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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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同花惜,晴雯兩個同乘一車,心神暢快,大大地伸了個懶,説道:“痛快痛快,真是痛快之極,我打從孃胎裏出來,這是一次覺得如此心神暢快!”花惜微微一笑,不説話。晴雯卻説道:“二爺又在輕狂了,瞧瞧説的這些個話,這幸虧不是在家裏,倘若在家裏,給太太聽見了,肯定要打一頓,——二爺痛快什麼?”寶玉説道:“我真真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出來逛逛,自然是痛快的,先前還不覺得,現在出來了,才覺得先前在府內只跟鳥籠子裏一樣,恁的憋悶。現在倒好了…”説着,就跟那猴子一樣,趴到那車窗邊上向外看。

花惜見狀,不由忍不住笑。

晴雯卻説道:“鳥籠子有什麼不好的?不少吃不少穿,叫我説,這出來了,才難過呢,不似在家裏要什麼有什麼,二爺現在高興,小心走一段之後就嚷受不了。”寶玉一急,回頭説道:“怎麼都這樣小看我,難道我是個泥捏的不成?我偏要做一番給你們看看。”花惜見晴雯這麼説,又看寶玉急了,就急忙唱紅臉,説道:“照我説,二爺卻是個説到做到之人,先前是誰説二爺只是在屋裏混説説,這姑蘇怎樣也是去不得的?”晴雯聞言,瞥了花惜一把,説道:“你這是在跟我算賬麼?”寶玉聽了花惜的話,卻拍掌,轉怒為喜,笑道:“正是,也該跟你算算賬,你説,你是不是小看我了?”花惜也笑,説道:“正是小看二爺了,你就快快的承認罷了。”晴雯看着他兩個一唱一和的,就冷哼,説道:“你們當我不知道呢?先前一個要去一個攔着,説的板上釘釘的,後來二爺卻又不聲不響地去找老太太了,倘若不是你這一賢惠的人同意了,二爺能如此的就去了麼?”寶玉一怔,同花惜兩個面面相覷,對看一眼。晴雯又説道:“二爺能如此的就求了老太太答應,我看…必定是用了什麼法子,哼,我這裏還沒有問你們呢,你們倒是來説起我了。”寶玉聽她將事情猜到幾分,便笑,花惜也笑了笑,才説道:“你也別問,實在沒有什麼法子,只不過,因為你一句話提醒,咱們這位爺就再忘不了,就好像蟲子鑽了心,癢癢的難受,我怕他悶着憋出病來,才由得他去老太太那邊鬧,本來是想叫他討一鼻子灰回來,從此絕了意,我們也落得耳清淨的,沒想到竟給他將事情做成了,你不服氣也是不行,別找什麼其他的藉口了。”寶玉聽花惜給他望臉上貼金,就得意,衝着晴雯説道:“看吧看吧,襲人姐姐都説了,你還有何話説?”晴雯這才停了,説道:“罷了罷了,我説不過你們…兩個。”説着,就也悄悄地掀開簾子,向外頭看。

其實昨夜晚,是花惜值夜守着寶玉,寶玉也幾乎是大半夜的未睡,在心底斟酌着去見賈母要説的話,他先想好了,便搖醒花惜,説給她聽,花惜聽得不妥當,就打發寶玉再去想,如此想了七八次,才算是差不多過關,花惜又提醒他什麼情形之下做何反應,務必不能急躁之類,寶玉為了黛玉之故,少不得都一一謹慎聽了記住,兩個也幾乎是一宿沒睡,寶玉把説辭編的滾瓜爛,最後才將這件事情的妥當。

車子出了城,就上了官道,一路平穩,顛簸也少。

車內,三個人又唧唧呱呱説了會兒話,閒着無事,花惜便剝了幾顆花生細果,仔細吹了細皮兒,給寶玉吃,寶玉吃了幾顆,把剩下的遞過來,説道:“好姐姐,你也吃。”花惜説道:“你吃就是了,這裏還有。”晴雯正在看外頭的光景,聞言轉頭,又白了他兩個一眼,説道:“在家裏頭沒完,出來了還是這樣,幾粒果子算什麼,值當的麼…”花惜説道:“我等會剝了給晴雯妹子吃。”晴雯聽了,這才哼道:“我怕我沒有這個福氣。”卻回過身來,將那氈子蓋着的熱茶取出來。倒了一碗給寶玉喝,又倒了一碗,給花惜,花惜説道:“我倒是個有福氣的,能吃到你斟的茶。”晴雯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説道:“有那福氣就趕緊喝,別隻在嘴上掛着。涼了的話,吃痛了肚子,看你還怎麼説嘴。”寶玉跟花惜便喝了茶,寶玉説道:“也不知道林妹妹現在怎樣了,昨晚上她一宿沒睡,眼睛都熬紅了。”花惜便説道:“如今已經是出了城,二爺若是惦記,不如便去看看。”晴雯説道:“別先急着往林姑娘那裏去,赤沒白眼的,都看着呢,要穩重些。”花惜説道:“這話説的很好。”晴雯得意,説道:“你以為只有你想得到麼?哼。”因昨晚上沒有睡好,花惜便勸寶玉先歇一會兒,怎奈寶玉一次出門,心底高興的很,那裏有睡的意思,見花惜懨懨地神不振,就拉着晴雯説話,着實神抖擻。

車又行了一陣兒,寶玉便在車內坐不住了,便同花惜商量了。先叫人停了車子,他便跳出來,小廝拉了馬過來,寶玉就騎了會兒馬,又同賈璉説了會兒話。

片刻,賈璉説道:“這外頭風大,還是先別騎馬,小心吹壞了,以後路上辛苦。”寶玉看了會兒風景,新奇稍去,也覺得風吹的臉生疼,手也微微的僵硬,於是便也答應了,這次卻不回自己車內,只往林黛玉的車子裏去了。

賈璉也不説,小廝們伺候着寶玉自進去了,車裏頭,黛玉正在裏面歪着身子微微打盹兒,紫鵑見寶玉上來,就打了個手勢。寶玉輕手輕腳進去,便小聲説道:“妹妹睡着了?”紫鵑點點頭,説道:“先前顛簸,睡不着,剛眯了過去。”寶玉説道:“昨晚上一宿沒睡,想必是倦的很了。”見黛玉身上蓋着緞子被,他便輕輕地掖了掖,又因在外面涼了手,就不停地去的呵氣。

紫鵑從旁看着,就叫雪雁趕緊又拿了個手爐出來,挑了火,遞給寶玉,寶玉急忙抱着。紫鵑又倒了杯熱茶給寶玉,寶玉喝了,才覺得身子暖了。紫鵑便説道:“二爺怎麼忽然就想着跟姑娘一起回姑蘇呢?”寶玉説道:“只是忽然就想到了,倘若沒有林妹妹在府內,我一個人待著也是沒意思的,我又不放心這一路辛苦的,所以就想陪着林妹妹,一來可以解解她一路煩悶,二來趁此機會,也可看看我姑父。”紫鵑説道:“二爺真是有心。”寶玉一笑,轉頭又看林黛玉,卻見她靜靜地躺着,睡得如嬌花嫺靜,又因眼睛微紅,下巴略尖,只眉目清秀絕倫,出塵俗,一時目不轉睛,不由看呆了。

寶玉守着黛玉,過了好大一會兒,黛玉才醒了過來,睜眼看到如花似玉一張臉在跟前,一眼不眨呆呆地看着自己,微微一驚,片刻才説道:“寶玉,怎麼是你?”寶玉見黛玉醒了,便笑着説道:“我不放心,過來看看妹妹,可是我吵醒了妹妹?”黛玉搖搖頭,紫鵑急忙過來,扶着她坐起來,靠在車壁上,又拿被子蓋了腿,將手爐遞給黛玉,黛玉才説道:“你幾時過來的?”寶玉説道:“有一刻鐘多了,妹妹睡足了,昨晚上沒睡,不如多睡一會兒。”黛玉説道:“已經睡好了。”兩個人一時無話。隔了片刻,黛玉才幽幽地説道:“如今我看着你,真是如夢似幻一般…我只以為你今天早上説的是傻話,老太太那邊,定然是不能過關的…沒想到你竟然有本事,叫老太太答應了。”寶玉笑道:“我也答應了妹妹,一定要陪着妹妹回家的,怎麼敢食言呢?”黛玉説道:“我還想我是一個來孤零零來的,定然也是一個人孤零零回去,唉…”輕輕地嘆了一聲,眉尖稍顰。

寶玉説道:“好妹妹,你哪裏是孤零零的,這不是我陪着妹妹麼?”黛玉看着寶玉,輕輕點頭。

此刻紫鵑又捧了茶給黛玉喝,黛玉輕輕喝了一口,就放下,寶玉説道:“妹妹不喝了?”黛玉點點頭,寶玉便端過來,幾口便喝光了。

黛玉見狀,就笑道:“你這是做什麼,渴得很了麼?”紫鵑也説道:“我再給二爺倒茶。”寶玉説道:“不用了,方才喝了一杯,如今又喝了這些,已經是夠了。”黛玉笑道:“這倒是,我曾聽人家説,這喝茶,一杯為品,二杯為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飲驢了…如今,你就只停在蠢物上面…倘若喝了三杯,那就…成了什麼了?”説着,就拿帕子掩了嘴,望着寶玉低低的笑。

寶玉想了想,故作後怕擦了擦額頭,點頭説道:“好險好險,若是我喝了三杯,不就是驢子了?要是我變作一頭驢子,在妹妹跟前,可得多唐突?唉!”黛玉沒想到他會如此説,聞言越發笑的厲害,説道:“你竟還敢説出來,咳咳…”笑了幾聲,便又咳了幾聲。

紫鵑急忙説道:“姑娘別笑的太厲害,剛起身來,氣不順。”便給她輕輕地順氣。

黛玉停了停,就對寶玉説道:“我這也是隨口説説,你出去,千萬別説,小心人家笑你。”寶玉才説道:“當着別人我也是不説的,只不過,…能引得妹妹笑一笑,才是值得的。”黛玉聞言,心頭一怔,便抬頭看寶玉,見他雙眸望着自己,笑地,心頭一震,才反應過來,原來寶玉方才是故意逗自己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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