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盛夏的黑櫻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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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莊園主?”利恩回想了一下“不是個很帥氣的年輕人嗎?”

“可是那個人總是擺出清冷的慾面孔,對婚禮的關心還不如對他岳父的關心多。”少女撇着嘴角一副不滿的樣子。

“呃?”這是自從遇到這位卡多萊亞小姐以來,利恩説過最多的擬聲詞。

“我真是覺得這個人有問題,雖然媽媽説他是位非常有錢的伯爵,但是這場婚禮一定是錯誤的。”少女因為鋭的直覺而大傷腦筋。

“你和朋友談過這個話題?”

“當然不能説嘍。”吐了吐舌頭,少女用毫不掩飾地表情微笑着坦誠説“如果我這樣講的話,一定會破壞新娘子的心情,而且婚禮後天就要舉行,即使她本人反悔,也已經來不及了,我還會被認為是出於嫉妒才這樣講的呢。利恩先生,你不會也這樣認為吧。畢竟能成為拉菲特的女主人在很多人眼中都是件值得羨慕的事哩。”

“不,不會。”利恩不覺出了温和的微笑。這是他變成血鬼後第一次由心的微笑呢“你是個想到什麼都會直接講出來的女孩子,我覺得你這樣很可愛。”

“呀、呀,利恩先生!可不能在女士面前説甜言語呦!”

“你比我最小的妹妹還更年輕。”利恩不以為意。

“即將結婚的新娘和我可是同齡呢。”半開玩笑地抗議過後,卡特萊亞轉身踢了塊小石子,小聲地抱怨:“讓馬利去和雷修結婚就好了。”

“雷修?”

“是蘭妮的父親。”

“新、新娘的父親?”

“利恩先生,你怎麼還口吃啊。”

“不、不是的,你説讓新郎和他的岳父去結婚?”年輕少女的玩笑話對於古板的利恩而言不啻於異世界的言論。

“只是比喻,你不要這麼大聲音啊。”轉頭看了看四下無人,卡特萊亞硬是拉着利恩蹲下身,把手放在邊悄聲説:“我不是剛才有説過?那個馬利很煩人。他每次看到我,只問一個問題…”雖然覺得和一個小姑娘偷偷摸摸地蹲在別人的莊園某處講主人家的壞話有點問題,但是利恩也還是有好奇心的。

“他總是説‘卡多萊亞你好,你知道雷修先生在哪裏嗎。’所以我一聽你問那個玫瑰在哪裏的問題,一下子就想笑了。你們兩個都是板着臉見人就問問題嘛。”説着,她強忍着笑意般地揚起了紅潤的嘴角。

“這麼説,你也很討厭我?”想想自己也是冰塊臉,男人不做出一個伸手摸臉的無意識動作。

“怎麼可能呢。”少女飽含詫異的音調令他隱約覺得有點高興。

“我想也是…”應該沒有人會陪着討厭的人走這麼半天吧。

“利恩先生,你好像太過於自戀了吧。”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即使慌亂到手足無措的地步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利恩嘆地想着自己的口才實在太有必要鍛鍊一下了。不但經常被華萊士的歪理駁得啞口無言,連和這個小姑娘講話也繞不清楚了。會這樣想的利恩,並不瞭解,人只有在不希望被討厭的對象面前才會越發言語慌亂。

“你一直都沉默着,到底…是什麼意思。”毒辣的陽光穿透枝葉縫隙,斑駁地映照在兩個男子的身上。嘴皮顫動着開口的中年男子的面部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蔭翳晃動造成的錯覺顯得極其怪異。

“您這樣講真是奇怪。把我叫到這裏來的人難道不正是您嗎?”用冰冷的音質淡然回敬。這位留有長長劉海的年輕男子,正是拉菲特莊園的主人馬利。

“不要再裝了!你一直監視着我,別以為我不知道!”男子的臉上錯浮動着害怕又強自鎮定的神情。這個名為雷修的男人今年只有四十多歲,財富在當地首屈一指,是完全不輸給拉菲特莊園的名門。

正是因為條件相當才能結下門當户對的親事。在雙方親戚都熱鬧地準備着婚禮的時候,新郎當事人和準岳父之間的氣氛卻不能不説是波譎詭秘。

“您真是説笑了。”年輕的伯爵用和險惡表情不符的柔軟音調吐出冰涼的字句:“今年的雨水有些多,我擔心葡萄還來不及。説到監視嘛…您到是常常在我背後用觀察的眼神審視着我呢。”

“我…”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鼓起勇氣向貴千金提親呢。”青年微笑着截住雷修無力的辯解“因為您一直在觀察我嘛。觀察我的目的就是想把女兒許配給我對吧。這樣想的話,對於您派人調查我的行為,就可以完全理解了。您要知道,普通人可是很難體會您這麼婉轉的美意呢。”細長的鳳眼透出令人脊背發涼的寒光,迫使雷修不得不點頭説出是的答案。每次站在這個青年的面前,雷修就像是面對來自地底的幽魂,身體僵化手足冰冷。

“岳父大人。我是真的很喜歡蘭妮。不是説愛能化解仇恨嗎?”優遊地欣賞着雷修因恐懼而蒼白的面,馬利忽然湊過去,貼到他耳邊輕聲道:“雷修,你就當成我們間的不愉快…被偉大的愛情化解了吧。”壓低的聲線令他被記憶動搖,忍不住‮腿雙‬一軟竟然栽倒在地“不、不可能,你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過我…”

“你在説什麼呀。”站在白銀般通透的陽光裏,青年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我不是已經答應用這場婚禮了結一切不愉快嗎?”

“真、真的嗎?”好像心臟病都要犯了似的滿頭冷汗,雷修用力壓着口費盡全力才得以抬起頭,但看到的只是從那個青年眼中透出的不該存在於這盛夏中的寒冷。

頹然地捧住頭,他終於崩潰地大叫起來:“求求你了,馬利!原諒我,放過我!”

“您真是太累了。”馬利虛幻般地笑了“那種調查我的小事,我怎麼可能耿耿於懷呢。我呀,早就忘了。還是説…”他忽然踏上一步,彎下,搬起男人的下巴,挑釁般地湊近自己的面孔,輕聲細語地問:“還是説你做過其他對不起我的事哦…”

“我沒有——”大聲嘶吼,凝聚起來想要問個清楚的勇氣在近在咫尺的容顏面前消失無蹤,雷修連滾帶爬地向後奔去。

而站在樹下的馬利望着男人的狼狽身影,發出一連串機械般的笑聲…卻聽不出絲毫得意。

“真的,有那麼好笑嗎?”柔和的聲調稍嫌突兀的自頭頂響起,馬利警覺地揚起頭,一顆東西自上而下地落下,他下意識地抬手抵擋,覺有什麼跌落其中。

攤開手心,那是一粒尚未成的黑櫻桃。

全身為之一震,馬利不可抑制地口而出:“哥哥!是你嗎?”綴滿紫黑櫻桃的枝條相互纏繞,逆光望去,隱約可見有人坐在茂盛枝葉間,戴着壓得低低的草帽,緩緩地衝他勾起嘴角的一端。瀑布般傾垂的金絲與深紫的果實相互點綴,成為遠離現實的教廷壁掛般豔麗的圖案。

什麼時候呢…

也是在某個暴雨過後陽光毒辣的盛夏,有個少年在白花還沒有落盡的櫻桃樹上,衝他微笑着拋去一粒尚未成的黑櫻桃…

那是——如今的馬利願意捨去一切而換回的最為寶貴的剎那。

他失神地張着眼睛,而幻象般的魔法已在眼底消失。

馬利失望地看清,坐在樹上的是昨夜冒雨前來自稱華萊士的客人。

他斜倚在枝上,翹着修長的‮腿雙‬,起草帽出清澈如鏡的眼睛,似笑非笑地俯視着自己。長長的淡金的睫覆蓋着淡漠而又温柔的眼神…

似乎都在述説他早已犀自己辛苦隱藏的一切秘密…

握在手中的櫻桃,泛着陽光薄薄的暖意,指肚觸摸到的温度,刺痛冰冷的心。

強硬地扭過頭,他做出無視華萊士的樣子。寂寥瘦削的身影隨着略嫌僵硬的步履漸漸消失。

“看到了有趣的事…”撥開一枝白花,修長的手指摘下一粒黑櫻桃,托腮微笑着,血鬼自言自語:“哥哥?那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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