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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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獵犬號從英國出發兩個月後,在二月份一個濕悶熱的上午9時到達了南美。它沿着滿是茂盛的香蕉樹和椰子樹的海岸駛過一片平靜的水域,靜靜地進入巴伊亞的古老城鎮聖薩爾瓦多腳下的萬聖灣。
對於查理來説,這一天可是等得太久了。他已經體會到海上生活的單調乏味也就是説,一艘今天可以用作軍艦的雙桅橫帆船明天就可能變成自己一個可怕的牢籠如果一個人有個總跟他過不去的仇敵。他和麥考密克的關係已經嚴重惡化,不再僅僅是魯,而是近乎一種略為掩飾的仇視。
頭天晚上,躺在輕輕搖晃的吊牀上,他向室友菲利普吉德利金講了自己對麥考密克的反。
那人總跟我作對,我也説不清為什麼。他是個蠢驢,喜歡恪守細枝末節,簡直不配叫做自然科學家。而且他很庸俗。一句話儘管我非常不喜歡那樣的字眼他純粹是個下賤坯子。
明擺着的。
而且我怎麼也搞不明白他為什麼那樣不喜歡我。
道理也很明顯,你擋了他的路。你是他實現自己苦心追求的目標道路上的一個障礙。
會是什麼呢?
誰知道呢?也許是名聲、社會地位之類的人們所企求的虛榮和無價值的東西。
查理沒有回答。他想起他曾認識的一些博物學家,他們藉助自己的研究攀上社會地位的階梯。如果一個人蒐集了數量可觀的標本,博得一個專家的名聲,他完全有可能獲得一定的社會地位,甚至獲得爵位也未必不可能。
對照而言,查理到高興的是,自己不必為社會地位而
心。他能純粹出於認識論的目的,專心一意地投身於科學研究之中。他告訴自己説自己不是個勢利的人他為自己善於和各行各業的人打
道而自豪但他覺得很不可思議的是,在和傑米巴頓這樣的野蠻人在一起時反倒比與自己的同胞在一起更要舒坦。
年輕的金轉身朝向牆壁,擺成一個見過世間太多險惡的人沉思的睡姿,最後説了一句:總之,我贊同拜倫的觀點。我要説讓所有的人都見鬼去吧。
查理迫不及待地上了岸。當他從小帆船跨上碼頭,他的腿雙在堅實的地面上直晃悠。他在狹窄的街道上閒逛,然後朝中央廣場的大教堂走去。在密集的人羣中,他到悵然若失。他仔細地看着那些人羣:有戴着錐形帽子的牧師,乞丐,大搖大擺的英國水手和背上披着長長的黑髮的漂亮女人。
但沒過多久,他看到的景象讓他覺得自己撞進了一個比船上的一切都更讓人難以忍受的地獄:非洲奴隸,黑如鍋底,被人肆意驅使。他們赤上體,在港口的勞工船上,上身匍匐在船槳上拼命划着,頭上是皮鞭在飛舞。靠了岸,他們用頭頂起大包的貨物,急匆匆地上岸去追上他們走了老遠的主人。
查理想,馱運貨物的動物也比他們強。他驚愕地發現,那些奴隸驚惶地急忙給他讓開道,眼睛看着地面,不敢與他對視。剎那間,所有那些他曾在喬斯舅舅的餐桌上看到過的對奴隸制的抨擊,他曾聽到過的那些烈的言論,所有那些狂熱的召喚,都如洪水般湧了上來,讓他血
沸騰。他想起了約翰埃德蒙斯通。那個獲得自由的奴隸非常友善,好幾年前就在愛丁堡教會了他剝製標本。他是如此地憤慨,這種正義的情
充滿了他的全身。
而就在這一刻,在小獵犬號船上,麥考密克與巴洛繆詹姆斯沙利文也在談論着同一個話題。醫生在下層甲板上,説的話菲茨洛伊能聽到,但他假裝不知道他在那裏。
你不知道嗎,麥考密克説,我們的達爾文先生一家人是站在廢奴運動最前線的?
不知道,海軍上尉副官回答説。
實際上,韋奇伍德家在反奴隸制協會中非常活躍。他和他們有直接往,而且通過他
子,他也與他們有聯繫。他們設計了一種陶瓷的奴隸小男孩,套着鎖鏈,跪在一排字下面:難道我不是一個人、一個兄弟嗎?
我見過。
肯定嘛,那麼有名。
奴隸制度是最麻煩也是最複雜的問題,沙利文説。規定販賣奴隸為非法是一回事,而要在海外領土上廢除蓄奴制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我贊同這一觀點,但恐怕達爾文先生不會同意的。在這一問題上,他是個狂熱分子。
現在他還是嗎?
絕對。事實上我曾聽他説,他難以忍受與意見相左的人為伍。實際上他説簡直不願與一個道德觀念和他差距如此大的人共同進餐。
沙利文吃了一驚。
你指的是我們的船長?
一點不假。讓達爾文先生最惱怒的,是菲茨洛伊船長不同意小獵犬號應為除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販奴貿易而戰鬥。我覺得在這點上他這樣説船長實在是太放肆無禮了。
菲茨洛伊返身退到主桅影子下,他的臉上籠罩着憤怒的陰雲。
那天晚上,查理遊玩回來。他發現菲茨洛伊話特別少,整個晚餐兩人都沒説話。他又一次覺得自己成了船長陰沉的目光審評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