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關大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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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經下山,江離在一個峽谷中找到七香車,雒靈卻仍不見蹤影。見有莘不破憂心忡忡,江離道:“不用擔心。她要真出什麼事,也一定會想辦法讓我們應到。以她的實力,不會這樣無聲無息就消失了。”有莘不破道:“這些法術陣法什麼的你最
通了,難道就真沒有一點辦法破了這見鬼的‘水月大陣’?”江離道:“要有辦法我早就說了,何必等你來問?”桑谷雋道:“這陣法的‘鏡面反
’異能對外不對內。從外面要進去難,從裡面要出來卻沒什麼阻滯。水王兩夫婦都傷了元氣,我料想水族中只怕沒人能留難雒靈。她不出來,多半是找到了重要的線索。”江離也點了點頭。有莘不破心下漸安,驀地聽見空中一聲鷹鳴,抬頭仰望,喜道:“於公老大來了!或許他有辦法對付這水月破陣!”采采和洪涘伯川守在父母的房外,為正在運功恢復元氣的父母護法。
洪涘伯川側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偶爾望了一眼采采,眼睛卻熾熱熾熱的。采采不敢和他對視,低著頭,說:“小涘。如果水月陣破了,你說會怎麼樣?”
“不會的。”洪涘伯川道:“無論什麼樣的攻擊,都會被水月大陣反回去。敵人越強,自己受到的傷害越重!”
“可他們都不是普通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洪涘伯川猶豫了很久,終於道:“那我就和族人共存亡!”采采心中生出一陣不祥的預。良久,才說:“小涘,我總在想,也許有第三條路。”
“采采,你別天真了。”
“叫我姐姐。”
“不!”采采嘆了一口氣,不再糾纏這個問題,站起身來往外走。
“你幹什麼去?”采采道:“我要出去。”
“出去?出哪兒去?”
“湖口。”洪涘伯川驚道:“你要去見陶函那些人?”
“嗯。”
“不行!”洪涘伯川跳了起來攔住她:“你不能去!”
“我要去!無論如何我不希望和他們兵戎相見。何況我們本沒有多少勝算!”
“不會的!”洪涘伯川道:“只要召喚出‘水之鑑’,我們就能天下無敵!”
“那萬一召喚失敗呢?”
“怎麼會失敗?”采采道:“到大鏡湖以後媽媽曾和我說起,召喚‘水之鑑’期間她和爸爸本就無暇外顧。不但如此,召喚期間‘天地人’三才之門都會敞開!”
“但外人並不知道三才之門會敞開——這秘密族內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就算知道了,他們也未必知道如何進入這三個門!何況爸爸媽媽已經在三個門後面佈下了很厲害的陣,管保他們能進來出不去。”采采嘆道:“雖然這三才之門是我族最大的秘密之一,但以他們的本事,我怕他們遲早會勘破其中的奧妙。爸爸媽媽親自出手也打他們不贏,那幾個
陣能抵什麼用處?最多隻能拖延個一時半會。”她面向東南,喃喃道:“這時候,他們大概正籌謀著怎麼化解‘無陸計劃’吧。”大鏡湖湖口外,羋壓的座車“一品居”正散發出陣陣香氣。
羋壓隨時隨地都帶著他這個會飛的廚房,但有莘不破寧可天睡覺也不願進去。那倒不是他嫌油膩,而是因為這廚房會讓他想起伊摯。他有個奇怪的念頭:他怕想念得多了,會把那個通天徹地的師父引來。他現在可不想和老師見面,怕被他抓回去。
此時陶函商隊的五大首領,正在離一品居不願的河邊聽師韶講述他和都雄虺、獨蘇兒兩大宗主的會面情況。
有莘不破嘆道:“師大哥你太不夠意思了。居然自個兒跑去見這兩位前輩!竟把我們都落下了!”他對都雄虺的可怕至今心有餘悸,但想雒靈的師父也在,那多半不會有什麼問題。
師韶微微一笑,也不說什麼。接著又說起獨蘇兒所傳授的破陣法門:“這水月大陣,不但是為了給召喚‘水之鑑’而積蓄天地靈氣,更是為了在召喚期間給召喚者護法。相比你們也很試過了,‘水月大陣’最厲害的地方,是無論是什麼樣的攻擊它都能反回來,就像光線
到鏡面上被反
回來一樣。攻擊力越強,反
過來的力量也就越強。不過,這個陣法還是有破綻的。”江離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這個破綻應該會在水王夫婦召喚‘水之鑑’時出現。”師韶笑道:“不錯。不愧是太一宗的嫡傳高足,你到大鏡湖不過半天,和他們
過一次手,居然就窺破‘水月大陣’奧秘的關鍵!”江離嘆道:“雒靈只怕比我更早發覺,所以才能趁機進入大鏡湖。”師韶道:“要召喚‘水之鑑’需要很長時間的準備,所以遠在東方的宗師們才能預先發覺。現在的水月大陣渾然一體,毫無瑕疵。但水族召喚‘水之鑑’,需要大量的靈氣。到時候‘水月大陣’用以
納靈氣的‘天地人’三門就會打開。普通人進入這三個門會被化為烏有,修真者甚至會將滿身真氣賠進去,被這個陣形消化掉。但你們幾個的話,應該不至於被這三個門的機關困住!如果能找到這三個門,破陣就有希望。”桑谷雋道:“所以他們夫婦召喚水之鑑之
,就是我們進攻之時!”師韶道:“不錯!”有莘不破道:“可是我們幾個經過今
這場大戰,力氣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使不動‘法天象地’,你們倆只怕也有一段時間召喚不出神龍赤髯和巍峒地狼吧?”桑谷雋想了想,道:“三天。我三天就能恢復。”有莘不破驚喜道:“這麼快。江離你呢?”
“差不多。”有莘不破道:“那次在川口你召喚赤髯好像用了接近一個月才恢復,這次怎麼這麼快?”江離淡淡道:“上次召喚赤髯對我來說其實有些勉強,就像有八十斤的力氣卻去舞一百斤的大刀。毒火雀池一戰我在師兄的幫助下連青龍都召喚出來了——登上過泰山絕頂,其他山嶽也就不在眼下!今天我再召喚赤髯,已經覺得行有餘力,恢復功力自然也就快了很多。”有莘不破興沖沖道:“能不能把青龍老大、蠶祖老大兩位請出來?”江離苦笑道:“幹嘛?你想把大鏡湖夷為平地嗎?”
“只要能解決這件事情,夷為平地又何妨?到底行不行嘛?”江離搖了搖頭:“還差一點。”
“差一點?那是差多少?我幫你成不成。”桑谷雋冷笑道:“你幫他也沒用。我們差的那一步是一種境界上的區別,而不是力量的簡單相加。你在毒火雀池旁邊之所以展不開完全的‘刀劍亂·大旋風斬’也是這個道理,想來你自己也深有體會。”有莘不破道:“那若木哥為什麼又幫得了?”江離笑道:“你怎麼能和我師兄相比!他已經窺破天人境界!其實我那天不是借用了他的真氣靈力,而是借用了他的應。”有莘不破點了點頭,道:“看來還是隻能分合進擊了。希望水族的人不要在我們功力還沒恢復就動手的好。”
“你放心!”江離道:“他們夫婦倆元氣耗費絕對比我們嚴重,水王溯伯川甚至還帶傷。”采采不顧洪涘伯川的阻攔,坐了怪魚阿呆向湖口游來。此刻水王水後閉關,沒人能攔住她。眼見湖口就要到了,座下的阿呆突然一陣顫抖。
“阿呆,怎麼了?”
“河…門主!”采采一愣,果然見一個老傢伙攔在湖口內界,不是河伯東郭馮夷是誰!
“走開!”采采見到他就沒好氣“我要出去。”河伯被水後降服,本來就沒好氣,這時被一個小姑娘呼呼喝喝,更是懊惱,沒好氣地說:“哼!對不起!水王下令,誰也不準踏出這水門一步,否則格殺勿論!”
“你敢!”河伯也真不敢對采采下殺手。他一個剛剛依附的外來人,摸不清楚這一家人的關係,更不知道采采為什麼在這當口要出去:“你有水王的諭命嗎?”采采微微一遲疑。她並不知道父親派遣了這個降臣安在這裡,早知道的話盜出父親的印信,也許就能輕易過了這一關。
河伯何等老辣!她這一遲疑,馬上被東郭馮夷看破,笑道:“原來是要出去私會情郎!”采采怒道:“你別胡說八道!”河伯笑道:“無論如何,今天你休想過去。”采采自忖功力不及他,對方又佔據了湖界要衝,強行衝出多半做不到。心想這件事情還是要另想辦法,轉身走了。
商議好行動方案以後,陶函眾人便散了。
現在的陶函商隊實在是一個奇怪的團體。特別是幾個大首領,無不是某個地方或某個領域未來的領袖或宗師,他們因為各自不同的理由而走到了一起,然而每個人卻依然保持著特立的行徑。桑谷雋自管潛入十八層地下納大地之靈息以恢復真氣;羋壓自去尋覓這大荒之地的異樣食材;於公孺嬰和銀環蛇對飲;師韶在月下撫瑟。
七香車停在一座雪山的顛峰,江離逸然倚在車中,身上衣衫單薄,俊俏的臉被凍得發白,閉著眼睛,彷彿一頭不小心在雪地裡睡著了的小獸。
有莘不破悄悄爬近,躡手躡腳來到車旁,突然大叫一聲:“喂!”江離緩緩抬起眼皮,卻一點也沒有被他嚇倒的樣子。有莘不破嘆道:“原來你早知道我來了。真不好玩。”江離淡淡道:“除了你,誰會這麼無聊。你的元氣還沒恢復,怎麼跑來爬雪山費力氣?”
“你還不是一樣。”
“那怎麼一樣!”江離道:“我是在修煉啊。”
“修煉?元氣未復就匆匆運功修煉,小心走火入魔。”江離道:“功力到了我們這樣的層次,想百尺篙頭再進一步本不能單單靠正常修煉時間的累積,而要尋找各種突破的機緣。有時候甚至要把自己置身於各種極端的環境中。現在我生命之源耗盡,內府空空如也。在這極高、極冷、極空、極純、極靜、極寧的境地裡,身與神合,神與天合,其形自化,心與神然。忘其所始,遺其所終,正是勘破天機的佳妙境界。”有莘不破笑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知道才怪。”江離說:“你是伊摯師伯的徒弟,這些沒理由不懂的。”有莘不破聳聳肩說:“至少我對你們所謂的天道追求沒什麼興趣。”
“那也好。”江離說:“我修我的天道,將來做一個萬年神仙去。你行你的人道,將來做一個千古君王去。咱們各有各的歸所,兩下乾淨!”有莘不破一聽臉一沉,道:“我不要!”
“我真不明白你一直在逃避什麼。你從來不願意提起自己真正的名字,不願意提起自己的血緣,不願意提起自己的師承,也不願意承擔自己的責任!”
“那個位置,誰坐上去都一樣。”江離笑道:“是嗎?你這麼想,於公孺嬰可不這麼想。”
“於公?他怎麼想你怎麼知道?”江離道:“在情上,他的心已經死了。他現在還活得這麼有生命力,是因為他把自己的心思放到另一件事情上。”
“什麼事情?”
“應該是他父親的遺願。有窮氏遺民散入陶函國,但族中英無時無刻不想完成後羿的志向。這是這一族的集體意願。我想,於公兄少年時應該也曾立下這方面的遠大志向。只是後來…唉。”銀環的出現打亂了於公孺嬰的整個生命步伐,而父親的死更給了他巨大的刺
。
有莘不破淡然道:“有窮遺民想幹大事想復國!關我什麼事!”江離笑道:“你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有窮的國運到了后羿那裡也就到頭了。他們想君臨天下是說什麼也不可能實現的了。退而求其次,他們應該是希望幫助商人取得天下共主的地位。那樣一來,一方面可以報復三百年前的國仇,另一方面他們一族也可以在未來的天下體系中取得比其他部族更優越的地位。喂,說實在的,於公孺嬰他們家族應該和商王族有千絲萬縷聯繫才對,他本人又有那樣的天賦,怎麼看也是個棟樑之才,湯王和大臣們不可能沒注意到他才對。你做小王孫的時候,真的沒見過他?”有莘不破很不喜歡人提起他的王孫身份,因為說的人是江離才沒有發作,沒好氣地說:“來過我家,有事錯過了沒見到。你別提這些事情了好不好。一談起那些國政大事就滔滔不絕,你像個修天道的人嗎你!”江離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啊。”他望著天空:“我似乎還有另外一個過去,一個被遺忘的過去。”他想起了夏都鎮都四門傳人中的烏懸對他說的話:“您是大夏王族啊!”心中不由一陣悵惘。
有莘不破見江離發呆,道:“你不是生氣吧?其實…唉。”江離道:“其實怎麼了?”
“我十幾歲的時候,”有莘不破望向東方,說:“有一次玩捉藏躲在我師父的密室,翻出一具殭屍來。”江離奇道:“殭屍?”心想師伯是當世高人,房裡怎麼會有一具殭屍?
“嗯。”有莘不破說:“應該是死了,但又像還活著。那殭屍的眼睛很奇怪,我在他的左眼裡看到了很多過去的往事,而在他的右眼裡…”說到這裡有莘不破連呼也為之一窒:“我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有莘不破沉默良久,才道:“我看到了長大後的自己,坐在王座上,接受四方諸侯的參拜。”江離道:“那沒什麼不好的啊。”
“可是那個我很不開心!”有莘不破道:“那個長大後的我,身邊空蕩蕩的。雖然周圍有很多人圍簇著,卻還是那麼寂寞,那麼孤獨!身邊的人都怕我,匍匐在我腳下,恭維我,向我宣誓效忠。可面對他們的宣誓我一點也不高興!我殺了很多人,王宮的衛隊把很多人頭一個個地砍下,鮮血把護城河都染紅了。而我則站在城頭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看著落下的人頭笑,我只知道自己很不開心。”江離聽得怔了。有莘不破繼續說:“遇到你以後,遇到雒靈以後,遇到於公孺嬰羋壓桑谷雋他們以後,我更害怕了。那個長大後的我,身邊怎麼沒有你們呢?難道那時候你們都已經離我而去了嗎?我真的很害怕在那個殭屍眼睛裡看到的事情有一天會變成現實!”江離道:“或許…那個殭屍的預言並不準確。或許那只是一個幻象!”
“我也希望這樣。”有莘不破說:“揹著你在荒原行走的那一段路程裡我想了很多。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背上的那個人將會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這樣的人為什麼沒有在那個殭屍的預言裡出現呢?我想,那大概是我的命運之輪已經改變了。遇到於公孺嬰和雒靈以後,這種覺更加強烈了。”江離不說話,聽有莘不破繼續道:“你說我是逃避責任也好,說我是逃避命運也好,總之我不會回去坐那個位置的。這個世界少了誰都照樣轉!我聽過一個傳說,說天山再往西有另一個文明的存在。我想到那裡去,用我的刀,我的力量和我的生命在那邊做一個傳說中的英雄,一個按照自己意願活下去的俠客,而不是一個被人推上王座的君王!”說到這裡,他想起了季丹雒明和傳說中的血劍宗。
“我不很同意你的看法。”江離說“你要想在命運面前獲得自由,不一定要放棄既定的身份去啊。如果你能成為一個好的君王,不是一種更好的解放嗎?既然你覺得命運已經改變了,為什麼還要去追尋那種不可測的文明傳說呢?作為一個君王,有於公孺嬰這樣的朋友幫助你,你應該可以做得很成功;作為一個男人,有雒靈這樣的女人做你
子,你應該會活得很開心。”
“那你呢?”
“我?”江離失笑道:“我也許會成為雪山上的一片雪花,也許會成為銀河中的一粒星塵。”
“但我卻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分開。”
“是嗎?你也太貪心了吧!”有莘不破這句話讓他到一種難以抗拒的人間誘惑。和好朋友在一起,一輩子不分開?那的確是人生至樂。然而只停留在這個層面上,是否也是一種侷限呢?當發現面對這個問題心中無法回答時,江離心中一驚:他知道自己最大的考驗來了。
“唉,伊摯和祝宗人的打算原來都是好的。如果祝宗人還在,伊摯又分身有術的話,也許未來真會朝著他們二人所希望的發展。”都雄虺笑道:“然而祝宗人已經不在了,伊摯也只能在遠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徒弟自生自滅!或許這是他們最大的失策也說不定。可惜你我意見也不統一,要不然天下大勢就在你我指掌之間了。”
“嘿!總之,你想怎麼對付祝宗人的徒弟我不管,但我在一,你就別想對我徒弟的男人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