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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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铁山红着脖子说:“我有坚持正确意见的权利!”高大山怒不可遏说:“你要是还犯这样的错误,我还要再撤你一回!”秋英说:“高
,前些天你还说你爸,离休这么长时间,不穿军装了,也还是个假老百姓。今天我看你这一位,百分之百也是个假老百姓。你也不是给自个儿找个男人,你干脆就是给你爸找个伴儿!”高
说:“妈,你年轻时候那么糊涂,老了眼毒起来了!”秋英说:“胡说!”然后招呼“作战室”里的人说:“好了好了别吵了,国家大事一天半天也吵不完,出来吃饺子吧!”3。又当了回司令清晨,高大山起来晨练,一个老干部
面走来。
老干部说:“老高,还跑哇?”高大山说:“跑!跑!不跑咋行!”老干部冲高大山的背影摇头啧舌。
小树林里,李屯在下棋。有人忽然吆喝一声说:“分萝卜了…”李
屯马上有些神不守舍说:“老高,你来你来,分萝卜了!”高大山说:“下棋!”李
屯说:“老高,分萝卜了!”高大山说:“李
屯,不就是几个破萝卜吗?下棋!”李
屯说:“老高你来下。分萝卜了,我得去瞅瞅!”李
屯跑走后,高大山坐下,回头说:“这个老李,几个萝卜就勾走他的魂了!”众人笑。
高大山抓起棋子说:“将军!”他的一句话让对方大吃一惊。
李屯跑到卸萝卜的空场上,在萝卜堆里挑萝卜。
李所长说:“哎,我说李部长,咱得扒堆分,大小搭配,你不能光挑大的。”李屯抱起几个大萝卜说:“所长我就要这几个了,你再扒堆分,我就不要了!”他乐哈哈地跑掉。
这时,高大山走来,一脸得意的表情,嘴里哼着两句四野的军歌。
李所长说:“高司令,赢了?”高大山说:“赢了赢了!所长,哪一堆是我的?”李所长说:“一家一堆,随便挑!”高大山说:“几个萝卜,有啥挑的!”然后招呼身边的人说:“谁吃谁吃吧!都吃掉!”他自己先拿起一个削着吃,还招呼别人说:“吃吧,
水灵的!”李
屯抱着一个萝卜跑回来说:“所长,这萝卜看上去
大的,咋就糠了呢?我得换一个!”说着,他跑到别人萝卜堆里去拣。
李所长说:“我说李部长,这都分好了,你不能换!”李屯嬉皮笑脸说:“换一个换一个!我就换一个!”他换了一个萝卜跑走。
周围家属小孩议论说:“这是谁呀?真不像话!”高大山也鄙夷地瞧了他一眼,然后蹲下去拾萝卜。
不一会儿,李屯又抱着一个萝卜跑回来。
李屯说:“哎呀所长,我还得换一个,这一个也是糠的!”李所长拦他说:“李部长,你不能再换了,再换人家就有意见了!”李
屯又到别人家萝卜堆挑拣说:“换一个换一个,我就换一个!”家属孩子的抱怨声大了说:“真是的!换了一个又换一个,值几个钱呀!”高大山看不下去,丢下萝卜站起,喊:“李老抠!你累不累呀?为个萝卜你跑来跑去,成啥样子了!”李
屯脸上有些挂不住说:“老…老高,我和我老伴都
吃个萝卜,萝卜不好,闹心!”高大山指着脚下的萝卜说:“我不喜
吃,这堆都归你了,拿去!”说完,背着手走了。
李屯尴尬地站在那里。
回到家,高大山生气地在屋里转来转去。秋英走出来说:“不是分萝卜吗?咋没拿回来?”高大山说:“别跟我提萝卜!这个李老抠!丢白山守备区的脸!丢四野的脸!”秋英说:“咋啦?”高大山说:“不就几个萝卜吗?他自己颠颠地跑来,挑了几个大的就往家抱!抱就抱呗,一会儿他来换一个,一会儿又来换一个,我说了他两句,他不高兴!”秋英想了想说:“我明白了,你一不留神,又成了人家的司令了,对不对?”高大山哼一声,拍一下脑袋说:“真是,一不留神,又忘了自己是老百姓了。不过这个李老抠,太不像话,可恨!”秋英说:“老李也那么大岁数了,你以后别人前人后老抠老抠地叫了,让他脸上多挂不住哇。”高大山说:“叫他一声老抠咋地了,只要他的病不改,我就一直叫下去。老抠,老抠,这个李老抠。”秋英说:“我说你呀,就是死犟眼子。”高大山觉得在家里闷得很,便去了小树林,看别人下棋,还大声支招:“跳马呀跳马呀,四野的骑兵咋不使啊,你光让它在那儿闲着吃草料哇!”李
屯在背后拉拉他说:“老高,你来,我有句话跟你说。”高大山跟他走说:“啥事呀,说!”李
屯窝囊地说:“老高,你以后别再叫我老抠了!”高大山笑说:“咋,都叫一辈子了,这会儿又不让我叫了?”李
屯说:“都这么大岁数了,怪难听的。”高大山哈哈大笑说:“你自个也知道难听了!那分萝卜的时候…”李
屯说:“就别提萝卜了,就为那回分萝卜,我孙子都看不起我,背地里也叫我李老抠!”高大山哈哈笑,笑完了答应说:“行,不叫了不叫了,以后不叫了!”然后继续支招。
这一天,李所长在干休所前,张张罗罗地,他带了一辆大轿车过来,招呼等在那里的老干部说:“去体检的首长们请上车!去体检的首长们请上车!”等老干部上了车,李所长开始查人头。
高大山家门前停下一辆小车。高大山拿着一把剪树的剪子走出来。看见了车,他说:“这车咋停这了,当不当正不正的。”司机下车说:“首长请你上车。”高大山说:“上啥车,我没要车呀。”司机说:“今天所里组织老干部去检查身体。”高大山说:“检查啥身体,我好好的没病没灾的,我不去。”司机说:“首长,你还是去吧,其他首长都去了。”高大山不耐烦地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转身走,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回头冲司机说:“你是这干休所的司机,我咋没见过你。”司机解释说:“我就是你的司机,可这么多年了,你一回车也没用,你咋见过我。”高大山说:“我不愿坐车,对不起呀小同志,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对了,以后有空就来家坐坐,我就喜
和你们这些小同志聊天。”司机说:“首长,那我就走了。”高大山说:“回去跟所长说,就说我老高没病。”司机说:“是。”高大山目送车远了,便拿着剪子,除花坛里的草。
干休所院内的甬路上,尚守志和高大山相遇,他拉住了高大山,说:“老高,你昨儿没去体检?”高大山说:“没有。我不去干那玩意儿!”尚守志说:“你应该去!”高大山瞪眼说:“我干吗应该去?”尚守志说:“老高,以前我和你一样,不服老,可这回我才知道,不服老还真不行。我正想去告诉你呢,李老抠这回就检查出病来了,住院了。”高大山说:“你是说李
屯?”尚守志说:“就是他!”高大山有些惶惶然说:“这不大可能吧,前几天还好好的呢,为了萝卜还楼上楼下地跑,咋说住院就住院了呢?”尚守志说:“咱们这些人都是老机器了,说不定啥时候就出故障。”高大山说:“老尚,明天你跟我跑步。”4。儿子给老子上课这天,高大山在“作战室”里对孙子喊口令说:“立正!”小山立正。高大山说:“稍息!”小山稍息。高大山说:“现在上课!”小山立正。
高大山高兴地说:“孙子,这一套你这么小就会了?好好好,将来一准是个好兵!现在爷爷命令你,稍息!”小山稍息。
高大山说:“好,现在爷爷教你辨认等高线。这弯弯曲曲一条一条的就是等高线。每一条线代表一个等高。等高知道吗?”小山说:“知道。就是相等的高度。”高大山大为高兴说:“好,我孙子聪明,是个当兵的料,像爷爷!以后一定比你爸有出息!咱们接着讲,这等高线越密的地方,地形就越高…”小山说:“我明白,就像垒积木一样,积木朝上垒的越多,积木就越高!”高大山拍拍他的脑袋说:“好,领会能力很强,口头表扬一次!”王铁山和高岭站在门口看着,面带笑容。
高大山抬头看见了他们说:“啊,你们来了!好,下课!”小山举手敬礼:“指挥员同志,我可以走了吗?”高大山说:“可以。对了,听口令,解散!”小山跑走后,王铁山和高岭走了进来。
“爸,上回你们争论的那个问题,你想出高招了?”高岭说。
高大山哼了一声说:“那本就不是个问题。你也是军区的大参谋了,你来看看,他把一个坦克团放在这里,把一个步兵营放在这里,敌人从那个方向进犯,其实这里地形对我不利,我军能挡住敌人一时,也挡不住他们增加兵力连续突击。你也给我们评判评判!”高岭笑而不答。
高大山不高兴地说:“你笑啥?你是不是看不懂啊!这么复杂的排兵布阵,你能看出点门道吗?”高岭还是笑。
王铁山说:“高大参谋,你别光笑,有啥好的主意,说出来呀!”高岭说:“爸,我不是不说,是怕说出来伤你们的自尊!”高大山瞪眼说:“别唬人!有话就说!”高岭说:“爸,咱得约法三章,我说出来了,你一不能生气,二不能骂人,三不能动拳头。”高大山哼哼着说:“那得看你说的有没有理。有道理的我就不动拳头。”高岭说:“爸,你们看世界军事革命走到哪一步了?你们还在这里研究三十年代的战术问题!这些问题早过时了,现在我们面对的威胁不是一段边境线对面的一部分敌人可能发起的常规战争,我们面对的是被新一代智能型武器武装起来的大规模高强度新型战争!这场战争首先就不是局部的、战役的和战术的,而是战略的,是大战略。战场不再是七道岭或者大风口,甚至也不是整个东辽或者东北,不是过去意义的陆地、海洋和天空,而是陆、海、空、天四位一体的战争,是立体化的战争!战争甚至使国境线和界碑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如何打赢这样一场战争,才是我们这一代军人想的问题!”王铁山和高大山大为失落。
高大山盯着高岭说:“你是说,我们这一套已经过时了,成小儿科了,该扔垃圾堆里去了?”高岭有点怕他,笑说:“爸,咱可是有约在先,我要是说得对,你一不能生气,二不能骂人,尤其是不能动拳头!”高大山说:“在没有查明情况做出判断之前我不会动拳头。小子,你这一套理论玄乎,打哪听来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唬我老头子?”高岭说:“爸,要不这样,过几天我给你带几本书回来。你先学学,再说我该不该挨骂的事,行不行?”高大山说:“行!我还就不信了,就凭你小小
孩子,才穿破几套军装,就敢跟我讨论战略战术了!”秋英和刘芳在外面喊:“吃饭吃饭!别吵了。原先还只有两个假老百姓,这会儿又加上一个作战参谋,咱们家以后就更不得安生了!”夜里,高大山手拿一本书,戴上老花眼镜,吃力地读。读着读着,他啪的一声把书扔下,大怒,背着手在屋里疾走。
过了一会儿,他又慢慢地回去捡起书,坐下看,又扔掉,神情沮丧。
秋英穿睡衣走过来说:“老高,这都啥时候了,你还睡不睡?”而后注意地看他说:“老高,你的脸可不好看,咋啦?”她上去摸高大山的脑门,被他一下挡开。
夜里,高大山躺在上依然怒气未消。秋英说:“不就是觉得高岭讲的有道理吗?不就是觉得自个儿落了伍,跟不上趟了吗?不就是一辈子没服气过别人,这会儿觉得不服不行了吗?”高大山一动不动地躺着。秋英说:“别怄气了,你想想,你也要强一辈子了,该轮到别人了。再说你是败在你儿子手下,也不丢人呀!有人要问,那是谁的儿子,你还可以跟他们拍
脯子,说:‘咋,我高大山的儿子!’”高大山翻身睁开眼睛,大声地说:“你咋知道我服气了?我还是不服!不服!”他翻身睡过去,背对秋英。秋英暗暗发笑。高大山一手捂住
口,神
有些失常。秋英惊慌地说:“老高,你咋啦?”高大山说:“你…甭叫,我…就是有点…心疼!”秋英说:“要不我去叫医生!”高大山说:“你就知道医生,这是医生能看好的病?”秋英不再说什么。
早晨,高大山正和秋英吃饭,高岭回来了。秋英招呼他说:“正好你回来了,赶紧吃饭!”高岭走向“作战室”一惊,回头说:“爸,你咋把它锁上了?”高大山不抬头说:“烦它!一见它就头晕,锁上了!”秋英对高岭眨眼睛。高岭说:“爸,我想进去看看,行吗?”高大山说:“干吗?一堆破玩意儿,小儿科,三十年代的战术问题!”高岭说:“爸,我真想进去看一看,我有用!”高大山把钥匙扔给他说:“去吧,瞻仰一个老兵晚年的旧战场,看到好笑的地方就笑,千万别因为他是你爹,你就忍着!”高岭开了锁,进屋后把门关上了。
高大山继续吃饭,一边警觉地看着“作战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