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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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九王府到二王府的路,是一段模糊的距離。我覺得它很遠,象中間隔着海一樣;又似乎很近,渾渾噩噩間,抬頭已經見到二王府的大門。

一樣的硃紅大門,一樣的大燈籠高高掛着。

走上台階的侍衞還沒有舉手敲門,大門就“呀”一聲開了。孫管家帶着幾個護院從裏面出來,利地對眾人一拱手,笑着高聲道:“眾位內務府的大哥們辛苦了,這麼晚還有差事?”帶頭的侍衞把我往前一推:“孫管家,你看看,這是不是貴府上的逃奴?剛好給我們逮了,徐頭兒認了出來,叫我們給二王爺送回來。”

“哎呀,那可要好好謝謝幾位大哥,來人啊,取賞錢去。”早準備好的賞錢端出來,銀子印得眾人笑逐顏開。孫管家和他們搭訕兩句,手裏拿着侍衞們給他的令牌,走到我面前,咯咯笑了起來:“我説賀哥兒,今晚怎麼這麼落魄起來?哈哈,我説了,令牌令牌,主子拿着才是令牌,奴才拿着,能頂什麼用?主子逗逗你,你倒三分顏開起染坊來。來人啊,把他帶進去見主子!”護院們齊應一聲,將我扯的扯,推的推,一路吆喝,綁到二王爺的書房裏。

書房燈火通明,我一進去,立即被護院們按得跪在地上。

“回來了?”一把男聲,恬靜温和地傳了過來。我一抬頭,二王爺站在書桌旁,正用心地低頭寫字。大宣紙鋪了整張書桌,滿屋子都是墨香。

“怎麼不説話?”二王爺寫完一個大字,偏頭看我。對上我滿眼怒火,微微一笑,放下筆,徐步走到我跟前:“你也不笨,知道誆我要令牌。只是你拿着令牌,也走不出我的掌心,這個…你沒有料到吧?”五臟六腑的怨氣,夾雜着隱隱的痛,被怒火煮成一鍋粘糊糊的東西倒在心窩上。我待要撲上去狠狠咬他一口,稍一動彈,立即被身後的護院們壓得更用力,彷彿要把我肩膀拐斷似的。我悶哼一聲,用發紅的眼睛瞪着二王爺。

二王爺居高臨下瞅着我,冷冷道:“火氣還真不小。你就這麼想回九王府?”我喉嚨發硬,咕嚕咕嚕響了不少下,才嘶啞着問:“你為什麼要害我們?我和笙兒礙着你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分開我們?”二王爺邊泛起笑意,在椅子上舒服地坐了下來,翹着二郎腿,打了個手勢。我還沒有明白過來,左右兩個壓制着我的護院將我往前一推,送到二王爺腳邊。

“你是什麼東西?我堂堂二王爺要花心思害你?九弟是我兄弟,我又為什麼要害他?”二王爺在桌上隨手取了把板尺,挑着我下巴道:“你們兩本來倒沒有礙着我什麼,朝廷的王爺養個男孩子在府裏,也是尋常事。”

“那你為什麼…”

“因為你挑唆我們兄弟不和!”二王爺打斷我的話,忽然臉一變,暴吼道:“因為你把我兄弟給帶壞了!因為他敢為了你這麼個上不了枱面的東西違逆我!我困着你,是要他知錯,是要他改!”他面目瞬間猙獰,猛然將我從地上扯起來,晃得我頭昏眼花,咬牙切齒道:“我若是連個小奴才都收復不了,連自己的弟弟都收復不了,將來怎麼治理萬里江山?”我只覺得滿天金星,口疼得厲害,耳朵裏被怒吼震得嗡嗡作響。

二王爺越吼越生氣,將我整個上身摜在書桌上,低頭就咬。他急促的氣聲象警號一樣讓我渾身一震,脖子上酥酥麻麻,咬上去的力道小得與他的怒氣本不成正比。

我大喝一聲,使足了勁往上一蹬,正好頂在二王爺小肚子上。

“啊…”二王爺吃疼,向後一退。

事發突然,連站在一旁的兩個護院都來不及反應。

我立即雙臂齊撐,從書桌上立起身子,剛要奪門而逃,忽然口一痛,不知道牽到身體哪處傷口,立即全身無力,倒在桌上。

“混帳!”二王爺清醒過來,又撲上來,他本要撕我上衣,見我綣成一團,並不反抗,反而疑惑起來,停下手問:“你怎麼了?”又擰過我的下巴細細打量,眼中略帶遲疑。

“你才混帳!”我怒吼得中氣不足,喉嚨一甜,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來。書桌上的宣紙,立即被染出斑斑點點。

二王爺吃了一驚,猙獰盡去,彷彿回覆了神智,回頭怒問:“他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兩個護院哪裏知道主子會忽然大怒,都懵了,跪下嚷道:“奴才沒有動他一頭髮,怕是讓內務府的侍衞打的?”

“混帳!叫你們把他回來,我覺你們動手了麼?”二王爺的咆哮震動整個屋頂,我卻聽得聲音似乎漸漸離我遠了。書桌彷彿變成了一個小船,載着我在水裏晃晃悠悠。

書房中燭光也慢慢黯淡,我眼睛一閉,四周的一切都沒有顏了。當夜噩夢連連,妖魔鬼怪都跑到夢裏追我來了。我不斷爬樹,從這棵竄到那棵,卻怎麼也逃不開。

每當快被追上時,我就大喊:笙兒!笙兒!結果身後那鬼怪一抹臉,卻變成笙兒的模樣,站在哪裏淺淺笑着問我:叫我幹什麼?真是噩夢。

了一額頭的汗,好不容易掙扎着醒過來,眼睛一張,第一眼就看見二王爺。

二王爺站在我牀頭,掏出手帕幫我擦擦額頭,道:“醒了?我想你也該醒了。”我不知道他葫蘆裏又賣什麼藥,一個勁盯着他。

二王爺見我神情戒備,自失地搖搖頭:“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麼。不錯,那天夜裏我火氣大了,還差點破了我許的諾。”他着袍子坐下來,對我温言道:“我雖然命人把你帶回來,卻不曾想到你會受傷,那等奴才,我會罰他們給你消氣。你這個人啊…九弟遇着你,也不知道是冤孽還是福氣…”他這等和顏悦,實在古怪,我的眼神,少不了多了幾分驚訝。

“玉郎,我們聊聊?”有什麼好聊的?我想那二王爺實在不明白話不投機半句多的道理,不過我現在殭屍一般躺在牀上,身上還不知道有多少骨頭是將斷未斷的,實在不好提出反對,只好悶聲發大財,聽他在牀邊大放厥詞。

“你在九王府裏的事,我都聽人説了。你的品為人,很有古人之風,富貴不能,威武不能屈,唉,可惜是個奴才。”我眼睛一瞪,大大哼了一聲。

二王爺自知失言,連忙安撫道:“可是這神還是有人賞識的,就象我那九弟。人要找個知心的人,難啊。”他長嘆一聲:“何況是身在王家的王子,要遇到一個可以真心託付的人,就更難了。其實,我也不是壞人,只是我們開始認識的場面太糟糕。玉郎,我聽説,你在九王府,也受了不少委屈,也捱了打、幹過活,還被關了起來,聽聞…九弟當,還對你強來了,對吧?”我臉上一紅,怒道:“關你什麼事?那都過去了,難道還想挑撥離間?”二王爺滿臉帶笑,擺手道:“好好,不關我的事。我想,九弟可以誠心改過好好待你,讓你真心相付。他可以做到的,我為何不可以做到?今後你在這二王府裏,只會比當在九王府裏更快活。玉郎,我的意思,你可明白?”我腦袋被他這麼一攪,果然有點不明白過來。我皺眉想了想,好像又有點明白,問:“你不是説要好好教訓笙兒,要好好教訓我,要收復我們兩麼?”

“不錯。”

“那你是喜歡我,要對我好呢?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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