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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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説上回小廝等在門口説賈將要臨盆,林如海聞言不喜反驚,等不及車伕打簾,忙一把掀開,問道:“如今不過九月,如何就生了?”説畢,不等小廝拿出條凳,林如海便跳下了馬車,一陣風似地趕往正院。

鳴琴忙對鼓瑟道:“你去榮國府告訴老太太一聲兒,我先進去。”鼓瑟會意,道:“曉得了,你去罷,勸着老爺些兒,別進產房,免得驚擾了太太。”當世規矩男人、孩童、寡婦並未出閣的姑娘家都不許在場,對於生產的婦人來説都是閒雜人等,哪怕林如海再焦急憂慮,也只能候在外面。

鳴琴笑罵道:“老爺是何等人物,還能不懂這些,倒叫你我提醒?”鼓瑟亦是一笑,頂着風雪往榮國府去了。

卻説林如海到了正院,只見婆子進進出出,燒熱水者燒熱水,端熱水者端熱水,雖然面焦急之,但行事卻是有條不紊,未見一絲慌亂,也只有嬤嬤進出產房,門窗緊閉,賈痛呼之聲時有耳聞,林如海不焦慮非常,忙問一婆子道:“太太如何了?穩婆怎麼説?”那婆子停住腳,忙笑道:“回老爺的話,老爺前腳出門,太太便發動了,説今兒是榮國府大喜,吩咐我們不許告訴老爺,穩婆説太太的胎位正,不妨事。”林如海呵斥道:“這樣大事,怎能不打發人告訴我?這才九個月,怎麼就生了?我一早出門,如今已經傍晚了,太太可進食了?可還有力氣?既是胎位正,如何這麼長時間還沒動靜?快去問問穩婆回來告訴我,要不要請大夫候着。”婆子忙道:“這也奇了,昨兒大夫還説一切平安呢,不想今兒太太突然就發動了,也不曾滑倒,亦不曾吃錯東西。穩婆説了,懷胎十月多是不準,這生在何都是老天定的,太太懷相極好,雖是九個月卻沒有什麼妨礙。如今太太已吃了不少克化得動的東西,眼下神倒好,穩婆説了,產道已開了三指,想是快了。至於大夫,已經請了兩位,現在外院候着呢。”林如海松了一口氣,自坐在外間等着,目光始終盯着產房門上掛着的紅綢軟簾。

彼時天已晚,風雪忽驟,房內早已點上牛油大蜡,照得裏外如同白晝,紗窗上映出房內人影,似乎有人扶着賈走動,林如海頓時又驚住了。

婆子守在旁邊,抿嘴笑道:“因是頭胎,太太走動走動,生哥兒時順。”林如海方放下心來,上輩子黛玉和她兄弟出生之際,分外艱難,偏生他那時公務繁忙,須得去衙門,不得在家,竟不曾目睹臨盆之景。

今生不同前世,大概命運早已改變,他們夫婦也不似上輩子,此子一定能平安降生。

林如海心中默默地祈禱着,只盼兒平安。

過一時,房內才有了動靜,外面卻忽然來説榮國府送催生禮來了。

因賈此時只有九個月,兩家離得又近,榮國府本想略等兩送來的,哪知賈竟會早產,聞得消息,忙備了鴨蛋、膳食、生棗、慄果、羊、並彩繡錦衣等命人送來。

林如海擔憂賈,只見了一面,便重複了穩婆的話,令其回覆賈母。

賈母在家裏急得團團轉,枴杖不住敲地,道:“兒這是頭胎,哪有什麼經驗?我這老婆子該親自去一趟才是,一了,也不知道熬得怎麼樣了。”説着,賈又埋怨賈赦並賈政夫,道:“我先前就該去的,偏你們不許。”眾人苦笑不已,賈政忙道:“如今冰天雪地,行走不便,妹婿也已經説了,不敢勞煩母親親至,兒子們更不放心母親上路,去的人不是説了,妹妹此胎甚正,並沒有妨礙,母親千萬別擔憂了,只等着消息罷。”賈母不悦地道:“都是你們事情多,不然,現今我已經坐鎮在兒那裏了。”始終不得賈平安生產的消息,賈母哪裏睡得着,遂命人在各處點了燈,屋裏白晝一般,只端坐在炕上,不時打發人去問。

賈赦見賈珠、元並賈璉三人眼底似有倦,困得不行,偏生都強撐着陪賈母,又見王夫人雖然出心疼之卻不敢説話,而賈政卻不在意,不由得地道:“兒子們陪母親等消息便是,且先讓孩子們去歇息罷,他們明兒還得上學呢。”賈母一聽,忙看向孫兒孫女,果然十分心疼,道:“快回房歇息,等你們一覺醒來,你們姑媽家的兄弟就生下來了。”賈珠忙道:“祖母和老爺太太都在這裏等着,孫兒豈能先去歇息?”賈璉落後他一步,心裏不由得有些懊惱,立時湊到賈母跟前,笑嘻嘻地道:“孫兒一點都不困,孫兒陪祖母一起等姑媽的好消息,孫兒一想到姑媽要生個弟弟,孫兒心裏就覺得歡喜,孫兒想頭一個知道弟弟的消息呢!”這話説得賈母合不攏嘴,摟着他不住摩挲,道:“真真是我的好孫子,不枉你姑媽疼你一場。不過若是你們姑媽知道你們為了等消息誤了明上課,心裏定然不高興,因此,聽我的話,都去歇息,明兒起來就知道消息了。”賈璉等人聽了,又覺得實在睏倦,便告罪一聲,各自回房了。

賈赦久不見兒子,今見他如此伶俐討喜,哄得賈母眉開眼笑,再看他一張笑臉,眼前似乎浮現了子的音容笑貌,不覺有些怔忡,一時也無話可説。

賈母看到,微微嘆了一口氣,從前嫌棄李夫人和自己婆媳不和,如今卻又盼着若有李夫人在世,大概也能勸着賈赦些,免得他如今只知道和小老婆喝酒,半點正事不做,襲爵的旨意今兒就下來了,堂堂國公爺之子竟只得了一等將軍的爵位,便對賈赦道:“好些子沒見你了,今兒見到你,趁着等兒消息的時候,有些事兒我且與你説一説。”賈赦回過神,忙道:“母親有什麼話只管吩咐兒子便是。”賈政和王夫人也都看過來,不知賈母想説什麼。

賈母道:“如今已經出了孝,你房內也該有個主事的了,明兒我請官媒婆來,好給你説一門親,你別隻顧着吃酒,竟是做些正經事要緊。”聽到賈母要給賈赦説親,王夫人心頭一凜,不知道賈赦之進門後是否要奪管家之權。

至於賈政素來迂腐板正,且是兄弟,沒有口長兄的婚事,自然不開口。

賈赦道:“一切由母親做主便是,只是若看中了人家,好歹打發人跟岳父家説一聲,兒子雖不肖,岳父倒疼璉兒,總要他們應允了咱們才好向別人家提親。”他也知道岳父如今瞧不上自己,幸好待兒子極好,比在家裏好。

賈母聽了,略覺欣,道:“這是自然,他們不答應,你如何成親?”賈赦抿了抿嘴巴,不説話了。

賈母又道:“另有一件事,雖然你是做父親的,但是璉兒從小在我跟前長大,他將來的婚事你和你媳婦可不能做主,須得經過我同意。我年紀大了,雖然出了孝,也不大想往各處走動,倒是兒常在外面應酬,又是個體貼侄兒的,到時候我叫她給璉兒説一門好親,她認得的都是身份貴重的女眷,本來就疼璉兒,必然不會誤了璉兒。”賈母思來想去,推了王家的親事,便只有賈能辦好這件事了。

賈赦素知賈關心賈璉,心裏暗暗,聽了賈母的話,再想林如海和賈的那些人,便不是達官顯貴,也是前程似錦之人,如今賈璉讀書極好,雖有岳家幫襯,到底還是尋求一門這樣的族方好,忙不迭地道:“妹妹的眼光自來是好,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賈母滿意地點點頭,給別人,總不如給自己的女兒,也不知她如今可平安生產了。

卻説賈家來人走後不久,正在林如海急不可耐之際,忽聽房內一聲啼哭,便有穩婆高聲道:“生了,生了!恭喜老爺,太太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哥兒!”林如海頓時喜不自勝,忙問:“太太可好?”此話一出口,便聽裏面穩婆撲哧一笑,道:“哥兒才落草,還得等一兩個時辰才知曉好不好呢!”説着,不理外面,只用開水煮過的小銀剪刀剪斷嬰兒的臍帶,以同樣煮過的棉線緊緊扎之,又將嬰兒用熱水清洗乾淨,並沒有送到外面去,怕着風。

聞得自己生下一子,雖仍痛楚難當,但面上已是喜之不盡,又過一時,待胎衣排出,並未出血,方更衣移到炕上,地上頃刻間便被收拾乾淨。

穩婆方命孃抱哥兒上來,孃是賈半個月前挑選好的,一共二名,一姓柳,一姓張,年紀都不過二十來歲年紀,剛生下女兒不到兩個月,皆是容貌秀麗,舉止文雅,為人處世極好,人也乾淨利,自從被選上來後便已開始留心吃喝了。

瞧着大紅襁褓裏的兒子閉着眼睛,險些落下淚來,幸而知曉產後不能哭泣,方止住了,倒是想起林如海來,道:“老爺在外面?我聽到老爺説話了,哥兒叫老爺瞧瞧才是。”穩婆笑道:“屋裏已收拾乾淨了,這就請老爺進來。”話音一落,不等出去,便見林如海急急忙忙進來了,想是知曉賈母子平安後特特洗了澡換了衣裳,也就着熏籠驅除了寒氣,一臉喜悦,並無半點酒氣。

林如海大步走到炕前,彎低頭看着躺在賈枕畔的兒子。

這是他林如海的兒子,今生第一個兒子。

林如海忽然覺得如同置身夢境,他簡直不敢相信,上輩子求而不得的兒子,今生就這樣降生了,彷彿是蒼天彌補他一般,瞧着便十分壯健,雖然不是上輩子的那個兒子,但是這樣更好,但願這個兒子能平平安安地長大。

林如海望向賈,眸中柔情似水,道:“夫人辛苦了。”賈勒着抹額,雖然憔悴,卻亦心滿意足,笑道:“老爺快別這麼説,便是辛苦,也是甘之如飴。你瞧,他眉眼可像老爺?他生來可有六斤九兩呢。老爺須得記得給咱們的兒子取個好名兒,也別忘了告訴祖宗一聲兒,咱們林家有後了。”林如海道:“你放心,我已經擬了好些字,等滿月後再選一個最好的。”雖已子時了,林如海出了產房後,仍舊去祠堂給祖宗磕頭,告知祖宗林家有後的消息,又望着祖宗神像,輕聲道:“不肖子孫前世未能守住家業,未能傳下子嗣,竟斷了祖宗們的香火,今生祖宗保佑,如海平安得子,必不會再斷祭祀。”説着,重重磕了幾個頭,又上了香,方退出宗祠。

大雪依然未停,燈光之下,紛紛揚揚,四面皆白,竟顯得格外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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