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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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文韬把瘪球往凌云河怀里一扔,得意地哼了一声:“嘿嘿,马程度,看出来了吧,什么叫水平?这就是区队长的水平。凌青松,你可以抱着你的球儿子进芦苇了。”凌云河接过瘪球,左看右看,牙痛似的倒一口冷气,瞪着眼睛看谭文韬:“你狗的谭老一好黑,不打就不打嘛,干吗下此毒手?”谭文韬说:“在有些问题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忍。大家都想休息,就你个破球搅和得全宿舍飞狗跳,本区队长要是不采取坚决措施,岂不是要失信于民?”凌云河对准篮球气眼,鼓起腮帮子一阵猛吹,吹得面红耳赤,两个眼珠子往外凸出,仍然毫无起

“这可是我从三中队借来的,你让我怎么去还人家?你这个区队长也太暴了点,就不知道做点思想工作?”谭文韬还没说话,那边马程度则幸灾乐祸地拍股大叫:“人民大众庆胜利之,便是反动派难受之时。谭老一你别理凌青松,我代表一区队被凌青松欺的苦大仇深的广大的革命群众,坚决支持你的正义行动。”凌云河恨恨地将瘪球向马程度扔过去,紧接着纵身扑了过去,说:“好小子,你小子成天装疯卖傻的,看不出还会借刀杀人这一套啊。我今天豁出去了,偏不让你睡觉,球瘪了你也得陪我去打。”两人于是又闹成一团。马程度斗不过凌云河,杀猪一般四处求援,当然不会有人理他,几乎是惨叫着被凌云河架出了宿舍,只好怀着深仇大恨陪着凌云河去摔那只瘪球。

四给七中队讲地形课的是基础教研室的教员拐五,也就是祝敬亚。拐五是暗中免费于教导大队干部战士中的另外一种戏谑称呼,因为不含贬义,所以就不能算是绰号,甚至还可以看作尊称。

祝敬亚这段时间当真像焕发了二度青。当然,祝敬亚的快乐主要是建立在教学上的。倘若请他讲起那些经典的战例,他会口若悬河如数家珍,讲起弹道与地形构成的各种奇妙的关系,能讲得眉飞舞。听祝敬亚讲课,你往往会误认为人类只有一门艺术,或者说这门艺术可以覆盖或解释其他所有的艺术原理。

譬如,什么样的抛物线是最优美的抛物线?祝敬亚有他的理解,他执拗地认为某某某口径加榴炮在三百二十个基本表尺上,也就是仰角在四十五度的时候发的弹道弧线是最优美的抛物线,弹道舒展,起落对称,恰如飞虹横空出世。他并且能从这条曲线的上升和滑落引征出许多人生哲理,从弹丸出膛的初速和加速度以及自由落体现象上,形象地阐述出带兵之道和为官之道,他能把火炮的方向密位和距离仰角同人格和做人应该把握的尺度结合起来讲,让你耳目一新又印象至深。尽管他自己的子过得一塌糊涂。

学员们对祝敬亚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凌云河有一次叹地说,祝教员是个好教员,但不是一个人物,他硬是自己把天才给耽搁了。往好里说,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教学上的炮兵专家、理论上的民间哲学家和生活中的糊涂虫。

尽管只是一个为期一年半的速成培训队,但是祝敬亚却无比地投入,差不多像带研究生一样灌输这些身铁药味的老炮手们。祝敬亚认为,战争的所有学问实际上就包括在两个概念中,一个是速度,一个是度。度即是指空间意义,瞄准目标讲究度,布阵谋局也要讲究度。时间的转换就是为了解决空间的问题。速度即是指时间意义,军队运行的快慢是时间,弹丸飞行快慢也是时间。一个巴掌大的石头在这里相对静止,我们可以认为它的相对速度是零,那它便没有任何杀伤力,如果赋予它速度,把它扔到一个人的身上,它就有可能把人砸伤,如果是从高空落下来,凭借它的重力加速度,它可能会击中人的头颅,砸碎人的膛,可能会把骨头砸成粉齑。一枚10克重的铁块加上每秒千米的速度可以在单位面积上产生十几吨重的力。一支小分队给它以高度的机动力准确地运用于战场的某些部位,可以几十倍地提高战斗效力。往往是越快的东西越有杀伤力,浓缩时间的意义就在于扩大杀伤力。这就是我们炮兵之所以是“战争之神”的本原理。我们凭借的力量无非就是两个字——爆和炸。爆和炸是所有的时间效力转换为空间效力的最典型的运用。

关于炮兵的学说,祝敬亚还有许多学员们闻所未闻的高论。有的通俗,有的深奥,有的联系实际,有的云遮雾罩。学员们就觉得很了不起,觉得自己很浅薄,自己对于伟大的炮兵的那点儿认识理解不过是只鳞片爪。

五五一节放了一天假,加上一个星期天,共有两天自由活动时间。凌云河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处游说,并且鼓动几个铁杆球员,抱着一只篮球从一中队打到六中队。

七中队都是老班长,场上战斗经历得多,再加上都是预提干部,自我情旺盛,打起球来气势汹汹,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一鼓作气连战连捷,六个中队都被稀里哗啦地打了下去。当然,七中队也付出了代价,凌云河在最后一场跳篮的时候被六中队的后卫顶撞了一下,那一顶非同小可,本身起跳较高,力度凶猛,对方也是孤注一掷,就在凌云河离地三尺球将出手之际,对方后卫刺斜里跃来,出其不意地横在凌云河的面前,飞身截球,球没截住,却将凌云河撞出两米开外,脚下落空,全身失重,泰山顶上一青松顿时变成了一堆山,轰轰烈烈地砸在地上。黄泥巴地巍然不动,中锋凌云河却差点儿摔断一条腿——除了脸上被蹭破了皮,左脚还臼了。

光荣负伤的还有马程度。马程度本来是很不情愿上场的,平时连球都不愿意跟凌云河在一个场上打。凌云河球技不差,但是球德欠佳,自封队长,在场上任意指点江山不算,还凶人。关键时候你要是传球不到位,或者是失手丢了球,他能黑起股骂你。要是赢了还好说,倘若输了,那就坏了,他不仅在场上给你难看,下来之后他还揪住你不放,查你的责任,得你好几天心里不痛快。训练紧张,打场球本来是个娱乐,但凌云河偏偏较真,把它变成一场货真价实的战斗,谁得分谁丢分锱铢必较,一场球下来他要骂你好几天,实在是件吃力不落好的事情。

马程度虽然在业务上反应迟钝一点,但在球场上还是生龙活虎的,攻势凌厉,出手凶狠,铁皮脑袋不怕打,有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牺牲神,能够在重围之中带球突破,而且投篮命中率很高,是凌云河最为理想的前锋搭档。

马程度虽然不乐意跟凌云河并肩战斗,但这没用,他抵挡不住凌云河软硬兼施,凌云河偏偏就喜跟他玩球。吵归吵,大战之际,凌云河绝不会让这个打不散的伙计一边歇着乘凉去。用凌云河的话说,这不是他凌云河个人的事情,它关系到七中队的声誉。个人利益服从组织需要,不打也得打。

这一次跟六中队手,七中队球队由于连续作战,均已人困马乏,最后的拼搏十分艰巨。马程度先是被人绊了一跤,趴在地上差点儿就没有起来,后来球到眼前了,才一个鲤鱼打振作了神。至后半场,三步上篮的时候被对方一名队员高空盖帽,一掌拍在脸上,顿时眼冒金花,鼻子下血红一片。

球赛结束之后,两个人便相依为命赶到卫生所求援。马程度一脸沮丧,神态就像刚刚挨了一顿狠揍的狗。凌云河虽然一拐一瘸,却神采飞扬,呲牙咧嘴地总结胜利果实。

六大队卫生所那天值班的碰巧是卫生班长丛坤茗。

不巧的是那天丛坤茗的心情不太好。这天丛坤茗又接到了一封信,当然是求信——总是有人不厌其烦地给她写这种信,六中队是那个叫崔大山的人尤其执着,可是她不喜崔大山,尤其不喜他的那双恶劣的眼泡和装腔作势的表情。什么玩意儿?也敢乘人之危,什么情有独钟,什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什么嫁给他是最佳选择,简直是死乞白赖。他是看我提干没有希望了,就以为我会降低标准了,真不是个东西!

正在气恼,凌云河和马程度互相帮衬着,残兵败将一般蹒跚而来。

丛坤茗一见凌云河和马程度那副活的德,不愉快的心情顿时化为乌有,差点儿没有笑出声来。

“嗬,这是从哪个战场上下来的英雄啊?”凌云河还没开口,马程度就呻起来了,哼哼叽叽说:“什么英雄啊,狗熊。六中队不规范,打不好球还老打人。医生你帮我看看,我这鼻梁骨是不是断了。”丛坤茗俏脸一沉:喝道:“什么医生?就你那点病,还要医生看?那你就等着吧。这里没有医生,只有卫生员。”马程度顿时噤声,凌云河怔怔地看着丛坤茗,闹不清这个漂亮的丫头平白无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想了想,陪笑说:“早就听说卫生所的丛坤茗一个班长顶俩医生,拜托啦,这腿确实疼得奇怪,快来帮咱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吧。”丛坤茗面无表情地说:“进去,躺下。”凌云河便蹦蹦达达地进了门诊室,正要躺下,又看了看马程度,说:“老马,你先来?”马程度连忙摆手,说:“你先来你先来,你是重伤嘛。”凌云河心里笑了一声——这个兔崽子,他是看人家一个卫生员,还信不过呢。连看个病都要充分体现他的农民意识。

丛坤茗让凌云河捋起腿,两边看了看,又上下捏了捏,问道:“你们是几中队的?”凌云河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七中队的。”丛坤茗说:“噢,是祖国的花朵军队的栋梁啊,那你这病我可不敢随便摆了。万一有个好歹,把你的腿坏了,我可担当不起啊。”凌云河苦笑一下说:“你不要吓唬我,我知道你在卫生所是独当一面的。这点小问题,在你手下还不是小菜一碟。”

“怕不怕疼?”

“当然怕了,最好不要太疼。”丛坤茗终于启齿一笑说:“你咬紧牙关,我要下手了。”凌云河便咬紧牙关,作视死如归状。

丛坤茗朝凌云河的左腿跞腕处轻轻一掰,说:“住啊,我要下手了。”凌云河到腿下一阵裂疼,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攥紧双拳说:“要下手你就下嘛,干吗光打雷不下雨,得我胆战心惊的。”丛坤茗皱皱眉头说:“你这脚可真臭。”凌云河大声喊冤,说:“哪里是我的脚臭啊,马程度的脚臭是在全军都是著名的,要是评臭脚模范,他可以把大红花戴到天安门。他就在你旁边站着,臭源在他那里啊。”马程度当即涨红了脸,义愤填膺地抗议说:“青松你干什么你,球场上我跟着你赴汤蹈火浴血奋战,可是在人家女同志面前你就出卖朋友了,真不是个玩艺儿。”丛坤茗蹙了蹙眉头说:“你不要推卸责任,这个臭味就是从你脚上散发出来的,不要冤枉好人。”凌云河嬉皮笑脸地说:“是我就是我吧。可你想想,我年轻火大,又穿胶鞋打了一天球,它能不臭吗?不臭就不正常了,我要是七老八十,就是想让它臭它也臭不起来了。”丛坤茗摁了他一下:“别动。”马程度在一旁说:“这家伙就会诬陷好人,要是生在万恶的旧社会,肯定是个地主恶霸。”丛坤茗说:“那不一定,说不定是给恶霸扛活的呢。我看这个人是庄稼汉的坯子。”凌云河不痛快了,说:“咦,你这个同志也太主观了吧,你怎么知道我是庄稼汉坯子?”丛坤茗说:“看你这只丑恶的脚,就不是好出身。”凌云河很艺术地气愤了一下,说:“岂有此理,咱虽然不是什么高贵出身,好歹也是吃商品粮的呢。”丛坤茗不再理他,捏了捏他的脚腕子说:“好啦,商品粮同志,你可以下了。”凌云河的脸上出现了巨大的惊愕,问:“怎么,这就好啦?”丛坤茗朝他笑了笑,转身到水管下面冲了冲手,又吆喝马程度:“你怎么啦?”马程度立即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仰起脑袋把一张脏乎乎的汗脸送到丛坤茗的眼皮底下:“你看,我的鼻子。”丛坤茗对马程度说:“拜托了,你先去把脸洗洗行不行?”马程度便儿颠颠地到水池旁边去洗脸。这时候凌云河已经从上翻了下来,先是试探的在地上活动了几下腿脚,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走着走着就一蹶子蹦了起来。

“哈哈!我没事了。丛坤茗…同志,你可真神啊。”丛坤茗淡淡一笑说:“连个螺丝都拧不上,我还是革命老战士吗?”

“我看你这水平到大医院当个骨科大夫都没问题。”丛坤茗头也不抬地叹了一口气说:“怎么没问题?问题大着了。就等着你凌云河当上了首长提拔咱了。”凌云河一惊一喜:“咦,你怎么知道我叫凌云河?”丛坤茗也怔住了,脸微微一红,想了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丛坤茗?”凌云河眼珠子轱辘了一圈,讪讪地说:“全大队就这几个女兵,明摆着的嘛。再说…嘿嘿,我其实早就认识你了。没想到你也认识凌某…”丛坤茗说:“你是七中队球队队长,泰山顶上一青松,凌青松嘛,你名气大着呢。”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别以为我注意你的,我只是对你的青松名字有印象。”凌云河嬉皮笑脸地朝丛坤茗晃了一下脑袋“我没说你注意我啊?你当然有权利不注意我。可是你为什么不注意我呢?”丛坤茗瞪了凌云河一眼,不再理睬他,然后集中力检查马程度的鼻子。

凌云河不敢再胡说八道了,便老老实实呆在一边观看丛坤茗给马程度拾掇鼻子。此时太已经西斜,从西墙窗子里泻进来的光中搀杂着些许桔黄,落在水泥地板上,再反弹上去,映在丛坤茗的脸上。

丛坤茗神情专注,用一把小捏子夹着一团酒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马程度肮脏的鼻孔。凌云河注意到了那双手,手指纤细,手背的皮肤凝如白玉。

也许是落余晖映照的缘故吧,凌云河想,一双经常在各种药和水中浸泡的手,也是一双缺乏保养的劳动人民的手,是没有理由这么漂亮的,但它确实是漂亮的。还有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正在工作中的眼睛,长长的睫将优美的曲线静止在黑眸的上下,可是,那双眼睛,那双正在工作的眼睛里竟然还有一缕忧郁的。是忧郁吗?是的,可这忧郁却成了一种点缀,在这个宁静的下午,在这间简陋的小屋子里,一个漂亮的女兵沐浴在桔黄的落余晖里,神情因专注而典雅端庄乃至神圣。

这一瞬间,小屋里的构图安静得犹如一幅彩亮丽的画面,惟一动着的是从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在不经意间飘散出来的那缕轻烟般淡淡的忧郁,像一条思想的小渠,它使这帧天然的油画画面有了生命的律动…凌云河打算在恰当的时候对丛坤茗进行有节制的赞美,而在一分钟前,在他的心里,这种赞美是无节制的。

终于,马程度的鼻子被收拾一新,脸上还多了一块白的补丁。丛坤茗如释重负,站起身子,做了个扩运动,说:“好啦,你可以走了。”马程度见屋子里有面镜子,赶紧跑过去欣赏自己的尊容。凌云河问道:“我呢?”

“你早就可以走了。”凌云河说:“我早就可以走了但是没走,是因为要等着跟你告个别,谢谢!”丛坤茗说:“谢倒没什么可谢的。下次来看病,请你先把脚洗洗干净。”凌云河不屈不挠地说:“我能告诉你一个秘密吗?”丛坤茗不知道这小子又要玩什么花样,瞪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没有吭气。凌云河假装神秘,凑到丛坤茗的耳边,鬼鬼祟祟地说:“我有一个重大发现,你的牙齿是我所见过的漂亮姑娘中最漂亮的牙齿。”七不久就在汝定公园里发生了“4·26事件”——即后来被凌云河标榜为“惩制土氓”的事件。

入队的第六个星期天,大队有组织地安排学员们进城,派了两辆解放牌卡车,大队部几个女兵也跟着沾光爬了上去。上车之后大家都还装着不认识,可是后来遇到麻烦,就不能再装不认识了。

事情最初是因为几个女兵在公园里照相引起的,丛坤茗在一个摊子前照像,楚兰和柳潋在一旁等待,像没照完,过来几个年轻人围观,说话很不严肃。开始女兵们没打算理他们,不想这几个家伙反而来劲了,又说了一些更加污染的话。

这时候凌云河和谭文韬、常双群从不远处的假山背后出现了。丛坤茗她们正在窘境,一下子看见了七中队学员,就像掉队的红军找到了组织,喜出望外,动得眼泪差点儿都出来了,赶紧挥手致意。

凌云河他们马上就明白了这里有情况,以百米短跑的速度冲刺,几分钟就到达女兵们的面前。凌云河兴高彩烈地问:“有敌情吗?”丛坤茗说:“算了,也没啥。”然后息事宁人地推着男兵女兵一起走。

岂料还走不掉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趁着众人没注意,伸手揽过丛坤茗的气地喊:“照一张快给咱哥们照一张军民。”丛坤茗挣之后气得直哭。

凌云河笑了。凌云河笑着看看谭文韬和常双群,心平气和地说:“同志们,机会来了,今天可能要飞兵奇袭沙家浜。”谭文韬倒是不慌不忙,说:“炮手嘛,遇到这种事情当然机不可失了。但是要掌握政策,控制力度,减装药,重创就行了,不能摧毁。”谭文韬代理着区队长的职务,当然要慎重了。但是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常双群虽然平时粘了巴叽的见不出多少神气,可是一到战场上就神抖擞了,早已经拉开了架式,前腿弓后腿绷,一拳开路,一拳护,蠢蠢动,还急不可耐傻乎乎地问:“急促还是一炮一发?”凌云河说:“当然是一炮一发。各个击破,打一个扔一个,打了就走,不要纠。”谭文韬担心事态扩大,又说:“等一等,我看这样,咱们都是学过擒拿格斗的,也别打了,练两手把他们吓跑算了。”凌云河不地说:“老谭你怎么回事?瞻前顾后的,就这样子能当团长吗?大丈夫敢作敢为,好汉做事好汉当,出了事都是我挑起来的,姓凌的全兜着。打!”常双群说:“老谭你大小是个负责人,按说应该回避一下。要不你就在边上看着,我和凌云河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谭文韬说:“你们把老谭看成什么人了,既然动手,就都是一绳子上拴的蚂蚱,有了责任谁也跑不掉,本区队长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不过大家要把握分寸,火力不要太猛了。”然后就没有异议了,好在七中队学员这天没有穿军装,一律黄军扎白衬衣,有点民兵形象,民兵打氓,也算是名正言顺。于是开打。

痞子是四个,毕竟是个小县城出身的,见识不多,土氓素质的确不高,显然是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说氓有点抬举了他们。一来没想到这几个人当真会出手打人,二来都是虚张声势,战术上没有练过协调配合。而对手就不一样了,都是老炮手了,当新兵的时候就练装炮弹,练到最后,几十公斤的药筒托在手上玩儿似的,再加上近年边境有点动作,部队都搞了擒拿格斗应急训练,多少还算是有点真功夫的,更为严重的是有点功夫而功夫不深,还没有到炉火纯青大智若愚的地步,正愁找不到地方一手,恰好有这几个痞子儿颠颠送上来,可以说是雪里送炭,虽说质量差点,但好歹也是活人,总比在靶子上练要实惠得多。再说,有几个漂亮的女兵在场,本就不用做思想工作,大家的战斗积极说上来就上来了。

凌云河首先进攻揽住丛坤茗照相的家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脸就是一掌,先打他个趔趄,再追上一步,将其摔倒在地。旁边三个一拥而上,却被谭文韬和常双群挡在圈外开辟了新的战场。

正在鏖战,又来了两个痞子,还张牙舞爪地举着小刀。这就是全副武装的坏人了,更该打。几个女兵惊惊乍乍地要上来助战,却被凌云河挡在身后。凌云河一副骑士派头,意气风发地说:“这是我们男同志的事,你们一边凉快去。”说完,出其不意地弯踢出一个扫堂腿,呼啦一下掀翻两个,这两个家伙还没有爬起来,手里的小刀已经牢牢地攥在常双群的手里了。

常双群却没有使用这些小刀,挤眼眉地笑了笑,说:“咱炮兵大老爷们还用这女里女气的绣花刀?不是个玩艺儿嘛。看好——”两道银光一闪而过,两柄小刀便稳稳当当地扎在前面的小树上了。这一手厉害,看得痞子们目瞪口呆。

那边谭文韬同时废了两个,正骑在人家背上作威作福,朝丛坤茗们笑笑说:“同志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开展战场喊话,让敌人缴。”战斗十分神速地结束了,从正式发起到凌云河手里的一号痞子跪下求饶,不到十分钟。

后来凌云河让鼻青脸肿的痞子们集合站好,并且搞了几次立正稍息,晚点名似的训了一通话,又让他们认真地检查了伤势,直到确认没有伤筋动骨,这才客客气气说:“滚吧。回去要是发现有内伤,到贯山七中队找凌老板。但有一条,不得声张。我已经记住你们的丑恶嘴脸了,谁敢宣扬今天的事,抓住了往死里揍。”回来的路上,丛坤茗一个劲地道谢。

凌云河说:“谢什么谢?我们还得谢你们呢,英雄有了用武之地,这是好事嘛。不是你们几个给我们创造这么好的机会,驴年马月才能显示一下。”痞子们回去之后,果然没有人敢声张。挨打之后约两个星期,痞子们还理了发换了衣裳,到七中队去拜师,当然遭到拒绝和训斥。凌云河声俱厉地说:“我们是革命军队,不是江湖好汉,谁稀罕你们搞这一套?你们既不读书,也不看报,不学无术。我等乃堂堂的预备军官,岂能收你等无知喽罗为徒?回去,休得荒唐!”痞子们唯唯诺诺而退,但是孝敬的烟酒和点心却被凌云河坦然接收下来了,毫不含糊地与众炮手分而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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