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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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調整了一下台燈,讓刺眼的燈光直接打在桌子對面那年輕人的臉上。

他馬上舉起戴着手銬的雙手遮住眼睛,明暗分明的臉上織着驚慌和狂妄。我注視了他片刻,然後冷峻嚴厲地問道:“説吧,上個月二十七號晚上十一點到凌晨兩點,你在哪裏,在幹什麼。”年輕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從指縫間四處張望。我見過太多這種表情,兇惡卻又怯懦,殘忍卻又恐懼。等待片刻之後,我再次問道:“魏耀宗,男,二十一週歲,十二月二十七晚,於本市某健身中心停車場挾持一名女至清河公園,使用暴力手段,三次強姦受害人,並將受害人毆打至輕傷。”嫌疑人尖叫起來:“胡説,我沒有!”我注視着他扭曲蒼白的臉頰和茫然掙扎的眼睛,再次問道:“那就説清楚,那時間你幹什麼去了。——你最好説實話。我們已經通過多個監控確定了你的行蹤。”年輕人哆嗦着,突然尖叫起來:“我要見我爸!我爸是政協委員!我爸是人大代表!我爸是…”他突然驚恐的住了口,因為他發現我神不對。

我確實神不對。他剛剛説出他爸是政協委員這句話,我的瞳孔就收縮了起來,嘴角也無法控制地搐着。現在審訊室內變得極端安靜,只能聽見我握緊的拳頭髮出清脆的爆響聲。

“説吧。二十七號晚上,你幹什麼去了。”我沒有控制嘴角的搐,在臉上擠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再次問道。

年輕人驚恐地看着我,我知道我的臉看起來一定非常可怕,最後這傢伙終於恐懼地喊叫起來:“是她勾引我,是那個臭‮子婊‬,勾引我又不給我。媽的,我就想幹她一炮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她又不是‮女處‬——嗷!”我一拳砸在他的臉上,這傢伙馬上摔倒在地,嚎叫起來。

一邊的同事馬上拼命抱住我,吼道:“楊隊!你冷靜點!不能打人!”其實我非常冷靜,因為只揍了他一拳。看着在那地上打滾的傢伙,我不屑地冷笑一聲,對同事道:“你審吧,我出去支煙。”然後便走出了審訊室。

剛出門我就吃了一驚,因為審訊室的單向觀察窗外,我們隊長正陪着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站在那裏,他們看到了審訊室內發生的一切。那個氣度不凡的男子我曾在電視上見過,而那珠光寶氣的婦人看到我出門,馬上便衝過來尖叫道:“警察竟然敢打人?好哇,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冷冷地注視着她。真是有什麼樣的土壤就會結出什麼樣的果實。那中年男子也緩步走到我面前,皺着眉頭打量着我。

我看了滿臉無奈的鄭隊一眼,準備好了接狂風暴雨。但男子只是氣勢十足地喝道:“閉嘴!”婦人嚇了一跳,不敢再糾纏我。男子則繼續看着我,面無表情地問道:“楊警官對吧。為什麼打我兒子?”我冷笑道:“為什麼?你們沒聽到他説什麼嗎?強姦那姑娘三次,打斷她兩肋骨,現在人還在醫院,神也出問題了。他還要滿口噴糞?不打他我真對不起自己是個男人。”男子繼續注視着我,我則毫不退縮地和他對視。良久之後,他突然點頭:“好。”然後對那婦人道:“我們回去。”

“你幹啥?你幹啥?”婦人高貴而優越的臉上掛滿難以置信的表情:“你不是來想辦法把耀宗撈出來的麼?”男子的表情有些煩躁,聲音卻保持着平靜:“現在還怎麼撈?到處都是監控不説,dna檢驗結果也出來了。你懂不懂什麼叫證據確鑿?而且這事現在還上了新聞,現在網絡社會,哪有那麼容易壓下去?”婦人哭喊起來:“你倒是想辦法啊。叫那女的説是和耀宗處朋友就行了麼。這麼點事情不是簡單的很…”説到這裏,她突然住口,因為她看到了我兇狠的目光。

男子表情深沉地回答道:“本來我是打算撈他的。但是剛剛看到他那德行,這次我要是把他撈出來,他這輩子就真完了。他現在還年輕,我問了老周,他這樣一般是判三到五年。我給那姑娘做些補償,讓他判個下限是沒問題的。讓他在裏面呆兩年清醒清醒,受個教訓,出來也才二十三四,沒什麼影響。要是以後能洗心革面,呆兩年也值。不然他再這麼下去,下一次就不是三五年的問題了。”説着又看向我,沉聲道:“也不是被警察揍一拳就能完事的了。”

“你就這麼個兒子,送他去坐牢?”婦人仍然不肯放棄,抓住男人的手臂,臉上帶着哀求:“你要教訓他,在家怎麼教訓不行?”男子嘆息着:“這些年我忙着事業,沒怎麼管他。他現在這樣子,還不都是你沒教育好他?天天帶着些風騷女人鬼混,十有八九,就是你把他慣的,以為自己想玩哪個女人就可以玩哪個女人。這次碰到個正經姑娘不理他的,他就強姦。再不懸崖勒馬,接下來就是毒,賭博,要是哪天惹到亡命之徒,別人捅他幾刀他還不知道為什麼!”婦人嗚咽着,不再説話了。我則有些驚訝,這位父親倒算是難得的理智。那男子看着我,微笑起來:“楊警官,謝。我這個父親不合格,謝你幫我讓那畜生清醒清醒。”説完便向我伸出手來。

我遲疑片刻,和他握了握手。男子轉向鄭隊,平靜地回答道:“鄭警官,麻煩你告訴那畜生,我已經和他斷絕關係了,讓他放棄幻想。其他的,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有任何顧慮。直接送他上法庭,讓他接受法律的審判。讓他知道人心似鐵,國法如爐。最本的目的,是讓他從此知道敬畏,不敢無法無天,為所為。”鄭隊滿臉驚愕地答應着,和我一起送這對夫走向電梯。進入電梯之後,男子轉身看着我,問道:“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楊警官這麼義憤填膺,現在倒不多見了。你和那姑娘非親非故吧?為什麼這麼生氣?”我頓時愣住了。

中年男子也不多問,只是微笑道:“抱歉,給你們公安人員添麻煩了。兩位警官,再見。”電梯在我面前合上,屏蔽門倒映着的我自己的臉,看起來有些模糊。

****和心兒約定之後,我便全身心撲進了學習當中。我們都經歷過高考前的那幾個月,那時候我們都會心無旁騖。至少這幾個月不能再思考學習以外的東西,而這,也是為了我們以後長久的幸福。

為了做到這一點,我甚至避免去見心兒,即使我們就在同一所學校。因為見到她之後,我又會胡思亂想。想和她親暱,想和她在一起待着,想着擁抱她柔軟的身體,想着親吻她芬芳的櫻

想着和她做愛。

心兒也乖巧地不來找我,但我知道,她肯定也和我一樣,憧憬着我們實現約定之後的永遠。

時間一天天逝,轉眼就是兩個月過去。我只回家了一次,沒有過夜。我拼命投入學習當中,希望能考上一個二本。這看似簡單的願望卻是我這個家庭的極限,也是我自己天賦的極限。

我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不是天選之子。或許有人喜歡高高在上地帶着優越説,你為什麼不更加努力,但問題是,我們都知道,郭敬明無論怎麼努力,打籃球也比不過姚明。事實就是連考上一個二類本科大學也要我運氣夠好才行。當然,我的水平也不能差得太多。

我並不貪婪,有那樣的人生我就已經足夠滿足。只要能和心兒一起,我就絕不會羨慕別人的幸福。我按照計劃一步步走向我和心兒的未來,沒有發現我們的幸福已經悄悄遭到了命運的嫉妒。

那是一個末的中午,我在教室一邊啃饅頭,一邊對抗着睏意,看着剛剛發下的卷子。成績比上次好了一點,但仍然不理想。還要更努力才行。不能讓心兒失望。饅頭還沒有吃到一半,教室的門被推開,一起進來的是我的班主任。他身後跟着另一個老師,我隱約記得他是心兒的班主任。

我立即就有了不詳的預

他們一起走到我的課桌前。我的班主任看着緊張地站起來,不知所措的我問道:“一二班的楊一心同學,是你妹妹吧。”我下嘴裏的饅頭,忍着幾乎快要跳出口的心跳回答道:“是。”心兒的班主任馬上擔憂地問道:“她上個星期六回家以後,這星期就一直沒來上學。今天星期四了,她還沒來,也沒有請假。你家裏有什麼事嗎?”我這一驚是非同小可。這時候我才想起來,我確實三天沒看到心兒了。雖然之前一心撲在學習上的我沒有多想,但現在我立刻被不安淹沒,緊張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回去看看?”

“你請半天假回去看看吧。今天下午沒什麼重要的課程。要是耽誤了,有什麼不懂的,明天晚自習我單獨給你補。”我的班主任也關切地吩咐道。

於是我丟掉吃了一半的饅頭,轉身便跑出了學校。心兒一定是生病了。一定是的。我竟然都沒有發現。我拼命安自己心兒只是生病而已,因為我其實已經意識到了,心兒遇到的肯定是更大的災難。如果只是生病,她不會不來上學,更不會不請假的。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我一路都在祈禱着心兒是生病了。我真是難以想象,竟然會期待自己最愛的人生病。但我終於遠遠地看到破舊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寫上了血紅拆字的家門口圍着三兩個村裏的婦人,正在竊竊私語,心中的恐懼到了極致。我一時間停住了腳步,良久之後才兩腿發軟地走進了家門。而剛剛踏進堂屋,我就聽見絕望的哭喊:“老天爺喲。我們楊家這是作了什麼孽喲…”我的血幾乎都凝固了。我站在門口,身體像是失去了知覺。我當時腦子裏嗡嗡地響成一片,勉強只能聽到一個聲音:心兒是不是死了。

但是我馬上又聽見我們的小房間內傳來父親憤怒的吼聲:“不要臉的東西,説,這是怎麼回事?是哪個王八蛋乾的?”父親竟然也回來了?我長這麼大,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事情的嚴重超乎我的想象,讓我不敢去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無論如何,心兒沒死。

我像溺水的人終於浮出水面般了口氣,徑直衝進了房間。馬上就看到心兒正蜷縮在自己的小牀上,像小時候那樣在牀角縮成小小的一團,抱着自己的腿瑟瑟發抖。而父親正揮動一扁擔,沒頭沒腦地打在心兒苗條的身體上。

心兒沒有出聲,但我看到殷紅的血正從她額頭上下。

我毫不猶豫地衝過去,把父親撞了一個趔趄,劈手奪下他手中的扁擔,怒吼道:“你幹什麼!”父親看着我,他沒有生氣,我看得出來他打心兒也不是因為生氣。老實了一輩子的他的反應讓我始料未及。他那黝黑蒼老的面頰劇烈動着,撇了撇嘴,突然就低頭哭了起來:“這還怎麼告人家喲。這還哪有臉在村裏住下去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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