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方惟剛遠遠立在門口,目光丈量着她,探索着她,若有所思,深不可測。梅嘉説得沒錯,她的個子不夠高,和伸展台那些長人一較,她像個娃娃。但是,她瘦身直,亭亭玉立的,卻顯得比實際的身長來得高眺。身上是茉莉白上衣,配鴿灰短裙,別無其他飾物,着實簡單清,靈氣人。他一進門,便在花紅柳綠的一羣人當中,一眼望見她。

惟剛不能不折服設計師的眼光,不過梅嘉一番話也有幾分據。那女孩看着不像是靦腆拘泥的人,舉止卻處處透着孤僻,小橋和眾人的鼓譟,已撥得她困擾不安,偏又湊上梅嘉毫不留情的一場評判。難為的是,她還能硬着,回拒了設計師,還小小反譏了梅嘉一句!可是等她鑽出人羣,惟剛卻見到她的面都鐵青了。

這會兒,她的表情好像凝固一般,儘管一旁眾人喧鬧,她只一瞬也不瞬看着他,中間的空氣變得猛烈,半空彷佛形成一個個雷雨雹,一場無形的暴風雨在下着。看來,這女孩對她的老闆還是沒有多少敬意,她要不是還不知道他的身分,就是對他的敵意太深。

他只是不解,這樣的敵意從何而來?

惟剛半是蹙眉,半是哂笑的對她點個頭,馬上打破她僵硬的表情,她着火一般臉紅起來。哦,她真會臉紅,惟剛暗自微笑,她臉紅的模樣真是可愛。

不知誰壓着嗓門喊聲“社長來了”回頭一見惟剛,馬上眾人一鬨而散,各自歸位。梅嘉踩小碎步搖向惟剛,一把挽住他的胳臂,揚起下巴向辦公室問道:“不是要開專題會議嗎?該準備了吧?”慕華開始喚人打理開會資料,趙小橋猶不忘對約喊道:“梁小姐,我們再談。”約無心理會他,自回座位坐下,頰上的紅還漫在那兒,心裏直犯嘀咕。今天不知撞了什麼,先是碰上個不分青紅皂白一頭熱的服裝設計師,接着又被那有張刀嘴的女郎,沒頭沒臉的批一頓,最後,最最教人憤不過的就是他…那個這三天不斷和她狹路相逢的冤孽。

方惟剛。

可恨的男人,可恨的笑容,她老覺得他拿一臉曖昧的表情在嘲她,尤其可恨的是,她這樣輕易就受到挑撥。對這個人不該只有憎惡,只有仇恨的嗎?

那麼在面對他的時候,又哪兒來的戰慄和心悸?惱人之至!

怔忡着,八年來含混不清的一股情緒,又在心的極深極深處痙攣起來。她到底有什麼病?

煩躁地把桌面上的紙稿收攏過來,一支鉛筆被碰落下去,她嘆口氣,俯身在桌角和走道間摸索,半天不得要領,不忿然起來…今天連支鉛筆也要找她的碴!

“借過,”驀然在約的頭上方,響起嬌滴滴的聲音。

眼睛從眉間往上翻,在這角度看,惟剛和梅嘉像貼在牆上的兩道剪影。約口氣,慢慢打直身了,坐了回去。

梅嘉挽着惟剛走,還假惺惺丟了句“謝謝”約徑坐着,得像槍桿子那麼直,兩眼盯住桌上一盒紅迴紋針看,木然沒反應。

方惟剛走在她這一側,她眼角的餘光瞥見的是他藤灰的打褶褲管,突然一支鉛筆橫到她的鼻尖。

“你找這個?”他停在桌邊,問道,低而寬的聲嗓。

直瞪着眼,看的不是那支筆,是持筆的手…掌背十分寬厚,指節稜稜有力,有種做慣活的獷。

她嚥了咽,咕噥一聲。他把筆掣在手上,沒有放下來的意思。一旁的梅嘉焦躁地拉扯他。他不為所動,兀自站着,迫使約不得不伸手去拿他手上的鉛筆,不意指尖觸及他温熱的皮膚,一震,抓了筆倏地縮回來。

沒有人看見,她的心卻在喉嚨跳。

她是怎麼了?

“不客氣。”他自己説的。梅嘉隨即把他拽走。

編輯部人員,捧着資料,隨兩人步入會議室,即把門關上。

坐在那兒,顫手握住筆,望着封閉的門扉,動卻又無望。

這三天,心窩攪成了一灘爛泥塘,都不知怎麼辦。

他本只是相片上虛幻不實在的影像,突然間化為活生生的人物,出現在約面前,有名有姓,可驚而又可恨。

閉上眼睛,耿耿於懷地吶喊…姐,你想像得到嗎?

這個人如今貴為社長了,主持國內數一數二的文化出版公司,這個公司是許多像她這樣的社會新鮮人,夢寐以求的就職機構。

雖然説見飛大老闆底下有兩把椅,一是他的兒子,一是他的親侄,但論起才幹,熱誠和表現,方紹東的獨子是遠遠不及他的侄兒的。

在公司裏,方惟剛或許不拘小節,必要時,他會捲起衣柚子,親自鑽到油烏烏的機器底下去拴螺絲,但他絕不是什麼業務員,就算不在一人之下,也屬萬人之上那一級的…他是那天那小夥子的老闆,他是慕華的老闆,也可以就是約的老闆!

昨天慕華私下告訴她這些,或許是怕她犯上。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