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關影鬥·劍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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讎皇心道:“不行!這個身體本就經受不住重黎之火!”桑谷雋心道:“羋壓一噴火,連天狗也得灰飛煙滅!”羋壓卻什麼也沒想,他已經完全暴走了。手上是火,頭上是火,鼻孔裏哼出來的是火,連兩顆眼珠子裏也晃盪着火!他的喉嚨一緊,就像給人掐住,肚子卻漲大了起來!

“不好!”讎皇和桑谷雋同時暗叫,同時行動。讎皇在瞬間決定逃離天狗的身體,而桑谷雋左右手一齊發動,飛出兩道天蠶絲。左手天蠶絲化作一匹大布,攔在羋壓和天狗之間;右手天蠶絲則向天狗捲去,要把他拖回來。這個程度的天蠶絲沒能完全阻擋住重黎之火,只消解大半的力量,天狗的身體在烈火中化為焦炭,而讎皇則在天蠶絲的掩護下逃走了。他的力量消耗嚴重,眼前無論是有莘不破、桑谷雋還是羋壓,他都已經沒有力量再侵入他們的身體。更何況!羋壓的身體中還隱藏着一個更可怕的影子!

桑谷雋右手的蠶絲化作一張網,把化為焦炭的天狗拖了回來。有莘不破看得呆了:“天狗…完了?”桑谷雋嘆道:“血都死了。如果不是我那天蠶絲擋了一下,連灰都不會剩下。”突然見天狗丟在地上的那半截斷手動了一動,靈機一觸,道:“也許還有救!”用天蠶絲結成一個帶子,把骨灰連同斷手一起裝了進去。

“天狗真的還有救?啊,好熱!”有莘不破轉頭一看,羋壓還在胡亂噴火,驀地向這個方向噴了一條火龍,僅僅是從土山旁邊十幾丈掠過,便烤得兩人眉發全焦。

“媽的!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怕!”有莘不破叫道:“羋壓!停下來!是我們啊!我是不破哥哥!”羋壓聽到聲音,向他這個方向看來。有莘不破看不到他的眼珠子,只看到他眼眶裏燒着兩團火焰!

桑谷雋驚道:“不破!他不認得我們了!這見鬼的重黎之火,我怕連你的金之芒也未必能擋住!”

“那怎麼辦?”

“他要噴火了,逃吧!回頭再想辦法!”桑谷雋張開天蠶絲,把有莘不破、天狗的那團焦炭連同斷手一起捲了進去,透過土山潛入地下。

幻之血池原來已經將土山包圍,若有讎皇控制發動,桑谷雋他們在劫難逃,幸好這時讎皇已走,幻之血池失去了中樞主宰,慢慢渙散。羋壓一團火噴將出來,把土山沖塌了半截,把幻之血池蒸掉了半邊。

然而,若任他繼續燃燒下去,最後的結局只能像桑谷雋所説的那樣,連他自己也一起墳滅。可這個時候,還有誰能阻止他呢?

桑谷雋帶着有莘不破從遠處的地面上冒了出來,遠遠望着亂噴火的羋壓。看着那火勢,兩人心下暗驚。

“這小子發起狂來,比你還可怕!”有莘不破説。

桑谷雋哼了一聲不接口。

有莘不破道:“喂,你好歹想個辦法?這樣下去不行!”火勢越來越大,已經完全把羋壓的身形沒。桑谷雋道:“我沒主意。要是江離和雒靈在,也許能商量點什麼出來。”

“説起來,怎麼一直沒見江離出現!也不知道火山爆發有沒有傷到他。”

“你放心吧!你離那麼近都沒事,江離還用得着你來擔心?”

“那為什麼這麼久了都沒見他的影子?”桑谷雋還沒作聲,有莘不破突然“咦!”了一聲。原來裹着天狗斷手和骨灰的天蠶綢緞一陣動,沒多久綢緞破裂,伸出一隻手——右手!跟着徂徠季守完好無缺地從裏面鑽出來,左手還拿着一柄從未見過的骨劍!

有莘不破讚道:“他們還誇我防禦力強呢!我看最厲害的還是你,被燒成這個樣子也能復原。還是説…你被讎皇上了身?”天狗笑道:“放心!我是貨真價實的天狗。我這破身體,讎皇大人哪裏會要!”遠處的於公孺嬰撫着龍爪禿鷹的羽,也喃喃道:“桑谷雋、不破和羋壓的氣勢此起彼伏,怎麼就江離沒有半點氣息!血池乾涸之後他應該馬上就能困才對。難道又出了什麼意外?”轉身對雒靈道:“能應到他們在哪裏嗎?”雒靈猶豫了一下,手指一指。於公孺嬰問道:“不破他們在那邊?”雒靈卻搖了搖頭。

於公孺嬰道:“江離?”雒靈這才點了點頭。

讎皇的元嬰在山野間亂竄。花了數十年的心血苦苦建成的血池一夜之間被那幾個年輕人毀掉,連自己也被打回原形!

他現在的力量不要説都雄虺,連有莘不破也鬥不過了!

“不能放棄!我不會輸的!只要我還活着,就一定能捲土重來。當年的景況比現在糟糕十倍,還不是一樣撐過來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個身體。這個身體不能太強大,因為自己現在僅存的功力沒法控制;但也不能太弱,否則不能走出天山大漠,逃離都雄虺的視野。

都雄虺!

一想到這個名字,讎皇就恨得牙癢癢,但又怕得渾身發抖。沒錯,就是因為這個人,他犯下了好幾個錯誤!

“算了,不想他了,先得找個人,得找個人!等完全復活之後再找他算帳!”找誰呢?一個身影闖入了讎皇的視線,竟然是他的徒孫血晨。

“嘿!就找他!”血晨顯得很狼狽。火山爆發雖然沒有要了他的命,卻也把他全身燒得破破爛爛的。

火勢收斂之後,血晨從亂石堆裏爬了出來,跟着就看見遠處一團更加熱烈的火焰在燃燒。

“重黎之火!”他馬上意識到戰鬥還在繼續。血晨深知本門功夫的底細,雖在外圍也能推測出讎皇的景況。心想讎皇失去血池之後,情況只怕不妙。

“當初還以為找到了一個好靠山!沒想到!”他絲毫沒有發現一個血影正慢慢從他的背後掩來,靠近他的右腳。

就在這時山坡上傳來七聲怪異的劍鳴,把血晨驚得跳了起來。

羋壓已經完全失控,火勢越來越大,連有莘不破的護身真氣、桑谷雋的天蠶絲、徂徠季守的不死屍身都開始抵擋不住那熱氣,節節後退。

“媽的!這重黎之火太過份了!連石頭也能點着!”從有莘不破的破口大罵中桑谷雋聽出來的不是憤怒而是憂慮,畢竟,如果只是考慮困境的話,只要打倒羋壓就能切斷重黎之火的熱源。但要在這種形勢下打倒羋壓又不傷害他的命,卻是困難重重。他自己也有相同的憂慮:再這樣下去,羋壓的身體還能支持多久?他們想幫忙,卻不知如何着手。到了後來,羋壓已經完全陷沒在火焰當中,連影子也見不着了。

就在這時,烈焰中響起了七聲劍鳴。

“劍鳴!”徂徠季守指着火焰道:“這次你們聽見沒有。”

“當然,”桑谷雋道:“我們又不是聾子。”有莘不破道:“不好,難道是天狼!”咬了咬牙,張開氣罩就要往火裏衝。

桑谷雋拉住了他:“你不要命了?”有莘不破吼道:“去晚了,沒命的就是羋壓!”

“放心。”徂徠季守豎起耳朵聆聽着劍鳴,道:“那不是我哥哥…我哥哥還發不出這樣的劍鳴。”有莘不破奇道:“不是天狼?這天山大漠還有誰的劍術造詣強過你們?”

“不知道。”徂徠季守怔怔道:“這種境界的劍鳴…我不但從來沒聽見過,甚至…甚至出離我想象之外!”兩句話功夫,火焰已經開始收斂。桑谷雋緊張地説:“羋壓多半已經倒下!”有莘不破驚道:“什麼!”徂徠季守手一揚,新的天狗劍飛出,御劍而去。桑谷雋招徠幻蝶,跟着飛向高空。火海的中央,仰面倒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

幻蝶怕火,停在三十丈高空不敢再往下一尺。徂徠季守在火焰上方十丈出低空盤旋,但也不敢再下去。桑谷雋拋出一蠶絲:“天狗!接住!”徂徠季守接過天蠶絲,飛出把羋壓卷了上來。三人迅速飛離火海,天狗讓讓羋壓平躺在一塊岩石上。桑谷雋取出黃泉之泥,有莘不破右手抵住少年的天靈輸送真氣。

“七道劍傷!”徂徠季守道:“讓他一瞬間失血、昏倒!厲害!真厲害!”

“厲害個!”有莘不破罵道:“讓我知道是誰趁火打劫,我非把他宰了不可!”徂徠季守卻道:“台侯你錯了!這不是殺人的劍法!這是救人的劍法!”有莘不破愣了一下:“救人的劍法?”

“不錯!動手這人是好意。”桑谷雋道:“這傷口很奇怪!若再偏半分,羋壓早就死了。”徂徠季守彷彿在向誰訴説,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那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劍法割破血脈,令羋壓瞬間昏厥。但這劍鋒尾稍一拖,竟然有止血的妙用!這…他究竟用的是什麼手段!了不起!了不起!”隨即又喃喃説:“但更了不起的,是他的劍意!一直以來,我們只想到用劍法來殺人,他卻用劍法來救人!”有莘不破也覺得羋壓體內真氣疲弱,其他卻無大礙:“這小子的命可真大。唉,以後再不能讓他冒險了。要真的出事,我可真沒法向羋方代。”桑谷雋和有莘不破正一內一外地替羋壓療傷,徂徠季守突然跳了起來,放聲狂笑:“哈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桑谷雋怔怔看着他:“天狗,你瘋了麼?”

“瘋?”天狗大笑道:“瘋了也無所謂!哈哈!”有莘不破道:“你到底找到什麼了?”

“劍意!”

“劍意?”

“對!”天狗指着羋壓的傷口,道:“劍意!”有莘不破和桑谷雋對望一眼,一起搖頭。

“你們不懂的,你們不懂的!”天狗大笑道:“不過,你們也不用懂。”走出兩步,高聲大叫道:“大哥!你出來啊!我從沒像今天這樣盼望你出來!”有莘不破神一振,道:“你有把握打敗他了?”

“不是打敗他。”天狗臉上的笑容充滿自信:“是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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