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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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浣絲閣”裏胡亂走了一陣之後,雷舒眉差點絆到一個台階,若不是急忙捉住一旁的扶欄,怕是又要跌傷了,她一時好氣又無奈,乾脆一**坐下來,雙手擱在膝上,託着香腮,看着石窗外盛開的太平花。
“傷心了?”雷舒眉聽見解伏風的聲音從頭頂上來,抬眸往上覷了一眼,沒看見人,知道他人就坐在屋頂上,那一點小小的高度,難不倒這位武功高手的,聽他的探問,大概也從大廳的屋頂聽見了裏頭的對話,或者,一兩片屋瓦,把屋裏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也是可能的。
“沒有,不關你的事。”她悶哼了聲。
解伏風來“浣絲閣”純粹是一時無聊,聽説了何世宗已經被捉住的風聲,就想來看看熱鬧,但雷舒眉出現之後,他的注意力當然就全放在他家這位老頭兒身上,自然,他也沒漏聽問驚鴻的那些話,知道她現在不過是嘴硬。
“看着你的小痞子與他家小總管之間的默契,教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何謂一切盡在不言中呢!”
“那句話,不是你説的那種用法。”她一點都不客氣地反駁解伏風,無論他説得對或不對,都休想教她認同。
“是是是,咱們老頭兒説不是,那就肯定不是。”解伏風嘴裏口口聲聲都是附和,但是,語氣卻是帶着一絲調侃。
雷舒眉沒有生氣,反倒笑了,冷冷的,就像是綻在寒冬裏的紅梅,看起來顏瑰麗卻是冷透骨髓,“解伏風,我呢,有打算在中原南方的一座小島上,設立一個新的分舵,你想去主持那個分舵嗎?”
“不不不,你這是開玩笑吧!我離不開這美麗的中土啊!再説…再説了,在小島上開鏢局,是要做誰的生意?老頭兒,別啊!”解伏風急得想要跳下來跟雷舒眉把話説清楚,可是,他們現在可是在“浣絲閣”要是他的出現引起騷動,給這丫頭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他的下場只會更慘而已。
“那就閉嘴,別惹我不開心。”説完,她的頭頂上再沒有任何聲響,靜悄悄的,她知道解伏風學乖了,讓他閉嘴,所以就連回話都不敢了。
整個“浣絲閣”裏,人們大多都聚在前頭,看着他們少爺與兩家大商號上演和解戲碼,還有些人在勤勞地織着布,遠遠的傳來了機抒聲,單調也沉悶。
雷舒眉坐着一動也不動,靜靜地聽着那規律的聲音,她不知道解伏風是否離開了,無論他在或不在,對她而言都沒有差別。
總之,這個人留下來,也不會變成她喜歡的小痞子。
如果,情可以像織布一樣,或許就簡單多了。
她可以用最好的絲線,以最巧妙的繡功,樣樣都是做到最好,那她就必然能篤定自己會得到一匹最美麗的錦緞。
有努力,就會有收穫…卻偏偏,情,不是這麼一回事。
***回京之後,子恢復了常軌,一切又都像從前一樣,彷彿在“金陵”所發生的事情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段子,曲唱罷了,人散了,也就了了。
但是,那是因為沒有人提起,餘音猶能繞樑三,更何況是由他們親身經歷過的種種回憶呢?
沒人説起,只是,心裏難免想着。
但是,無論問驚鴻與元潤玉心裏各自的想法,當他們對沈晚芽提出要早成親的期望時,沈晚芽喜出望外,自然是點頭同意。
沒有錯——問驚鴻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對自己説,他沒有做錯,他是應該疏遠雷舒眉,不該給予她任何他會喜歡她,或是已經喜歡上她的錯覺。
孟夏之夜,帶着一絲沁涼如水。
問驚鴻所寢的“樂雁居”裏,在子夜時分已經滅了燈,只是萬籟倶寂,寢屋裏的人卻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更別説是閤眼歇息。
最後,他放棄迫自己入眠,起身亮了燈,掌着燈火走到書房,引亮了角落的兩盞腳燈,坐到書案之前,在成疊的賬冊裏
出一本,在面前攤開,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腦海裏想着今天雷舒眉到總號找他,從回京之後,他就有意對她避而不見,但他小覷了她的忒厚的臉皮,一個姑娘家,竟然直接就到了男方的地盤上,也不知道要避諱。
他真的覺得終她這一生,都不會知道矜持二字該如何寫法;在問驚鴻還來不及收斂之前,一抹淺笑,已經從他的嘴角輕開來,但是,盤旋在他腦海裏不去,她所説的一字一句,卻又讓這乍現的笑意,迅速地從琥珀眼眸消失。
“我做錯什麼了嗎?”在他讓眾人退下之後,她幾乎是開門見山地問,那一臉受傷的表情,加上看起來無辜可憐的美眸,有一瞬間,問驚鴻真要忍不住為她心疼了。
“你為何有此一問?”他很平靜地反問,也沒讓自己為她到心疼,因為,他沒忘記,自己就是讓她覺得受傷的罪魁禍首。
“如果,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你為什麼從金陵回來之後,就怎麼也不肯見我呢?就連現在見了面,你也一臉不耐煩似的,我就這麼討人厭嗎?”
“你…是有點。”其實,他很想告訴她,就算他們在“金陵”的時候,他也沒多給她幾分好臉看,所以如果她強硬要抱怨他們回京之後,他對待她的態度有所差別,那就隨她的高興説法,他一向拿她莫可奈何。
“有點?那不過就是有一點,在那一點之外,還有很大一部分,代表你有可能是喜歡我的,這道理説得通吧!”對她的大言不慚,問驚鴻簡直是大開了眼界,搖頭失笑道:“你愛怎麼説就怎麼説,與我無關。”
“怎麼會與你無關?小…”
“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用那三個字叫我。”他以她從未見過的冰冷神情,直勾勾地覷着她,無視她嬌顏泛出些微的慘白,一字一句,緩慢地對她説道:“我與你之間,不可能。”問驚鴻一直知道自己對於人與人之間的情,天生有些冷漠,但是,在看到她被他的話給傷害,就像是狠狠在心上劃出一道口子,看着鮮血從那道口子淌
而出之時,他的
口竟然有一絲快意,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惡劣至極。
或許,是因為那觸目鮮紅的顏,代表着她對他至深的情
,只是以往聽她在嘴裏説着喜歡,總是有種不太真實的
受,直到見到她被他在心上割出傷痕,知道自己原來是真的可以傷害到她的那一刻,他才有了確信。
那一刻,他以為她會哭,但是她沒有,只是咬咬,若有所思地別開美眸望了一下,然後轉身,不吭一聲地離去。
問驚鴻知道她這態度所代表的意思,她是個臉皮厚的,對他的話,裝傻沒有回應,只做沒聽見,或許,下一次,再出現在他面前時,又是一張燦燦笑顏,只當他們之間一切如昔…
沁涼的夜,在人的肌膚上沁出了一層薄薄的寒意,問驚鴻沒發現自己何時拿出了她送的那本小書冊。
他將書本捏在指間,斂眸注視封皮上的“小痞子專用讀本”幾個字,久久,終於翻開了書頁,看着書裏的文字。
這一次,他看得比前次仔細,逐行的閲讀,然後,他終於發現了這本書並非是第一卷,在這一卷之中,大俠女已經愛小痞子甚深了。…她不敢想,那人又是去了哪個天涯海角,是否還會歸來?她能夠做的事情,唯有等待,若他還會回來她身邊,她只希望,那一天別來得太遲。問驚鴻的目光停留在這一段敍述上,久久,不能挪開。
真是想象不到,一個老喜歡調戲他的大膽豪放女,在她所寫的小説裏,字裏行間竟然能夠藴藏如此深厚的情,任誰看了都能夠讀出來,這位統領羣雄的大俠女真的很喜歡不知去向,也從不
代的小痞子。
得到這本書冊的那天,問驚鴻只是略看過,沒想過仔細品味其中的文字與內容,或許是夜深了,人心也靜悄,心神沉澱了下來,讀書的
覺特別不同,問驚鴻不願意去想,他是因為早先對雷舒眉的冷淡態度,見到她一臉失望離去的表情,心裏因此
到有些罪惡沉重。
他伸手,又翻過了一頁,細細讀來,令人很難相信其中的一些江湖人物,以及使用的行話與切口,是出自一位女子的見識。
説實話,她所寫的武俠小説,比他想象中有趣多了。
至少看起來,不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千金小姐隨便胡扯的白夢,真不知道她平
裏都看些什麼書,在她書裏的那些江湖人物,寫的是一個比一個栩栩如生,除開了統領他們的是一位女子之外,看起來真是大快人心。
問驚鴻不自覺逐頁翻過,沉浸在書本的字裏行間,絲毫不覺長夜漫漫,只是在看到大俠女與小痞子之間的橋段時,口總是不自覺地泛起騷動,大概是被她的話給影響了,在看到小痞子時,他就會想到自己。
但只怕她是要失望定了,因為,小説終究只是小説,無論寫得再神似生動,書是書,真實是真實,她不會是大俠女,他也不是小痞子。
永遠,都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