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英雄何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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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泣着道:“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做,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从今以后,你已成了江湖中的叛徒,没有一个人会原谅你…正如…正如没有一个人会原谅我一样。你还年轻…你还有很远大的前途…你原该被人尊敬…被人羡慕…的,莽莽武林中,没有一个人有你这么好的条件…英俊、年轻、富有…出身世家,身在名门…你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全部葬送,只…为…了…我…”即使暮杜鹃的哀啼,也不如她此刻语声的凄楚。

平缓缓抬起头,天上星群闪烁,苍墨的穹天,是那么辽阔而遥远。

“你毋庸再说!”他沉声说道,“只要问心无愧,又何计于世人的荣辱,为了江湖正义与武林公道,我即使牺牲了我的前途事业,又算得了什么。”想到今后的一切,在他心底深处,仍不起了一阵深沉的战栗,因为刻骨铭心的寂寞,纵是英雄,也无法忍受。但他此刻的语声,却仍是坚强而镇定的,在他看来纤柔的躯体中,有着一种钢铁般的意志,百折不回,宁死不悔。

何况此刻他对面前这“冷血”的女子,已有了深切的了解,深信在她冷酷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颗火热的心——一这是不易看出的,为了世人的无知,她久已将这火热的心隐藏得很好。

他情不自地伸出手掌,轻轻地抚摸她那如云的秀发。

“寂寞容易排遣,但冤屈却难忍受…”梅雪轻轻地道,“这些,我都已尝受得多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你…还年轻,你是无法了解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担当的。”她此刻位声已渐轻微,但语声中却显出更多的痛苦。

平长叹一声,道:“人生一世,弹指即过,我只要能一生恩怨分明,问心无愧,要能像师傅一样,也就够了。”梅雪缓缓抬起头,四道目光,奇妙而温柔地融合到一处,在这刹那之间,他们俱已忘去了喜怒哀乐的情,生老病死的痛苦,他们甚至已忘去了彼此间的身份与处境、年龄!

于是,他们享受了一阵黄金般的沉默。

此刻,远处的荒墟中,突地缓缓站起了一条人影,目光呆呆凝注着这一双沉默中的男女,似乎已经看得痴了。他目中既是羡慕,又是怜惜,却又有一丝丝的妒忌。

终于,他忍不住轻叹一声。

平、梅雪心头齐地一震,霍然长身而起,齐声喝问:“谁?”只见远处一条人影,朗笑着飞掠而来,夜中望去,直如一只矫健的苍鹰,凌空起落,霎眼问便已掠到近前。

平微噫一声,口道:“原来是你。”梅雪泪痕已干,面上已又恢复平静,冷冷道:“天山弟子,怎地竟会这般鬼祟?”她一生倔强,最怕别人见到自己的眼泪,是以此刻便生怕这突然现身的“天山”门人狄扬,方才便已在暗中听到了自己的言语,见到了自己的神态。

方才还在叹息着的狄扬,此刻却已面俱是笑容,朗声笑道:“冷血妃子的言语,果然其冷彻骨…”笑声一顿,正道,“但小弟此番前来,却丝毫没有鬼祟之处。”梅雪冷“哼”一声,回转头去,狄扬只觉心底一阵刺痛,但口中却朗声笑道:“梅雪,你可知道我此来是为着什么?”南平面一变,道:“兄台此来,莫非亦是为了要…”狄扬笑道:“错了错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说的错了。”面容一正,肃然道,“小弟与兄台虽然仅有一面之,却深信兄台所作所为,绝不会有悖于武林之正义,怎会前来对兄台不利!”南平默然半晌,忍不住自心底发出一声叹息,缓缓道:“想不到天下人中,竟然还有一人能了解小弟的苦衷…”言语之中,,这一份罕有的友情,似乎使得夜风中充了温暖。

雪回头过来,轻轻一笑,道:“那么…我真是错怪你了!”她冷削的面容,突地现出了微笑,当真是有如荒凉的大地,突地开放了一片花,此刻只要有人是南平的知己也就是她的知己,纵然她对一个人厌恶了,但只要此人能对南平称赞,她也会将这份厌恶化作微笑。

狄扬目光不敢去捕捉这朵微笑,他垂下头,突又朗笑起来:“兄台可知道小弟此番前来,原是为了报功来了。”南平微微一怔,只听狄扬又自笑道:“兄台可知道方才那一场大火,是如何烧起的么?”南平恍然“哦”了一声,心中更是,方才若不是那一场大火,此刻他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双重的,使得做骨峥嵘的南平弯下去,躬身一札,但心的,却使得他口中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

狄扬微微一笑,他深知这份无声的远比有声的真挚而浓重,浓重得令他难以化解,他只有以笑声来掩饰心中的动!

“下了华山,”他笑着道,“我也到了西安,只是来得迟些,西安城已是一片动,我挤了进去,问了原因,悄悄掠上一看,那时你正与那‘终南派’的掌门人在苦苦拼斗,我揣度情势,知道无法化解,更无法助兄台一臂之力,只有…哈哈,只有鬼鬼祟祟地放起了火来。”南平侧目瞧了梅雪一眼,梅雪道:“我刚刚已说过错怪了他。”狄扬朗声笑道:“莫怪莫怪,这‘鬼祟’两字,小弟只不过是无意借用而已。”他大笑着又道,“这‘天长楼’虽然盖得甚是堂皇,哪知却甚不经烧,我只放了三、四把火,火势已烧得不可收拾,我眼见两位安全出城,忍不住随着跟了出来,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两位,其实也不过只为了要与兄台一叙而已,别的没有什么。”梅雪轻轻一叹,道:“你哪里是为了要与他谈话,你只是怕他受伤,我无法照应…唉,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朋友,只可惜…你这样的朋友,世上太少了些。”狄扬心头一阵,口中却朗声笑道:“梅姑娘,你虽料事如神,却将我看得太善良了些。”南平心中亦是阵阵,但口中却淡淡道:“小弟额角虽有微伤,此刻已不妨事了。”这两人俱有一副热肠,却又有一身傲骨,一个虽然,却不愿在面上表,一个虽是腔热情,却偏以一阵阵“无所谓”的朗笑掩饰。

雪微微一笑,道:“我猜错了么?”语声未了,突听一声冷笑远远传来,一人冷冷道:“自然是猜错了,难道暗中纵火之辈,还会有什么英雄好汉,还会是什么良朋益友!”南平、梅雪、狄扬齐地一惊,闪电般转过身去!

中,只见一条黝黑的人影,手摇雪白折扇,有如幽灵一般,悠然自一段残垣之后,缓步而来。

一片树叶的影,掩住了这缓步而来之人的面容,狄扬双眉微挑,身形立起,有如鹰隼般扑将过去,扬手一股掌风,先人而至,黑衣人朗笑一声:“好快的身法!”袍袖一拂,突地斜斜向前冲出一丈,再一步便已跨到南平身前。

狄扬低叱一声,顺手一拍树干,凌空掠了回来,却听南口呼道:“原来是任大侠!”狄扬心中一动,知道此人是友非敌,双掌一沉,飘然落下。

“万里香”任风萍朗声笑道:“想不到纵火之人,竟是‘天山’门下!”南平却也想不到此时此地,此人亦会前来,当下便与狄扬引见。

任风萍哈哈笑道:“狄少侠,制造‘天长楼’的匠人,并未偷工减料,只是兄弟我加了些引火之物,是以便不经烧了!”狄扬放声一笑,道:“人道‘万里香’乃是外第一奇侠,今得见,果真是条没奢遮的好汉。”相与大笑间,任风萍道:“兄弟亦是关心南平的去处,又慕这位纵火客的武功,是以跟随而来!”他语声微顿,目光一转,在南平、梅雪两人身上,各各望了一会,正道:“梅姑娘与南兄经此事后,在江湖中走动只怕已极为不便,不知两位有什么打算?”他言语极是诚恳,但目中却闪动着一种难测的光芒。

平长叹一声,道:“此事之后,小弟亦知武林中人必定不谅,但小弟问心无愧,今后行止,并不想有何改变,大约先回‘止郊山庄’一次,如有时间,再返乡省亲…”任风萍截口道:“别处犹可,这两处却是万万去不得的。”南平面微变,任风萍又道:“兄台休怪小弟直言无忌,梅姑娘昔年叱咤江湖,纵横武林时,结仇实在不少,今西安城中之事,不出旬,便已传遍江湖,那时梅姑娘的仇家,若不知两位的下落,必定先去这两处守候,两位武功虽高,但众寡悬殊…唉!何况南兄的同门师兄们…”他沉重地叹息一声,戛然住口。

目光转处,只见南平面凝重,俯首沉思,梅雪却冷冷笑道:“那么,以任大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呢?”任风萍沉半晌,似乎深知在这聪明的女子面前,言语绝对不可差错。

“兄弟一得之愚,只不过仅供为两位的参考。”他微微一笑,沉声说道,“梅姑娘昔年纵横武林时,所结仇家与今虽然同是那些人,但此时绝非彼时之比,情况大有不同。”梅雪柳眉一扬,道:“此话怎讲?”任凤萍道:“那时这些人散处四方,彼此之间,谁也不知对方是梅姑娘的仇人,而且以那时的情况,谁都不愿也不敢说出,但十年之后,情势大变,这些人如果知道梅姑娘未死,必定纠合在一起前来寻仇。”梅雪面上突地涌起一阵奇异的笑容,缓缓道:“他们真的全是为复仇而来的么?只怕…”忽地瞧了南平一眼,倏然住口。

任风萍道:“无论如何,以兄弟之见,两位单凭自身之力,此后险阻必多…”南平截口道:“兄台之意,可是要教我等…托庇到别人的门下?”语声沉重,显已不悦。

任风萍微微一笑,道:“以两位的身份,‘托庇’两字,兄弟便有天胆,也不敢说出口来。”梅雪冷冷道:“任大侠,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不是比拐弯抹角好得多了么?”任风萍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两位此刻,事值非常,若没有几个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朋友,后实难在江湖中走动,两位前程无限,如此下去,怎不令人惋惜。”南乎叹道:“小弟岂无此心,但当今世上,有如两位这般光明磊落的朋友,又有何处可寻。”狄扬笑道:“在下算不了什么,但任兄么…嘿嘿,的确不傀为当世的豪杰,外的奇侠。”任凤萍含笑谢道:“兄弟庸才而已,然薄有虚名,怎比得上两位年少英发一一”他语声突地一顿,目光数转,隔了半晌,方自沉声接道,“但兄弟我却认得一位朋友,此人却当真有经世之才华,碧落之侠心,又通奇门八卦,琴棋书画,武则是内外兼修,登堂入奥,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最难得此人不但有惊人之才,还有惊人之志,而且友之热肠,更是胜过小弟多多。”梅雪暗中冷笑一声,南平、狄扬却不悚然为之动容。

若是别人说出此话,也还罢了,但出自“万里香”任风萍之口,力量便大不相同,两人不约而同地齐声问道:“此人是谁?”任风萍微微一笑,道:“此人久居外,姓名甚少人知,但小弟深知,帅天帆三字,内便可传遍天下。”狄扬道:“好一个潇洒的名字。”南平道:“这般人物,若是到了中原,小弟自然要高攀的,只恨此刻无法识荆而已。”梅雪道,“那么任大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了这个朋友,一切就都可以没有事了?”她语气之间,仍是冰冰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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