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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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該早點休息,這些天,你也忙累了。”這幾夜,她陪着他守靈,不敢在靈前掉淚,總是在人後才拭淚。

“…送老爺最後一程,是丹禾該做的。”她啞聲回答。

一想起疼愛她的老爺已病逝,她不悲從中來,卻努力冷靜自持,強迫自己把悲傷化為力量,鞭策眼前人。

“爹一定很怨我。”

“老爺很思念三爺。”尹於棠不由得垂下長睫,長指在案前來回移着,突道:“丹禾,這水榭,就和我當初離開時一樣。”

“當然,就算三爺不在,丹禾也不會怠忽職守。”聽出她口中的諷意和淡淡惆悵,他默不作聲。

接過她遞來的茶水時,瞧見她的間什麼都沒系綴,尹於棠濃睫垂斂,掩去眸底深藏的失望,揚笑道:“娘説,這些年你幫了她下少。”

“那是丹禾的本份。”

“爹也説過,你是個習商的奇才,要是能夠在二哥的身邊幫他,肯定是如虎添翼。”

“老爺謬讚了。”

“…你長大了不少。”他喃着,直睇她如花正盛的美態。

“三少也長得更加俊俏倜儻、神采出眾。”她站在他面前,儘管滿嘴讚歎,但配上波瀾不興的美顏,便顯得生疏又嘲諷。

“…牙也利了。”真的對他愈來愈不客氣了。

“好説,丹禾只是牙利了,三爺可是有雙健腿,行走天下,就不知道三爺究竟增長了什麼見聞,又是在外頭幹了什麼大事,讓三爺忘了回家的路。”她忍不住將老爺病逝的傷悲發在他身上。

他説走就走,壓不管留在家中的人會有多牽掛。

好比她就夜夜惦記着他,就怕他一個少爺哥兒在外頭無法生活,會吃不飽穿不暖…如今看來,她確實太小看他了。

“對了,你沒問,我還真給忘了。”他説着,擱下玉瓷杯,從懷裏取出一隻錦袋,從裏頭掏出一隻手環。

“喏,送給你的。”

“…我?”她沒伸出手,就怕再拿他一次贈物,他不知道又要消失多久。

“哪,可別瞧不起它。”他獻寶似地將手環拿至她眼前轉動。

“這不是玉,更不是金也不是銀,這可是我託友人到拂冧通商得來的琺琅手環,這玩意兒可不是老錢就買得到的,給你。”手環以孔雀藍為底,上頭陰陽雕則是以紅團花和金神獸相嵌,澤鮮豔,圖紋生動,是從未見過的商物,只是丹禾極為喜愛,卻不願收下。

“丹禾?”

“此物太珍貴,丹禾不能收。”她搖頭。

“你的生辰就快到了。”他堅持的拉過她的手,想將手環戴入她的手婉。

厚實大手緊扣着她的皓腕,沒來由的教丹禾心頭一跳,粉耳垂也開始發燙,想回手,卻又被他抓得死緊。在這一刻,她不懷疑,他緊抓的到底是她的手腕還是她的心,要不,為何她的心會跳得這麼急?

看着他,眉骨立體,桃花眼深邃,寬實的肩頭像是什麼都能擔着,身形拔,掌厚有力,完全褪去青稚,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這樣的他,和她記憶中的他,似乎又有了些許不同,教她沒來由地羞怯。

羞怯?這念頭一上心頭,她便用力拂去,可下一刻,他的話就教她整個傻住。

“百內我就要親了,怕你未來的三嫂不開心,往後你的生辰想收到禮物,只怕你得找其他人要了。”

“…三爺要成親?”她下意識地握緊粉拳,抗拒着他套入手環的動作。

“沒得選擇,那回來,在爹房裏莫叔正好提起有個剛及笄的女兒,爹怕我又離家,便替我訂下這門親事,才説定,爹便走了,,莫叔説婚事要趕在百之內,娘已經答應了。”所以,他原本要表白的話,如今都得進肚子裏。

尹於棠話落瞬間,手環也“鏘”的一聲落地,他不解地抬眼,只見丹禾抿緊菱,臉蒼白。

“丹禾?”

“…三爺為何要送手環給丹禾?”

“…當然因為你是我妹子啊。”他説理所當然,這話不但是説給她聽,也是説給自己聽。

因為他已經沒得選擇,那是父親的遺願,他沒有更改的機會。

“妹妹…”她垂睫低南。

是啊,是妹妹啊,她怎會忘了他一直是視自己為妹的?

早就知道的事,為何卻在這當頭到莫名神傷?

三爺年歲不小,合該成家立業,只是未來府中要再多個三夫人,不知為何,她竟無法想像那個畫面,一如當年她不能想像他上花樓,軟玉温香在懷的場景。

“丹禾?”拾起地上的手環,尹於棠走到她面前。

“你不要這隻手環嗎?”她僵硬地抬眼,對上他笑得慘澹的模樣,就如當年她再不肯喊他小哥哥時的哀傷面容。他就這麼希望她當他的妹子嗎?

然而她…是不可能當他的妹子的。

因為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對他的思念,早在時間的催化之下,狠狠轉變了。

雖然她初時真視他為兄長,但打從她知道他並非親生兄長,打從她將所有心思投注在他身上,打從他不告而別之後,她才哭得不能自己,驚覺自己遺失了重要的東西。

如今,他要娶,她更進一步的明白,自己遺失的,是心。

為何要讓她在這一刻才發現自己的心意?真是荒唐諷刺!

“丹禾?”瞅着她從面無表情到緩緩勾笑,他不疑惑。

“請三爺送給少夫人吧。”

“不,若是定情下聘之物,必定是要玉的,琺琅不合於禮。”這麼説,純粹只是希望她可以收下琺琅手環,因為這是他特地為她買回,只屬於她的東西。

“原來三爺也懂禮。”她臉上笑着,心卻狠狠刺痛。

因為她是妹妹,所以他送的是琺琅而非玉…也好、也罷,從這當頭斷念,應該不算太晚。

“你説這是什麼話?”他勉強笑着,直瞅着手環再問:“真的不要?”

“説不準三爺可以上花樓,打賞給當年和陸少爺搶奪的凌煙姑娘,她現在可是醉月樓的花魁,依舊賣笑不賣身。”三年前,她曾經打探過凌煙的事,也知道原來他在離開之前,曾要醉月樓掌櫃力保凌煙的清白。

呵,真是個多情種,是不?光是一個無親無故的妹妹,他都能寵成這樣了,要是他心儀之人,想必更是備受恩寵了。

“凌煙?”誰呀?他想着,卻覺得一點都不重要,反倒是她,也未免太不在乎他了,竟然要他上花樓…原來,他在她心裏,不是個男人,亦非兄長,只是主子而已,所以她才會不在乎他到底上哪去?

丹禾一怔,以為他看穿自己竟多事地打探凌煙的事,彷佛自己多在意對方究竟長得如何國天香,讓他當年和陸少爺大打出手,立即道:“晚些,丹禾可要替三爺知會醉月樓一聲?”她不解釋,就怕説得多,破綻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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