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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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我這麼一説,紅娘子也跟着疑惑起來了:“説得也是啊。巖哥,香香沒告訴我其他的,就説過她是官宦之家的小姐,原先我以為她是宮裏的人,現在經你這麼一説,我也猜不着了。”我們想破腦袋也沒想出個結果來,最後我下了結論:“香香要麼是東廠的人,要麼是六扇門的人,總之,她外表柔弱,卻是一個有絕世武功的超級女捕快,辦了無數大案要案,並因此受到了皇帝的嘉獎,送了她一對玉佩。”

“是啊,所以她假裝被袁胖子的手下襲擊,然後神機妙算,等着你來救她。最後假裝上山看你,其實是來查看地形,今兒個就帶了官兵上來,想把你們一網打盡。”紅娘子不無嘲諷地説道。

我頓時了氣,搖了搖手:“不想了,真的不想了,香香是不是宮裏的人都不重要,反正我不會去投靠別人。等哪天我打下了整個大明江山,香香還能跑到哪去?”我嘴裏説得硬朗,心裏卻是一酸,隱隱覺得我與香香只怕是再無相見可能。就算我幾年後真能打到北京去,香香十有**也已是名花有主,孩子都會玩呼啦圈了。她這一走,也許就真是永別了。

我的心本已是一段木頭,香香的到來,讓那截枯木綻放出一葉芽,所以我從不敢細想她的離去意味着什麼,我總在幻想,某一天,香香就會突然又出現在我面前,甜甜地叫我聲哥。有幻想,人生才有希望吧,説到底,我還算是個樂觀的人。但紅娘子的這番話硬生生地把那層幻想剝開,出堅硬的岩層。香香為什麼不肯留下名字和住址?她來找我,何嘗不是為了最後一聚?她説會再來找我,何嘗不是一個美麗的謊言?臨走時她那訣別的眼神意味着什麼?孫長貴的嘆息又意味着什麼…夠了,我不能再想了,心就象落入了冰涼的海水中,正向深淵裏慢慢地墜去。

紅娘子見我這麼固執,有些氣惱,於是開始轉移話題:“今天殺人的覺如何?”我酒意正濃,本已煩悶嘔了,經她這一提醒,想起親手割下的頭顱,又聯想到剛吃下去的豬頭,不一陣噁心,登時衝到路旁,吐了個天翻地覆。

等我直起身子時,紅娘子大約覺得對我的刺還不夠力度,又似笑非笑地加了一句:“殺了五百多人?是該好好吐一吐了。”我想起那漫山遍野的屍體,心中又是一陣煩悶,忍無可忍地吼了起來:“別説了!這只是場遊戲,懂嗎?是場遊戲!我只當他們是npc,殺了就殺了,有什麼關係?”話剛説完,我就後悔了,酒勁未醒的我,居然用上了電腦遊戲中的術語(注:npc指電腦遊戲中不由玩家控制的角,如商店的商人,城門守衞等等)。

但我立即緊盯着紅娘子的眼神,看她有什麼異常反應。不知為什麼,我對紅娘子總有些莫名其妙的懷疑,她似乎很能看懂我的心思,這是別人做不到的。尤其是她那天説的燈花一詞,我無聊時回想起來,總覺得本應是用燈泡一詞,難道是我多心了?或者是象她説的那樣,有一個神秘的丫頭存在,教了她一些奇怪的詞彙,難道那個丫頭也是個穿越者?但紅娘子從來不肯細説那個丫頭的事情,那丫頭到底是誰?一瞬間裏,我腦子裏轉過了無數的念頭。

紅娘子的眼神卻十分平靜:“恩皮西?他是誰?”

“恩皮西是我的一個大仇人,我一直想親手殺了他,可惜,他逃到外地去了,我一想起他就火冒三丈。”我作出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以免引起她的懷疑。但同時,紅娘子平靜的眼神也讓我的懷疑煙消雲散了,又不是演戲,也不是來明朝搞派對,哪有那麼多穿越者啊?就算這裏有別的穿越者,見到組織了,還能不哭着喊着跟我取得聯繫嗎?我真是太多疑了,是因為孤身一人穿越的寂寞,才引發了多疑症和幻想症吧。

“哦?殺了五百個恩皮西,倒有趣的。不過我派人去看了陳永福死去的地方,好象那些官兵都死於箭,只有五個人是死於刀傷。”紅娘子不依不饒地揭發着我的吹牛罪行。

我臉都沒紅:“其餘的那四百九十五個,都被我一刀一個,全砍下懸崖去了。”紅娘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就是愛胡説八道。”她的臉龐在月下如蓮花般盛開着,小酒窩隱隱地顯現出來,讓我一時間目眩神,心裏突然有了一種征服的yu望。香香走了,你紅娘子也想走,我難道就命中註定鬥不過他李自成嗎?我還偏不信這個!我這個要做一番驚天偉業的穿越者,難道身邊就真的留不住一個女孩?

我於是長嘆一聲:“大家都覺得我們是一對,你為什麼就想跟着他李自成呢?”她的笑容慢慢收斂了,躊躇了好一會,似乎拿定了什麼主意。她凝視着我的眼睛:“巖哥,一個月前,我夢見我和你做了夫,又一起去投奔闖王。不久闖王就做了皇帝,可是他最後喜歡上了我,就把你給殺了。”我的酒被第二次嚇醒了。我疑惑地望着她,難道李自成殺李巖還有這一種版本嗎?我怎麼沒聽説過。我慢慢地思索着,好象領悟了什麼:“所以你就一心想嫁給李自成,好阻止他殺我?”紅娘子的笑容又綻開了:“呸,美得你!我説的可是做夢,夢反夢反,你不懂嗎?事實上,我對跟你做夫可真是沒興趣,我見過一回闖王,我可是真心仰慕他的。但我既然把你當哥對待,那麼,如果我們真投了闖王,哥,你放心,我絕不會讓闖王動你一的。”我的心又沉了下去:“繞着圈子説來説去,你還是勸我去投闖王。抱歉,我是死也不會這樣做的。再説了,要靠一個女人來庇護,還算什麼男人?”紅娘子仍在笑着,但笑容卻有些黯淡了:“哥,如果我帶人去投闖王,你會動我嗎?”我的心隱隱一痛,似乎看見她騎在高頭大馬上,快樂地奔向李自成。我長嘆一聲:“我會殺了你。”這算是酒後吐真言嗎?可我分明知道自己是在説謊,在我的心中,她就象天上那輪明媚的月亮,呵護她還來不及,我又怎麼可能去傷害她呢?難道我真的是想要征服她,因此才這樣嚇唬她?

紅娘子眼神十分複雜地看着我,似乎在看着一個怪物。她內心顯然在矛盾和掙扎着,因此過了半響,她才眼神一亮:“好,我暫時不走。我等着看你要做的五件大事是什麼?”聽到紅娘子答應不馬上去投奔闖王,我的心情頓時好了一些。我一路盤算着那五件大事,滿腹心事地回到房中。等我漱完口,洗完臉,搖搖晃晃地準備上c花ng時,才發現紅娘子還沒走,不疑惑地望着她。

紅娘子的臉一正:“巖哥,説個正事,我想問問你,今天傷得重嗎?你可別瞞我。”我藉着酒勁,又張口胡吹起來:“要説本公子的武藝嘛,那可真是萬里挑一。一點皮外傷,早包紮好了,沒事了。不信你就檢查一下。”紅娘子的臉上一紅:“又在吹牛。我還真想看看,你到底傷得如何?不是鴨子死了嘴巴硬吧?”想起自己的一處劍傷就在大腿上,我不由心神一蕩,於是晃了晃腦袋,繼續胡侃:“我可不是胡説,今天我單刀赴會你也看到了,那真是…玉樹臨風,英明神武。不過説實話,那五千名弟兄的命我倒是沒怎麼放在心上,我這樣出生入死,浴血奮戰,還不都是為了你…為了保護你逃走嗎?”紅娘子一邊聽着我的瞎説,一邊拉着我的手,察看我手臂上的傷勢。聽到最後一句,她哧地笑出聲來,不掄起粉拳,順手在我脯上狠狠地捶了一下:“也不知怎的,我明知道你在胡説八道,但我還就喜歡聽你瞎吹呢。”我忽然得了這麼親熱的一個舉動,心中大樂,卻故意彎下身子,皺着眉頭逗她:“哎喲,你把我口捶痛了,我可是剛受了內傷的。”紅娘子慌忙伸手在我口撫摸起來:“巖哥,真的被我打疼了嗎?”紅娘子的酒勁也還沒過去,一雙水汪汪的杏眼忽閃忽閃,象要滴出水來。聽着她嬌媚的聲音,再被她這麼一摸,我突然再也控制不住那個念頭——我要把她留下來,留在我身邊!我猛地張開手臂將她摟入懷裏,趁勢吻住了她的嘴。我覺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隨即柔軟下來。我瘋狂地着她滑膩的香,不給她氣的機會。

紅娘子費力地將嘴開來,她的眼神很複雜:“巖哥,你是真心喜歡我嗎?你要説實話,一星半點都不許瞞我。”不知怎的,我心中忽然有些發虛,口中卻自然而然地説道:“當然是真心喜歡你。你總是和我若即若離,可我卻一直想要你做我的女人。”紅娘子的眼裏似乎在掙扎着什麼,卻忽然出一絲嘲:“做你的女人?那香香怎麼辦?説不定,她明天就會來找你了。”我心神一震,不由自主地鬆開了雙手,退開身來,腦子裏一時十分混亂。

紅娘子眼神裏的嘲諷意味更濃了:“你的心裏,既然不是乾乾淨淨的,又有什麼資格來親我?”我被她的口氣怒了,不由深一口氣,開始強詞奪理:“別説那麼難聽行不行?男人誰不是這樣的?三四妾多了去了,你吃的哪門子乾醋?再説了,香香都不反對這事,那天她不是説得很清楚嗎?”那個念頭忽地又冒了出來,這是什麼年代?古代嘛。一個男人找幾個女人並非醜事,而是合法合理的正常事情,我有什麼好慚愧的?

聽了我這話,紅娘子忽然冷笑起來:“三四妾?既然一個男人可以同時喜歡幾個女人,那我們女人為什麼不可以同時喜歡幾個男人?這公平嗎?如果我説,我既喜歡你,又喜歡李自成,你會不會吃醋?你想三四妾,儘管去!沒人攔着你!只是你別來招惹我!我喜歡的人,他的心裏應該只有我,不能想着別的女人。你,做得到嗎?哼!”被她教訓了這一通,我有些惱羞成怒起來:“嘿,他李自成是有家室的人,你剛才不照樣想嫁給他?難道李自成心裏就沒有他的高夫人?你要嫁給李自成作小妾,你不覺得丟人,我還替你寒磣!你不喜歡和我在一起的話就明説,少扯這些虛的!”紅娘子靜靜地凝視着我,一字字地説道:“我嫁不嫁他李自成,是我的事。李自成心裏有誰,是他的事。都輪不着你來説,你,沒資格!”一團怒火騰地在我心底燃燒起來:“好!算我自作多情。在你心裏,李自成永遠比我強是吧?行,你去找他吧,現在就去,我絕不攔你!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你…”紅娘子捏緊雙拳,霍地轉身衝出了房門。

我長嘆一聲,攤開手腳倒在了牀上,這是多麼刺的一天啊。這一天,我經歷了生死,而我對紅娘子的情,也走到了盡頭。我的人生中,又多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我本想用一個吻留住紅娘子的心,卻反而白白傷了自己的自尊,被她打了個落花水、丟盔棄甲。我的理想不是做情場子嗎,可是為什麼總這麼容易動心和受傷呢?真是可悲可笑啊。我翻來覆去地在牀上責備着自己。我又開始第四十九次地詛咒那個老頭,一下子扔給我兩個美女,可是都是先認識李巖再認識我的,讓我夾在這中間,不清不白地做着程咬金,你玩我啊?如果我還有機會再見到你,非把你的白鬍須給撥光不可。我胡思亂想着,驀地酒意上湧,終於酣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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