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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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中時不時又響起一聲比碗口銃更大聲的爆響,那是官軍再往這邊的船裏扔雷,炸得甲板上一片狼藉。
兩軍的船隻從側弦肩而過,短短的時間只夠火槍打兩輪的,但是水面的場景已經和之前大相徑庭。兩艘九江軍戰船起火亂作一團,十多艘船的槳破壞嚴重,甲板上也是一片狼藉,橫在水面上行動不能。
另外一些沒被攻擊的九江軍戰船漂出了一字隊形,被後面衝上來的官軍戰船圍住,他們跑都跑不掉,壓跑不過官軍戰艦。官軍戰船憑藉速度優勢先衝角把九江軍的船撞得七葷八素,然後勾住船舷,搭梯子進行接舷戰。兩軍的船纏在一起,雙方距離也就十來步,火器鉛彈如雨一般抵着放,甲板上木片翻飛硝煙瀰漫。水上漂着各種雜物,打在船側的水波已開始泛紅。
前面槍炮齊鳴,火光閃動,煙霧騰騰;後面驀然之間有一艘船在緩緩掉頭,徑直離開了船隊。很快副將伍仲訓發現了異樣,立刻指着大聲問道:“那邊的船要幹什麼?”提督楊成驍一直在指揮船上,本沒對那艘船發出什麼命令,他馬上就明白了:他們想逃離戰場。不用副將責問,楊成驍自己也惱了,喝道:“馬上派梭舟追上去,勒令其將領返回!”副將伍仲訓提醒道:“帶令旗過去,如將帥不從,以臨陣
逃罪斬!”派出去的小船很快就回來了,稟報道:“他們不讓咱們上船,還擺了火器威脅咱們。”伍仲訓聽罷惱怒道:“就這樣被攆回來了?那要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來人,全部斬首!”就在這時,忽然左翼護衞中軍的鉅艦也莫名其妙地正在調頭。楊成驍惱怒地扯起嗓子大喊:“誰叫你們動的?出來答本將的問話!”沒料到真有人站出來答話,兩船離得不遠,只聽得那邊喊道:“現在不走,一會兒想走也走不成了。”
“老子入你娘!”這麼一句輕巧的話頓時叫楊成驍氣急攻心,他破口大罵,“你狗的是何二吧!老子平素待你如何,你這忘恩負義的狗東西!”那邊又喊道:“楊大哥,兄弟是對不住您。您也勸勸‘那位’大人吧,這陣仗還打什麼,大夥趕緊走是上策!”楊成驍被一提醒,再度注意到了自己的處境,身邊就站着“那位大人”伍仲訓,連同就近的侍衞也全是他的人。
伍仲訓冷冷看着他:“楊將軍就別想那條路了,這一仗要是敗了,在場的人誰也別想活。水軍八千多人,就是戰至最後一個人也不能放一艘敵船過去!”他頓了頓又道:“馬上下令,後協戰艦擋住要逃的船隻,如果不聽喝止,則攻之!必須控制住情勢。”又一艘快船從主艦旁邊派出去傳令,但這次沒人返來回稟,連同傳令的快船、加上後協艦隊中的幾隻戰船也一同向西逃跑。
“他孃的!”伍仲訓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惱火了,“你們這叫什麼軍隊?一打就跑,軍令跟放一樣!”第四百三十五章湖口之戰(3)大樓船上的將士個個面如紙白,看着上頭的伍仲訓發狂一樣揮着劍嘶吼。
“戰陣上求死者活,求活者死!這幫蠢材自甘窩囊,跑得掉?”提督楊成驍無奈地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戰船紛紛調頭逃走,又見硝煙中行駛出來的全是官軍戰艦,那水輪滴溜溜轉、船槳輕快地划動着,情知要跑也跑不掉。他自己更跑不掉,想從這艘船上的侍衞手中困也不能。
絕望的心情頓時籠罩上心頭,之前的惱怒很快盡數變成了沮喪。
和伍仲訓發狂的表現不同,楊成驍此時覺得嗓子被堵住了一樣,半個字也説不出來了。這種心情,冷意從頭蔓延到腳趾頭,全身每一個孔都充滿了挫敗
和無助……一種被拋棄的極度失望。有什麼比這樣的處境還難受的?昨夜還一起稱兄道弟,對自己充滿敬意的將士,轉眼間就丟下自謀出路作鳥獸散。
走到最後一步,楊成驍覺得自己整個人生都是失敗的。他只能如呆雞一樣立在原地,無言無語毫無辦法。
楊成驍凝固了一個十分滑稽的姿勢結束了他的帶兵生涯,他抬着手面向一羣前後逃竄的大小船隻,好像那隻手想上去拽住它們、哀求它們別走一樣。他渾身都麻木了,興許他也不自知失態。……夜幕降臨,位於九江東面的德化縣城,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城裏宵只是偶爾有一陣狗叫。或許明天一早這裏能看到從水上逃上岸的一些殘兵敗將,但至少今夜是什麼狀況也沒有。
張寧坐在縣衙大堂的公座上,就是縣太爺升堂審案的那把椅子,寬敞的大堂上沒幾個人,在場的人都沉默着。
人是最難掌控的,特別是很多人。張寧從一開始就對九江軍水師不報多大的希望,但是沒料到他們能敗得這麼幹脆,簡直是一觸即潰。九江軍水師也就是船隻落後一點,正如徐子新事先説的,官軍的車輪舸在內水作戰很有優勢,但除此之外的兵器都比官軍先進。當官軍水軍還大量裝備火門槍碗口銃這些舊火器的時候;九江軍得到了成批的火繩槍,船上的火炮也是弗朗機騎炮速遠超碗口銃。後世的偉人名言果然不是信口開河,戰爭終究打的還是人。
就在這時,一個近衞隊的侍衞快步走了進來,彎説道:“稟王爺,從湖口縣來了信使,卑職查驗過印信,印信不假。張寧隨口道:“帶進來問話。”過得片刻,卻見一個渾身濕透的後生走了進來,滴了一路的水漬,八月下旬的夜晚,他這麼一身水,嘴
都冷青了。後生看到張寧,快走了幾步,就“撲通”一聲撲倒到地上,背上一陣
搐,竟哭了起來。
張寧欠了欠身,愕然問道:“何事?你先説。”後生道:“小人……獨活,如何回去和鄉親們説,兄弟們……”接着便哆嗦着從布包裏拿出一本冊子來,雙手捧在頭頂,也不説話。奇怪的是他渾身都是水,獨有這本冊子乾燥得一滴水也沒有。
待侍衞上前接了冊子,後生才哽咽道:“這是吳指揮託付給小人的軍籍名冊,七百五十八條命,讓小人務必親手給王爺。吳大人説,大家的屍首就不望入土了,希望武昌家中的舊衣裳能蓋上朱雀旗,風光下葬……”張寧情知今天白天在對岸陸上是沒有發生戰鬥,忙問:“他要作甚?”後生口齒有些不清,答非所問道,“吳大人説,漢王降兵靠不住!”正好在場的人中有一個九江軍大將,本來今天水戰後他就臉上無光,這下被人當面説這種話,更是尷尬得不行。但是敗仗就在跟前,他是無言反駁。
後生接着説:“天剛黑,湖口縣內外駐守的五千九江軍已經跑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指靠不上幫忙。這幫人之前還規矩的,今
水戰之後就謠言四起,説湖口縣是孤城死地,接着就想辦法跑。”
“北軍水師進佔鄱陽湖,湖口縣確實就是孤城。”張寧冷着臉直言道,“吳指揮怎麼下令解散將士保命?我記得戰前中軍的公文裏就明確説了,一旦鄱陽湖失守,湖口縣守軍可炸燬火器後解散,不必作無謂犧牲。”信使道:“縣城和營寨都被敵兵堵死沒地方走了,九江軍的家眷大多不在江西也不在湖廣,他們光腳不怕穿鞋的,是想向官軍投降。可吳大人不願意投降投降也沒好下場,兄弟們也不願意投降,大夥兒説與其洗乾淨脖子被當牲口殺,還不如拉幾個墊背的……明一早,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