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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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必達想了想,說:“統戰工作由縱隊統一部署,我們不要亂槓子,
得不好,反而亂了。老江你那幾個工作站的主要任務還是摸內線情報,有了情況要跟情報科及時通氣。還有,你們的鋤
隊不能再隨便殺人了。現在是敵中有我,我中有敵,複雜時期,為了統一指揮,綜合協調,我看是不是可以成立一個敵工委員會,協情調報偵察、對敵聯絡、對內肅
、治安保衛幾個方面的工作,由姜副旅長和江副政委共同負責,姜副旅長負主要責任,為該委員會主任,老江為副主任。只要是涉及到
命的事,必須經過我和張政委兩個人同時批准。張政委你看怎麼樣?”張普景怔了怔,半天沒吭氣。
自從二旅成立以來,張普景是一腔熱血要在政治上打個翻身仗,梁必達對他也表示充分尊重。但是,張普景總是覺到還有什麼地方不那麼順當,尤其是在進行重大決策的時候,梁必達同志的剛愎自用就表現出來了。不能不承認,梁必達同志這幾年進步很快,在政治素質和戰爭經驗等方面都成
起來了,指揮部隊屢戰屢勝,上上下下都很服氣。但是,正是因為威望上去了,問題也表現出來了,惟其因為有了功勞,也就越來越武斷了。
不僅用兵武斷,在用人方面也很獨裁。對他張普景面子上還過得去,可是對江古碑同志就沒那麼客氣了,雖然說是副手和部門首長,但你也不能不把人家放在眼裡啊,也不能事事都越俎代庖啊。張普景自然不會看不出來,梁必達本就不信任江古碑,同時他還認為梁必達也並不徹底地信任他張普景。統戰工作、聯絡工作、保衛工作,都是政治部的職能,為什麼要姜副旅長負主要責任?就是首長分工,也應該是我政治委員或者副政治委員負主要責任啊。
讓張普景尤其惱火而又說不出口的是,這個江古碑,自從上次在“純潔運動”中犯了錯誤,就一蹶不振了,像是大病一場的落水狗。調回野戰軍工作,張普景原先期待他重新振作起來,在思想政治工作方面助他一臂之力,豈料這個同志居然成了豬大腸子,橫豎伸不直桿,甚至還在梁必達面前低三下四惟命是從。
看來他是被梁必達徹底征服了。如此,梁必達更是一手遮天了。這是共產黨的部隊,也不是哪一個人的護院家丁。你梁必達對了,我們支持,但畢竟還有一級黨委,你是書記,也不能擅自成立組織,跟政治委員連氣都不通一個,就宣佈某某某負責,也太目中無人了。
張普景終於忍無可忍了,壓住火氣,慢騰騰地說:“老梁,今天不是開黨的會議吧。”梁必達說:“除了宋上大同志,黨委成員都在嘛,也可以算是黨的會議。”張普景說:“如果是黨的會議,那我說明我的態度,我不同意成立一個敵工委員會,也不同意這幾項工作由姜副旅長負主要責任。我軍在編制上有司令部、政治部、供給部、衛生部,各有任務,應該各司其職。”梁必達說:“我說過了,複雜時期,敵我之間關係微妙,我們可以有一個統一的領導,這也是臨時的權宜之計。”張普景仍不退讓,說:“搞一個所謂的敵工委員會,凌駕在職能機關之上,才真正有可能製造混亂,而且也名不正言不順。”梁必達說:“這是為了對敵鬥爭的需要,也不是設衙門封官許願,不存在什麼名不正言不順的問題。”張普景說:“就是搞,我也不同意由姜副旅長統一負責…
哦,老薑,我這樣說不是對你有看法。敵工工作是政治工作,我這個政治委員還有自己的職責嘛,還有副政委,還有政治部,我和江古碑同志過去犯過錯誤,甚至是嚴重錯誤,但那不是品質問題,是思想認識問題,是執行政策把握的尺度問題。我們還是要幹革命的。沒病沒災的,你梁必達司令員也不能老是讓我們睡大覺啊。”梁必達不痛快了,說:“老張,你誤會了。你是以為我要架空你嗎?你是以為我對你不放心?不是這樣的,以後我會跟你說清楚的。”張普景毫不妥協地說:“要說清楚現在說,什麼時候說清楚了我什麼時候表態。如果是上級有秘密指示,你就…你可以像上次跟高秋江接頭那樣,還是秘密執行,我——甘當局外人。”說完,站起身,一臉凜然憤懣,拂袖而去。
第十九章四張普景對梁必達大動肝火之後不久的一天,凹凸山北麓烏龍集多出了一個人——東方聞音。陳墨涵同東方聞音的會晤地點選擇在三團的救護隊。
東方聞音戴著一副闊大的口罩,遮掩了臉龐下部,只出一雙黑亮的眼睛,同陳墨涵進行目光
。她現在的身份是陳墨涵三團救護隊的護士,而陳墨涵的身份是一個患了傷寒的病人。東方聞音的護士身份無疑是假的,陳墨涵得了傷寒卻是真的,時而畏冷,時而懼熱,還發著高燒。
醫生是自己人,是趙無妨的把見弟,老七十九軍的醫官,給陳墨涵掛上輸瓶就退出去了。這套病房是個獨立小院,三間房子都是空的,門上掛著“傳染莫入”的醒目標牌,另有幾個衛士把守。安全是有把握的。
這已經是第四次周旋了。
前幾次,東方聞音詳細地給陳墨涵介紹了全國各個戰場上兩軍戰的形勢,曉以民族大義,並歷數國民黨軍隊排擠異己己加害忠良的事實,有些事情陳墨涵知道,譬如武培梅、石雲彪和莫干山等人遇難,可以說歷歷在目。還有一些陳墨涵聞所未聞,譬如諸多高級將領在抗戰期間同
偽暗送秋波沆瀣一氣的醜聞。
東方聞音還告訴陳墨涵,據本軍內線掌握的情況,事實上劉漢英現在對他並不信任,他的另一個團副張崮生手裡就有劉漢英的密令,兩軍戰當中,一旦發現他陳墨涵和趙無妨等人有異常行為,可以先斬後奏,部隊聽命於張崮生。
對於這個情況,陳墨涵並不到驚訝,淡淡一笑說:“真的到了那時候,恐怕就由不得他們了。”陳墨涵對於自己對部隊的控制,是充滿信心的,他從來都沒有把張崮生當做自己人,他也自信張崮生對於他和趙無妨的行動不摸底細。張崮生心存疑竇是有可能的,但是他們的所有的活動都安排得天衣無縫滴水不漏,除了趙無妨、陳士元和餘草金三個人,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但是,當東方聞音向他出示了一張由吉哈天親擬的“幽靈學會”成員名單時,他卻被大大地震驚了。在那份黑名單上,趙無妨、陳士元、餘草金的名字躍然紙上,他陳墨涵的名字也在其中,只不過後面加了一個問號。如此說來,不僅是對他不信任,部隊裡的風吹草動也還是在劉漢英等人的密切掌握之中。在這樣的隊伍裡效力,每一時刻都是險象環生,每一塊土地都有陷阱。
東方聞音還向陳墨涵介紹瞭解放軍在華東戰場、東北戰場、西北戰場屢戰屢勝的局勢和一些國民黨將領起義的情況,設身處地地為陳墨涵和三團的前程分析出路,代表陳墨涵的恩師王蘭田,再次敦促陳墨涵審時度勢,以大局為重,儘快回到民族利益的軌道“不義之戰不戰,是非之地不留”在東方聞音的努力和趙無妨等人的配合下,經過幾個回合推心置腹的,陳墨涵的態度逐步明朗,目前基本上已經將路鋪平,三團起義已經是大勢所趨了。但還有一些具體問題沒能達成共識。
在陳墨涵輾轉不眠最熬煎的時刻,還有一個人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這個人就是俞真。
陳墨涵後來摸清了俞真的底細,俞真不是楊庭輝部隊的上層人物,只是個聯絡員,說到底還不能算個貨真價實的八路。但這個小女子對八路是真誠擁護的,為八路效力奮不顧身,這個事實本身也就很能說明問題,他陳墨涵還沒有見過有哪個豆蔻年華的女子會為劉漢英的部隊捨生忘死。
在東方聞音和陳墨涵前幾次會晤的時候,俞真和趙無妨聯手負責穿針引線,並共同為陳墨涵和東方聞音的安全心籌措。
俞真同趙無妨開玩笑說,她和趙無妨兩個人,就像是周旋在陳墨涵和東方聞音之間的男女媒人。
陳墨涵素懷憐香惜玉之心,如履薄冰地同“共黨小探子”俞真接觸了幾次,對這個伶牙俐齒機靈聰穎的少女頗有好,而且此人身懷絕技,曾經在桂老闆的後院裡給陳墨涵表演過擊劍,劍術十分
湛,一招一式
暢優美,加之
情率真,形象俏皮,頗得陳墨涵的喜愛。當然,說俞真起了作用,並不是美人計的功夫,而是從她嘴裡說出的高秋江的故事對陳墨涵有較大的震撼。陳墨涵把武培梅、石雲彪、莫干山、高秋江的遭遇聯繫起來,再看看自己和趙無妨等人的處境,那就由不得不心生異志了。倘若一條黑道走到底,他們的結局無疑也類似於上述好漢和巾幗。
陳墨涵終於下了決心,他並沒有被高燒燒糊塗,躺在上,很清醒地對坐在病
邊上的東方聞音說:“這步棋是非走不可了,我有這個思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我們的條件是最起碼的考慮,請貴軍體諒我們的處境。”陳墨涵說的條件有五個,一是時機,必須選擇在兩軍
戰而三團攻守一地的時候,以確保整團拉出。二是必須保證三團所有官兵的人身安全,因為三團內部有不少軍官在不同的時候參加過對共產黨部隊的作戰,手裡不同程度地有血債。三是三團的建制不能打亂,軍官不能離開部隊,不能分編。四是必須保障眷屬安全,三團營以上軍官,除了他陳墨涵,幾乎都有家眷拖累,在起義發起之前,要保證三團眷屬全部撤離到解放區。五是起義成功之後,整團調出凹凸山,不能在凹凸山直接同劉漢英的部隊
戰。
東方聞音心裡有數,前四個條件縱隊首長已經接受了,並且絕對保證三團在起義過程中的安全,楊庭輝司令員並且表示,即使我軍打光一個旅,也要保證陳墨涵的三團不受損失和儘量減少損失。陳墨涵的三團起義,意義不僅僅是雙方兵力變化,重要的是對劉漢英部隊軍心的打擊。
但是陳墨涵的第五個條件使縱隊首長有些為難。
縱隊首長尤其看重的正是陳墨涵團的起義在凹凸山地區對敵方官兵的震動,對於繼續瓦解敵人鬥志至關重要。陳墨涵之所以提出起義之後將三團調出凹凸山,是基於兩個方面的考慮,一是這支部隊畢竟跟劉漢英的其他部隊有絲絲縷縷的聯繫,上層之間有明爭暗鬥,但下層官兵之間盤錯節,轉眼之間就反目成仇,怕下層官兵有反覆。第二個考慮是出於一個軍人的自尊,儘管說起來是棄暗投明,但畢竟是改換門庭,過去的七十九軍和七十九團有彌天大冤,但現在的三團兵員成分有了很大變化,對於劉漢英也不是人人都咬牙切齒的,軍官們相互之間還有個人
情。袍澤故舊分道揚鑣也罷,但馬上就兵戈相見你死我活,他陳墨涵的情面上也有些過不去。
這就是國民黨軍官的侷限了,死要面子不要命。
縱隊主要領導經過審慎研究,終於明確了思路。戰爭風雲變幻莫測,兩軍戰
益升級,為了配合凹凸山外其他戰場,凹凸山問題必須儘快解決,要拖住拖垮直到拖死裝備
良的劉漢英部隊,促成陳墨涵部起義刻不容緩。
這一次,東方聞音是代表江淮野戰軍第八縱隊最高指揮官楊庭輝和王蘭田向陳墨涵表態的——接受陳墨涵先生的所有條件。從現在起,第八縱隊以重兵駐守西線,隨時準備切斷舒霍埠至烏龍集的通。主力梁必達二旅以進攻烏龍集的姿態移兵凹凸山北,向烏龍集接近,隨時接應。
為了充分打消陳墨涵的顧慮,博取進一步的信任,東方聞音據王蘭田的指示,還向陳墨涵介紹了凹凸山地下組織這幾年在劉漢英部隊的滲透情況,以及劉漢英和吉哈天在三團安
的臥底內線人員名單。二人當場商定,對張崮生等人即
採取監視行動,由三團現任參謀長餘草金負責,一旦發現情況異常,果斷地以黑槍處置。
第十九章五起義比計劃的時間提前了。
由於東北戰場吃緊,國民黨軍緊急南調北上。上峰密令劉漢英,迅速擺脫楊庭輝部的糾纏,火速集結於黃河以北。
陳墨涵接到遷徙的命令,當即通過俞真通知了東方聞音。楊庭輝一方面部署對劉漢英部的遲滯行動,著凹凸山六個分區的地方武裝破壞公路,襲擾劉漢英駐地,另一方面,著主力一旅、三旅和獨立二團進攻劉漢英武丙球旅。著梁必達二旅穿至二龍崗以南,接應陳墨涵戰場起義。
但此時又有了新的情況:劉漢英已經接到手下人密報,陳墨涵團圖謀不軌,反水在即。劉漢英大為震驚,暫時放下一切行動,以組織北上的名義,火速佈置對陳墨涵團採取措施。
就在陳墨涵的部隊集結完畢即將登上起義征途的時候,張嘉毓旅北上的先頭部隊一團繞道在烏龍集安營紮寨,另有二團、四團和齊格飛旅的兩個團也分別從左右兩路向烏龍集滾滾而來,打的是途經此地移防的旗號,實際上意在裹挾三團北上,一旦裹挾不成,就地解決。
形勢頓時急轉直下。楊庭輝命令梁必達,首先截住了張嘉毓的一團,兩軍鏖戰於二龍崗一線,又有馬梓威的兩個團從右翼向梁必達的防線突擊,二旅脫身不得。張嘉毓的二團、四團和文澤遠指揮的齊格飛部的兩個團以及特務營接到劉漢英的命令,共有五千兵力急馳烏龍集。待陳墨涵的三團後腳剛剛離開,文澤遠的前腳就到了,齊格飛一團同陳墨涵的殿後部隊接上了火,緊追不放。
陳墨涵的部隊替掩護,邊打邊撤,速度就明顯慢了下來。
張嘉毓的兩個團則以急行軍迂迴至宋店地區,以期頭截斷陳墨涵的去路。
最早趕到宋店十里鋪的是宋上大和東方聞音指揮的二旅特務團。此時情況一目瞭然,如果陳墨涵部不能儘快地擺脫馬梓威一團的追擊,就有可能被絕對優勢的張旅、馬旅聯合消滅。更為嚴重的是,陳墨涵三團內部本來就有人對起義持消極態度,追敵如泰山壓頂,勢如破竹,此時若陷入絕境,內部極有可能出現分裂,臨陣脫逃和反戈一擊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如此,這支即將新生的部隊又將面臨滅頂之災而胎死腹中了。一個已經努力了幾年牽涉了大量力的計劃,到了此時,真是危如累卵了。東方聞音考慮最多的還是陳墨涵團的安全。這裡面不僅有工作方面的因素,也有信譽方面的壓力,既有戰爭一盤棋的通盤作用,也有個人之間人格力量的思考。她是代表相當一級組織同陳墨涵斡旋的,斡旋的結果是,陳墨涵接受了起義的敦促,如此,他就把三團的命運託付給楊庭輝的部隊了,也可以說是託付給了她東方聞音,具體地說就是通過她東方聞音託付給凹凸山野戰縱隊的。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中,陳墨涵團就像一個脆弱的嬰兒,劉漢英方餘人馬,都是衝著這個嬰兒來的。想到這些,東方聞音的心情就沉甸甸的了。
東方聞音對宋上大說:“這次任務特殊,敵人數倍於我,只有硬頂。主力部隊在此構築工事,陳墨涵的部隊不過這道防線,就不能撤出戰鬥。”宋上大說:“打剩一個連,我當連長,打剩一個班,我是班長。”東方聞音又說:“我帶一個連,前出接應。”宋上大堅決不同意,說:“這不行。陳墨涵能不能回來,全看他的造化了。你不能去冒那個險。”東方聞音說:“這個時候我出現在他的隊伍裡,召力強,意義重大。人是我們動員過來的,我們要負責到底。”宋上大說:“就是去,也只能是我去。你要是有個閃失,別說梁旅長要剝我的皮,對上對下對自己我都沒法
待。”東方聞音說:“這裡是六個連對兩個團,以卵擊石,我是撐不住的。再說,我是個政工十部,接應起義是我的職責。不要再爭了。二連,跟我來。”決心一下,東方聞音就不是原先那個溫文爾雅的姑娘了,擎著手槍,英氣
人。
宋上大見東方聞音態度不容置疑,也覺得只好這樣了,便不再阻攔。
第十九章六陳墨涵此時真有四面楚歌的覺,槍聲炮聲喊殺聲,聲聲入耳。後有追兵,前途漫長,左有包抄,右有攔截。絕境哀兵縱橫衝突,浴血奮戰拼死陷陣。無奈孤軍作戰勢單力薄,加上少量軍官動搖,大有崩潰之勢。倒是還有一個忠誠的士兵時刻緊跟不離左右——那就是雪無痕。
陳墨涵於隆隆近的槍炮聲中望著雪無痕,心中突然湧起陳墨涵從一個士兵的手裡奪過一
機關槍,大聲吼道:“機關槍手全部留下,我帶你們和東方姑娘一起掩護,其餘人員由余參謀長統一指揮,撤!”說完,掉轉方向,指揮留下來的三十多個機槍手和二十多個不是機槍手但堅決不肯撤離的士兵,就地選擇有利地形,隱蔽地配置了火力。東方聞音見陳墨涵留意已決,無法勉強,也就不再堅持了,對手下的二連連長吳志耀說:“現在,聽從陳團長指揮。”當真是哀兵無敵,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待趙無妨率領的最後一個連隊撤出之後,陳墨涵指揮他的臨時機槍連和東方聞音帶來的一個連,將張嘉毓一團先頭部隊放近了打,一陣密如瓢潑的彈雨傾注過去,對方黑壓壓的人群就像割韭菜一樣,轉眼之間就被削平了一片。餘敵四處逃竄,各保其身,不敢再追。
陳墨涵見這一輪奪氣奪得兇猛,料定追敵收攏還有一個過程,便指揮部隊悄然撤出。
第十九章七劉漢英坐鎮在壽指揮部裡,十幾部電臺馬不停蹄地不斷報來對陳墨涵部的圍追堵截情況,然而情況越來越糟糕。梁必達部在幾個戰場上拼死抵擋,使國軍合圍難以實現,眼看楊庭輝的增援部隊也越來越近,陳墨涵部成為漏網之魚即將成為事實。劉漢英痛心疾首,他沒有想到他這個深謀遠慮的國軍黃埔出身的軍官,竟然被一個半路出家的一介書生耍
了,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不動聲
地不顯山不
水地把動作做得密不透風,在要害時期,臨陣倒戈,一舉拉走了一個齊裝滿員的建制團,如此,楊庭輝部如虎添翼還在其次,對於軍心撼動的損失難以估計,更有甚者,最高長官部追查下來,那是誰也負不了的責任,現在已經不是治軍無方的問題了,是破壞“戡亂”是“殺無赦”的死罪。
於是乎,一道道指令便從劉漢英的嘴裡咬牙切齒地發出,雪片一般落到張嘉毓、馬梓威、齊格飛的手上——不惜一切代價,擺脫梁必達,全力圍殲叛逆陳墨涵。
宋店阻擊戰空前慘烈。張嘉毓的兩個團在督戰隊機關槍的槍口前面,後退一步就是死,前進一步還有生還的可能。如此,只有一條路了,硬著頭皮往上衝。另一個方向上,齊格飛的部隊也緊追不放,風馳電掣地撲了過來。宋上大指揮的五個連加上東方聞音帶回來的一個連,總共兵力不足五百人,而且防禦正面過寬,要分幾個方向阻擊。雙方兵力懸殊過大,宋上大隻能憑藉地形和簡要工事抵抗。防線被一段段割碎,炮火騰空,煙塵飛揚,月無光。有兩個地方被撕破了口子,還展開了白刃
搏,局部地段血
成河。
轉機的出現有些令人意外。
就在齊格飛的部隊已經快要咬住了陳墨涵三團趙無妨率領的兩個連殿後部隊、戰鬥即將展開之際,親臨齊格飛部指揮“戡逆”的文澤遠卻僭越了齊格飛,直接密令齊部二團團長蔡基黃放慢追擊速度,並就地展開,理由是“梁必達部一部已經脫離二龍崗,有掐斷我部後路之虞。”齊格飛本來就是文澤遠的舊部,一向為劉漢英所猜忌而為文澤遠倚重,他這個上校旅長也是文澤遠不遺餘力地爭取過來的,知遇之恩心裡有數,大事小事言聽計從。此時,他雖然對文澤遠放慢追擊速度的命令有些困惑,但轉念一想,老文從來都是不輕易決策的,既然決策,必有道理,估計是老長官有了新意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事實證明,文澤遠委實眼高一籌,在兩軍開戰的關鍵時刻,他放了陳墨涵一馬,也給楊庭輝和梁必達暗送了一個秋波,從而,在半年後大軍渡江南下千里追擊的時候,解放軍摧枯拉朽,新一三七師兵敗如山倒,劉漢英偽裝成農民得以潛逃,張嘉毓和馬梓威一個“為黨國盡忠自殺成仁”一個在解放軍的炮火下體無完膚,而文澤遠和齊格飛則最終成了楊庭輝和梁必達的座上客,並在三十多年後分別當上了人民政府的文史專員和政協委員——此為後話。
在宋店攻堅戰中,打得最不要命的是張嘉毓的兩個團。東方聞音就是在陳墨涵的部隊順利通過宋店防線之後同張嘉毓部作戰時遇難的。
本來,東方聞音已經完成了對陳墨涵的接應任務,也接受了宋上大強硬的要求,隨陳墨涵的三團繼續向解放區腹地轉移,但是,就在轉移途中,又遇上張嘉毓部從右翼穿上來的一個營,雙方再次展開
戰,倉促之中,一顆湯姆式卡賓槍子彈打中了東方聞音年僅二十五歲的心房。
東方聞音在陳墨涵的懷裡留下了最後一句話:“請告訴梁必達,我是愛他的,我愛梁必達,也…包括梁…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