初是我代表公司和赵娟娟签的合同,闹到今天这种局面,我甩手走了,心里能安吗?人家不骂我祖宗八代?”摆摆手“好了,你们都别说了,红峰商城的官司不翻过来,我哪里都不去,就陪公司的干部群众走到底了,这也算是一种活法吧。”沈小
觉得
没趣,站了起来:“好,好,姐,你厉害,你英雄!你这活法也真让人佩服,———你就好自为之吧,别等哪天连命都玩掉了!”说罢,要走。
计夫顺上去拦住了沈小,笑得无限甜
:“哎,哎,小
,你家伙先别忙走啊,你姐的事说完了,我的事还没说嘛!坐,坐,你再坐坐,咱们好好聊聊!”沈小
却不坐,在门口站着,一脸的不屑:“你的事?计书记,陈兔子给你汇报了吧?那半吨兔
可是我让大头掏钱买的,你那采访的事咱还是从长计议吧!”计夫顺笑了笑:“你咋还记着这事?我都忘了!我是说调动,你能不能帮我
作一下,调到哪个好一点的乡里去?或者到县哪个局去呢?只要是一把手就成!”沈小
没当回事:“计书记,你把我当啥了?当你们县委组织部长了?”计夫顺笑呵呵地把沈小
按倒在破沙发上:“小
,你不是贴上贺市长了么?贺市长后边又有赵省长,你就让贺市长给我帮个忙嘛!太平镇这倒贴钱的一把手我真不想再干下去了,你不知道,连刘全友那种家在镇上的小动物都在活动调走!”沈小
这才认真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姐夫,让我怎么说你呢?你不是我姐,到底是基层上的一把手啊,不能光想着自己能不能开上工资。目光得放长远一点,得学学人家贺市长,干出点名堂,创造点政绩…”计夫顺打断了沈小
的话头:“小
,你别给我提政绩,千万别提!一提我就恼火。不是前任镇
委书记花建设
了那么多花花绿绿的政绩,太平镇也不会落到这一步!你都想象不到我们财政到了什么地步,光对外的借款和担保贷款就是一亿三千八百万,几年也还不清!镇上大小十二台车,已经被法院查封了九台,我和刘镇的车也三天两头被扣。到镇上任职一年零一个月,我就没过过一天好
子!”沈小
摆摆手:“计书记,你别说了,这情况你说了不止一遍了。”计夫顺仍坚持说:“小
,有些情况你不清楚,今天我得给你说透:经济困难倒也罢了,更要命的是,人家前任书记凭这些花花绿绿的政绩升了县长,还牛得很哩,还要你负重前进,去起飞,去腾飞!我他妈的往哪里飞?只能往违法犯纪的道路上飞,再不跳出这个火坑,只怕迟早会烧死在这个火坑里了!”沈小
狐疑地看着计夫顺:“姐夫,你别吓唬我,啥违法犯纪?都咋回事?”计夫顺这才把被迫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吃超生罚款的事说了。
沈小和沈小兰都长了脸,他们都想象不到,这个从县委组织部下去又自称懂政治的干部怎么会这么没有政治头脑,这么无法无天,竟敢在基本国策上做手脚,连一票否决都不顾了。
沈小皱着眉头问:“计书记,这么干时,你老人家考虑后果了没有?”沈小兰又气又急,手指杵到了计夫顺的额头上:“你是发疯,是自掘坟墓!”计夫顺麻木地点着头:“我知道,都知道!可我不这么干又怎么办呢?我是一把手,得负责任。离休干部要看病,农中老师要吃饭,那么多烂事要应付,也只能以身试法了。好在这不是我的发明,花县长在任时就这样干过了,大家心照不宣吧。”沈小
倒
了一口冷气:“姐夫,你别说了,我给你找机会
作吧!”计夫顺嘱咐道:“小
,还得抓紧,真闹出事来,我想走也走不了了!”沈小兰责任心又上来了:“你真走了,镇上工作怎么办?烂摊子谁收拾?”计夫顺眼皮一翻:“谁收拾?要我说,谁拉的屎谁吃,谁欠的债谁还!别他妈的都把别人当冤大头坑!我真走了,自问一下,还是于心无愧的,起码我没再拉一堆起飞的新屎!”沈小兰责问道:“这种讲原则的大实话你咋不去和那位花县长好好说说?”计夫顺
了气,哭丧着脸道:“我他妈敢吗?!人家花县长还嫌债欠得少呢,让我解放思想,奔着十个亿,一百个亿去欠,前几天把话撂下了,能欠下来就叫本事!鼓励我们全球寻找资金,做好思想准备,
接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到来…”沈小
哑然失笑:“就你们那鬼地方还全球寻找资金?还全球经济一体化?”沈小兰却笑不出来:“你既然头脑很清醒,就要想法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嘛!”计夫顺有些失态地叫了起来:“我头脑清醒有什么用?改变得了这种讲政绩的现实吗?上行下效,从省里到市里到县里,那些大型政治动物谁不在没命地讲政绩?我计夫顺这种最基层的小动物不踩着老百姓的脊梁往上爬就很不错了!”沈小兰
动起来:“那你早就该向县委市委省委反映,不行,我就去反映!”沈小
见沈小兰又倔上了,有些怕,忙劝道:“姐,你可别发神经,你自己的麻烦还少吗?你们红峰公司的官司还不知怎么说哩,就别再
那么多心了!姐夫的事我找机会办吧,必要时真得请贺市长帮个忙!”想了一下,又说“姐,不是我杞人忧天,我真担心你们的官司会把贺市长给填进去!”沈小兰这才想起来问:“哎,小
,怎么听说贺市长是赵启功的女婿?”沈小
点点头:“咋突然想起问这个?人家早就是赵启功的女婿了!”沈小兰长一声短一声地叹着气,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沈小听罢笑了:“姐,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别人我不知道,说贺市长我太知道了,我早就深入采访过他,给他写过两篇大文章!三年前不是赵启功反对,李东方就让贺市长当上市政府秘书长了!姐,你别看贺市长是赵启功的女婿,他们翁婿关系微妙得很,贺家国的后台倒是李东方!贺市长和我说了,这次一定要按李东方书记的指示把红峰公司的官司搞到底,你就放宽心吧!”沈小兰却不敢放宽心,沈小
走后,躺在
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和计夫顺谈了好久。计夫顺不知是应付她,还是宽
她,又改变了看法,说是对一个男人来说,知遇之恩远远大于亲情关系,更何况翁婿关系算不得什么真正的亲情。计夫顺振振有词说,红峰商城的官司关键在市委书记李东方的态度,只要李东方不怕得罪他的老领导赵启功,事情就大有可为。沈小兰便又随着计夫顺的话头去想李东方的态度,新的疑虑
不住
水般泛上心头:李东方一直在赵启功手下做市长,做了八年,过去和赵启功的关系又那么好,犯得着为红峰公司九百多号干部职工得罪自己的老领导么?再要问计夫顺时,计夫顺已睡着了,因为喝了不少酒,呼噜打得像震天雷,身上的被子也滑到了地上。
沈小兰拾起被子给计夫顺重新盖好,心事重重地坐到窗前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