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關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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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長老是會議主持,當下扼要講了將議之事:“…簡言之:一,前路車隊難行,或有寶可覓,但無商可通;二,幾位首領有意到毒火雀池一行。此二事如何取捨,或有何兩全其美之策,請諸位共議。”有莘不破執掌陶函商隊以來,滅紫蟗,越屍方,抗禮季連,開通西南,陶函商隊聲威更勝以前,而商會會眾所得財物,更遠非以往可比,上上下下無不歸心,甘於同憂樂、共患難。因此幾個首領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到毒火雀池去,眾人並不了了,卻無反對之聲。當下商議兩全之策。
議論良久,終於決定兵分兩路:幾位首領前往雀池,商隊本部返回魚鳧腹地等候。
江離道:“往毒火雀池,人數宜少不宜多。但商隊本部仍必須有一人主持。我們五人必須留下一個。”在這個正式的會議上,羋壓一直不敢說話,怕說錯了丟臉。但這時一聽江離的話急得跳了起來:“誰都行!但決不能是我!這次我說什麼也不幹什麼坐鎮中央的蠢事了!”江離笑道:“放心,不是你。”羋壓舒了一口氣。江離望向於公孺嬰,於公孺嬰也剛好望了過來,兩人換了一下眼神,於公孺嬰道:“我吧。”有莘不破知道這次前往毒火雀池危機重重,極需於公孺嬰這樣的臂膀。但無論能耐、威望、資歷、身份、人心所向以及獨當一面的氣魄,於公孺嬰都是留下主持的首選,當下點了點頭。
蒼長老發令,眾人端坐,聽有莘不破發布正式決定:“陶函商隊代理臺首有莘不破與大首領江離、雒靈、羋壓前往毒火雀池;商隊暫由於大首領公孺嬰全權統攝,即回魚鳧國腹地安頓,一切便宜行事。”蒼長老高聲道:“散會。”葉斂木收“隔音幻木境界”化為虛有。
陶函商隊回頭以後,靖歆令馬蹄把車牛輜重都舍了,丟在一個荒僻的地方。馬蹄馬尾各背一個揹簍,收拾一些食用之物,繼續跨山南行。這一路受的罪可就大了。道路難行不說,沿途還得服侍靖歆這個架子大過天的師父!
馬蹄開始懷疑自己這個師父是不是拜得太倉促了。自從做了靖歆的徒弟以後,他再一次過起下人的生活。上次伺候的是僱主,圖他的錢;這次伺候的是師父,圖他的本事。
馬尾逆來順受,倒不覺什麼,但一點東西都沒學到卻整天在靖歆威下低三下四的馬蹄卻開始後悔了。
“咦!那是什麼東西,是一頭大鳥嗎?”馬蹄順著哥哥的手指望去,只見極高處飛著只怪鳥,隱隱可以見到鳥上坐著一個人。
“大概是什麼人在施展神通吧。”自從遇到陶函商隊以後,什麼怪事都有!這些跟在陶函商隊的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總有一天,我也要學到這樣的神通,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馬蹄正在意,只聽背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這神通你是一輩子也學不來的。”馬蹄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那個什麼也沒教過自己卻把自己當奴才用的師父。聽了他這句話,什麼壯志都給打滅了,但他也只消沉了一會,便又重新收拾心情,哈巴著問道:“師父,那是什麼鳥啊,這麼大?”
“鳥?”靖歆冷笑道:“那是蝴蝶!”
“蝴蝶?”馬蹄吃了一驚“有能飛得這麼高的蝴蝶嗎?”
“你懂什麼?天下你沒聽過的事情多了去!”馬蹄忙說:“徒兒無知,還請師父指點。”
“哼。”靖歆沉道:“我雖能估摸出這人的來歷,但此事非同小可,你現在知道了沒什麼好處,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說。咦!”靖歆訝異聲中,馬蹄也發現那“蝴蝶”翩翩降下,竟然衝著自己三人而來,心中不由有些惴惴不安:“這蝴蝶上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怪物,別是來找麻煩的吧。”桑谷秀從沒出過門,認不得道路,只知道驅使幻蝶一路南飛,一路和回程中的陶函商隊錯過了也不知道。正在蒼茫的群山間不知如何是好,發現窮山惡水間有三個人影攀山越林,心想這三人能走到這個地方,必是非常之人,當下降下問路。
那三人為首的是個方士,數縷黑鬚,神態瀟灑,桑谷秀見了心中已有七分好。當下在幻蝶上施禮問路。雙方通了姓名,桑谷秀於外務所知不多,靖歆雖到過她家,桑鏖望也沒將這事跟她提過;靖歆見了那三丈見方的大幻蝶,已經隱隱猜到這女孩和桑家關係不淺,再聽到桑谷秀自稱姓桑,心中更加了然,想道:“人道桑家有個二小姐,美貌多病,看她這個樣子十有八九。不過看起來她並不知道我在她家做過客的樣子。”當下並不點破,再聽桑谷秀問起毒火雀池的道路,靖歆心中不由微微吃了一驚:“毒火雀池?”
“先生知道?”靖歆電了點頭。桑谷秀大喜,忙問方向。靖歆道:“三言兩語難以說清,我雖識得道路,本可為姑娘引路,可惜沒有駕物飛行的神通。”桑谷秀微微一笑,道:“先生若肯引路,那是最好的了。小女子先行謝過。至於飛行,倒也容易。”她自幼多病,體力甚差,不得風,走不得路,自把銀狐融進體內,借它的狐力,才能千里跋涉而來。否則雖能召來幻蝶,也
不起高空飛行時的罡風。
馬蹄馬尾在靖歆積威之下,一直不敢開口說話。馬尾只惦記著什麼時候吃東西,馬蹄雖也好,但喜歡的是騷勁十足的娘們,桑谷秀雖然溫婉,但在馬蹄眼中只是個病怏怏的大家小姐,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女人有什麼了不起?師父要這麼慎重!不就養了一隻大蝴蝶嘛!”正在不屑,卻見桑谷秀伸出了手,掌中託著兩片桑葉,桑葉上臥著三條小蟲,馬蹄知道那就是能吐絲作綢的蠶——靖歆卻知道這是桑家獨有的天蠶!天蠶啃食著桑葉,吃得好快!不一會就把桑葉給吃得一乾二淨。桑谷秀把那三條開始吐絲的天蠶往空中一拋,只見那小小的天蠶竟然在半空中吐出萬千蠶絲來。從空中落地只是一瞬間,這兩條天蠶吐出來的絲竟鋪了三四丈方圓的地方!蠶絲把天蠶裹起來,變成三個大繭,馬蹄馬尾還沒反應過來,三隻大蝴蝶已經破蛹而出。
馬尾看得目瞪口呆,連麥餅都忘了;馬蹄更是豔羨不已:“這些傢伙為什麼都有那麼神奇的法術!嘿,老子要有個好出身,管保比他們牛!”
“三位,請吧。”靖歆微笑著凌虛而上,掃了兩個小夥子一眼。他這人享受慣了,受不得苦,所以走到半途還要找馬蹄這看起來還算伶俐的小子來服侍自己。本來在進入這片荒山之前就想把這兩人解決掉,但一路來這小子馬拍的好,伺候得自己舒服,就暫時留了他們的
命,想等路途險惡到這兩個沒什麼法力的人走不動、成為自己累贅的時候再拋了他們,任其自生自滅。哪知遇到了桑谷秀。
“嘿,你們兩個,算是了狗屎運!”一路上桑谷秀又問起“最近有沒有見過什麼異象,或什麼大戰之類。”靖歆辨顏察
,隨口胡謅:“有啊,前些天就在毒火雀池那個方向,真個天崩地裂,
月無光。我就是見形勢有異,這才打算前往一探。”桑谷秀聽了更是憂形於
。靖歆又轉彎抹角地套桑谷秀的話。桑谷秀沒什麼心機,不多時就讓靖歆把她心裡擔心的事情摸透了個七八成。心道:“那若木是太一正師祝宗人的大弟子,本事據說和他師父也差不多了,再加上有莘羖,如果連他們都遇險,這禍事不知道是什麼,但我可萬萬惹不起。就算他們已經脫險,我也不能讓有莘羖見到。最好他們兩敗俱傷,我躲在暗處從中漁利。”四人飛了不知多少時候,靖歆遠遠望見正南方一片丹紅,估摸著毒火雀池已在三百里之內,便要想個藉口和桑谷秀分手。突然聽見她叫了一聲“若木哥哥”一掉頭往東南方向加速飛去。
眼見桑谷秀越飛越遠,馬蹄問道:“師父,這女人怎麼了?”
“嘿!誰知道她發什麼神經!”
“那我們怎麼辦?”
“繼續往正南方走,降下來貼著樹尖慢慢走,嘿!這蝶兒真不賴,比馬還好使喚!”桑谷秀方才見了那片丹紅,也猜出那可能是毒火雀池的所在。正想請教靖歆,突然東南方向隱隱傳來一股闊別多年的悉氣味——若木!一想起那個姐妹倆朝思暮想了不知多少個
夜的若木,不由得她不歡喜若狂,失神地叫喚了一聲就往東南飛去,把靖歆三人都忘記了。
足踏幻蝶,桑鏖望和桑季遠遠望著結陣成圓的陶函車隊。
“沒有阿秀的氣息。”桑鏖望道“有莘羖和若木應該也不在裡面。”桑季道:“如果有莘羖沒有惡意的話,那阿秀應該無恙。但如果他竟然喪心病狂要幹那惡事,就一定會在毒火雀池附近。阿秀既然不在這裡,我們得趕快往毒火雀池去!”
“好!如果他們敢動…動阿秀一頭髮,西南境內,沒一個川外人可以活著回去!”於公孺嬰看著龍爪禿鷹,呆呆出神。
蒼長老走近前來,問道:“少主,怎麼了?”
“是桑鏖望和桑季。”於公孺嬰喃喃道“他們往南邊去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出了什麼大事!”蒼長老道:“不會和有莘公子他們有關吧?”在於公孺嬰面前,蒼長老始終不肯稱有莘不破為臺侯。
“我要去拜訪一下伯嘉魚。”
“魚鳧國主?我們經過湔山已經登門拜訪,向他納過禮貢了啊。”蒼長老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醒悟:“少主!你也要前往毒火雀池去麼?”於公孺嬰點頭道:“不錯,如果伯嘉魚肯答應照拂我們商隊的話。”風聲蕭蕭,那是山雨來的徵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