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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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六叔公的外孫女啦!”有人幫他回答。

“對!在哪裡?在哪裡?”主持人和大家開始找人。

“怎麼不見了?”廚師一桌詫異地望向空掉的位子。

“五叔公,你家六叔公的外孫女呢?”主持人大聲問說。

“林家這輩我最小,我活到八十歲,拿來的弟弟?見到鬼了。”身體硬朗的五叔公聲音十分宏亮。

“哎呀!”主持人跺了腳。

“林家只到五叔公,沒有六叔公啊!”

“那是誰?”眾人紛紛問著。

“是蓋家老三帶進來的吧。”

“阿姑!姑丈!”主持人顧不得猜謎,正確答案脫口而出:“你們家蓋俊珩帶女朋友落跑了啦!”手機響個不停,有的是來電,有的是簡訊,父母哥哥嫂嫂甚至侄兒皆展開奪命連環call,蓋俊珩懶得再看,伸手進口袋,直接關機。

“有人找你?”程小薇問道。

“不管他。有吃飽嗎?”

“有,吃得很飽,謝謝副總。”

“嗯。”一聲副總讓他的臉孔繃了起來。

她不敢再看他,不喊他副總,又要喊什麼?低下頭,不自覺地拿右手拇指去撫左手手腕。他剛才有如挾持人質,一路拖她到停車處——其實也沒那麼魯啦,一出餐廳他便放緩腳步,好像拉著她散步…

她屈起左手臂,橫貼在身體上,拇指扔撫著他握過的手腕之處。

“你年假要做什麼?”他又問說。

“我有幾十本小說,平常沒時間看,就拿來慢慢看。”

“明天有計劃去哪裡走走嗎?”

“我看天氣陰陰的,又冷,還是待在屋子裡躲在棉被裡看小說比較舒服。”她將理由說足:“我準備的食物也得吃掉,怕放久了不新鮮。”

“後天我哥哥跟嫂嫂回她們孃家,我和我爸就跟我媽回孃家。”

“喔。”幹嘛跟她代行程?她又有了芒刺在背的覺,但不說話的沉悶更令她不自在,便順勢問了下去:“那不就是回你外婆家?”

“我阿嬤今天也有來,八十幾歲了,很健康,你有看到她嗎?”

“我不知道是哪位。”她察覺到他期待的語氣,心頭一跳。

“年初二就可以看到她。聽我阿嬤跟我大舅住在新店山上,那邊空氣很好,看出去是整片綠的山林,我阿嬤還自己種菜,採來自己吃。”他似乎意有所指,暗示她年初二去看他阿嬤,但她還是用力按住左手腕猛烈跳動的脈搏,不願猜測他含糊不清的邀請。

“謝謝副總,不敢再叨擾您。今天晚上很謝謝您。”

“我年初三飛美國。”他也變成慣有的冷調調。

“資料我會帶齊全,應該不會有特別緊急的事情。”

“我手機會開著,必要時我會回公司處理,請副總放心。”

“若是必須回公司,記得填加班單。”

“好。”話題回到公事,非常好,上司和下屬的楚河漢界分得清清楚楚。

“去看夜景。”簡單的四個字立刻將她推進河裡淹死,嗆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該反對嗎?說她要回去看小說?看電視?睡大頭覺?只消她說一句,表達她堅定地反對意見,就算他不,丟她下車,她也會如釋重負,輕鬆愉快地自己走回去。

說出的話到了嘴邊,還是像藥丸似地,猛然用力了下去。

離開了他,回到她一個人的小房間,她真的比較開心嗎?雖然她可以這樣解釋,他特意帶她參加家族的年夜飯聚餐,只是單純犒賞他勞苦功高卻孤單一人過年的秘書;但,她已經無法忽視他一而再、再而三對她的“特別待遇”他就是“要”她,以上司命令下屬的立場“”她就範,他對待她的態度如此不尋常,早已不是正常的職場同事相處關係了。

他在找機會報仇?呵,要報仇她早就被整死了,還等到現在?

她不敢多想,此刻唯一的念頭竟然是:她好想、好想留在他身邊。

只要兩人靜靜地,或是談著無關痛癢的話,隔著這段安全距離,她就可以偷偷地受他的情緒、他的體熱,以及他說話時振動她心絃的力道。

曾以為再也不可能在任何男人身上受到的心悸,如今回到了她身邊,她怎捨得離開?就算用偷的,也要用眼睛偷看、耳朵偷聽、鼻子偷聞,甚至以心去偷偷覺他的一切,再將這個覺偷偷地藏進心底。

原來,這才是真正愛上一個人的覺,想著他,思念著他,眷戀著他,時時刻刻心裡都纏綿著他。

“去看夜景”這四字讓她投降了。她累了,老是防衛著他,恐懼著他,何不正視她過去的糊塗和錯誤,重新發掘自己真實的情呢?

她閉上眼睛,將哽在喉間的苦果了又。她早已失去愛他的資格,能偷到現在一點點相處得時間,是她奢侈的小小心願。

車子行進間,輕柔悅耳的鋼琴音樂瀉而出,彷彿帶人來到一個寧靜的山谷,那裡綠草如茵,水淙淙,撫了她疲憊的心靈。

她真的累了。這頓年夜飯她吃得很飽,人飽了血往胃部集中,腦袋自然空空,她索裝睡,不必跟他說話,卻能肆無忌憚地和他在一起。

裝久了,就變成真的了;當初以為不愛他,就真的以為不是了,任憑愛情從手中輕易溜走。

汽車微微的震動像緩緩推動的搖籃,音樂空靈柔和,直接送人入夢。

即使是輕微得幾不可聞,蓋俊珩還是聽到了她沉緩的呼聲。

他放慢行車速度,怕道路不平的顛簸會驚動她,不時趁著空檔,轉頭看她的睡顏。

她頭歪歪地靠向車窗,就連睡著了,也要避開他這短短的十幾二十公分距離。她既然這麼怕他,他又為何老是將她帶到身邊,讓她害怕呢?

若他還有一點點做人的良知,他就該遠遠地推開她,不讓她為難害怕,更避免自己一天天、一步步向她靠近…

可是,他今天是徹底瘋了,他到底在做什麼蠢事?

為了是否逮她下來吃年夜飯,他可以坐在loy五個小時,思考再思考,猶豫再猶豫,這不是總能迅速做出最佳判斷和決策的他。

之所以能做出最佳決策,是因為他縱觀全局,全面掌握資訊,推演出所有的可能,然後為公司尋得最有利的方向;但一面對她,都已經一再將她拉近身邊,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無厘頭地開車上山,在夜霧茫中,繼續尋找他依然抓不住的方向。

他已經不是二十出頭愛得狂烈的笨小子,今夜卻還在做笨事?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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