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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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們來談談傳説中的殺人魔——都井睦雄的真面目。

都井睦雄在大正六年（西元一九一七年）三月五出生於岡山縣苫田郡貝繁村的大字倉見這個地方。他的父親振一郎生於明治十三年（西元一八八〇年）二月十六，一邊務農一邊以燒炭為生，他的酒量非常好，但個和品德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可説是個很温和的人。

都井振一郎在俄戰爭時從軍，當時整個貝繁村出征的人數分別是:貝繁村六十二名、西貝繁村五十一名、東貝繁村三十七名、上貝繁村五十五名，聽説當中有三十二名戰死沙場。

但是，振一郎卻升了上等兵，幸運的從戰場上歸來。在大正二年（西元一九一三年）以相親的方式，和同郡的小田君代結婚，當時振一郎的父親已經過世，只剩下母親伊。

睦雄的母親君代於明治二十五年（西元一八九二年）八月二十四出生，她是個情急躁，動不動就生氣的人，但是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她和丈夫兩人都是苫田郡的人，她的父親叫做小田宇作，在阿波村的大字於曾務農，她在十七歲時嫁入了都井家。

都井家的土地規模算是中等農家，有一町三反⑦的農地，還有三反的林地。夫婦兩人情似乎也不錯，他們一邊照顧着婆婆伊，一邊認真的務農和燒炭，在當地算是過着中等以上的生活。不久之後，在大正三年（西元一九一四年）八月十四他們生下了長女美佐於，大正六年（西元一九一七年）三月五，長男睦雄就誕生了，睦雄生下來時是個非常瘦弱的孩子。

譯註⑦:町和反，均為土地面積的單位。一町約零點九九公頃，一反約為九點九一七四公畝。

雖説他們過的生活是中等以上，那也只是和一般人比較而已。

當時農家的飲食生活，和現在比起來，可説是非常匱乏。中等家庭的飲食大概就是以麥子三、稻米七的比例去調配，因為麥子會膨脹，所以煮出來的飯會讓人以為麥子和稻米各放一半。

愈是貧窮的家庭，放入麥子的比例就愈多，當然也有些家庭貧窮到只能吃麥子，有時可以混入一些季節的農作物一起煮，像是馬鈴薯、茄子、豌豆、蠶豆、大豆等，但這些東西並不是常常能夠吃到的。

秋天小米收成後，為了不要費，將小米碾成粉，衝熱水後攪拌，做成丸子來吃，當地稱之為茶子。原則上，副食品都只能是田裏的作物，當時認為，如果吃牛的話，會受到神明的懲罰，魚也是隻有在過年和祭祀的時候才能吃。所以，菜餚一定都是自己種的蔬菜，除此之外就是醃菜，每户人家也都會有一間專門醃漬食物的房間，在自己家裏製作各種醃漬物。早餐大多是吃茶泡飯配醃菜，當時也沒有人煮味噌湯。

這樣簡單的飲食生活，卻要從早到晚工作，有時甚至忙到深夜。營養不良，加上當時的醫藥又不發達，所以大正六年振一郎會病倒也不足為奇，他得了肺結核。雖然在此之前，他就覺得身體不舒服，但是生活貧困，再加上意識到自己是兒的生活支柱，就硬撐着工作。聽説來為振一郎看診的醫生，從一開始就放棄了，因為他的病情已經非常嚴重。

第二年十二月一，都井振一郎因肺結核過世，享年只有三十九歲。這時的都井睦雄只有兩歲，但因為他是長男，所以一町三反的農地和三反的林地都由他繼承，母親君代則是兒子的監護人。

這一年，發生了一件引起世人矚目的事件，也就是大正的米騷動，連持續上揚的米價終於衝破了一公升五十錢七釐的關卡。到生活陷入危機的主婦們，便站出來要求米降價，當時就是如此貧窮。騷動波及到全國各地，最後演變成需要軍隊出來鎮壓的地步。睦雄他們所住的貝繁村也受到影響，但是並沒有釀成血事件，只不過是由抗議代表對米店提出米降價、不要將米賣到別的地方這樣平和的訴求，所以這個地區並沒有人被判刑。

睦雄的祖母伊此時便怨嘆:“米價上漲，我們這些農民雖然到很高興，但社會卻變得如此動盪不安，這不等於是要殺死我們這些農民嗎？真是可怕。”這一年的年底，睦雄的母親君代便卧病在牀了。次年，即大正八年（西元一九一九年）四月二十九，她便過世了，享年只有二十八歲。她自己是説得了慢支氣管炎，但其實她也得了肺結核，可能是被她的丈夫傳染的。這樣一來，睦雄的監護人就變成了他的祖母伊。

睦雄的父母親因為肺結核而早逝，讓長大成人後的睦雄變得非常害怕。當時的結核病就是不治之症，如果病人被告知得了這個病，就等於被判了死刑；以一般人對這個病的瞭解，再加上當地人情特有的頑強保身意識，慢慢就演變成只要家裏有人得這個病，就會被疏離的習俗。

家裏沒有人工作的都井家，開始了祖孫三人的生活，生活貧窮自然不在話下。伊慢慢將田地賣掉，只耕種一些小米，養活年幼的兩個孫子。睦雄格羞怯又容易生病，是個非常乖巧的孩子，和姊姊情很好。他的姊姊美佐子事後説，記得從來沒和睦雄吵過架。

為了生活，祖母伊孤軍奮鬥，雖然對兩個孫子同樣疼愛，但是一定會將地爐的上座讓給睦雄坐。儘管睦雄年幼且又內向，但睦雄還是一家之主。有一次，美佐子開玩笑坐到上座去，伊居然把她打到哭了，因為當時的這種習慣是一定要遵守的，並不是伊的想法有問題。

就這樣，米價不斷上漲，一公升已經暴漲到五十九錢，所以當地的小學校長們，便聯名提出陳情書，要求增加百分之十的薪水。因為這個消息，伊似乎對校長們到非常失望，對她來説，校長是非常神聖的工作，必須忍受清貧的生活。然而他們現在卻仗着自己的權位，做出這麼庸俗的舉動，這件事讓伊越來越厭惡學校。

大正九年（西元一九一〇年）睦雄四歲時，伊搬到了貝繁村大自小中原塔中，租了一間房子，一家三口在這裏度過了三年。

在大正十一年（西元一九二二年），睦雄六歲的那年夏天，一家人再次搬家，搬去了祖母伊的故鄉，也就是後來發生問題的西貝繁村大自行重字貝尾。因為伊是這塊土地出身的，所以很喜歡這裏，也很門路，他們住的房子和田地是以五百圓的價格，將倉見山林處理後建造的，伊打算在這裏定居下來。

十六年後，發生“都井睦雄事件”的這間屋子，據説外觀雖然非常漂亮，但是很老舊，覺好像已經荒廢了。事件發生後，報告書上也寫着屋內非常陰暗，如同文字的敍述，覺陰氣人，但一家人剛搬來的時候，屋子還算新，和其他的房子沒有什麼兩樣。

不過，這間屋子其實是有因果的。睦雄事件的被害人之一，犬坊八重告訴警察這間房子的過往，讓人覺到這種詭異的巧合並非偶然，令人骨悚然。八重在睦雄事件發生時，因為躲在地板下面所以逃過一劫。

這是在睦雄事件發生前六十三年，所以是在睦雄一家搬來的前四十七年，八重就住在這間屋子裏面。她當時的丈夫犬坊忠次郎，與同村大字楢井的藤木德藏的老婆阿妙通姦，德藏當場抓姦在牀，忠次郎惱羞成怒，便回家拿武士刀，殺進德藏家，他原本打算先殺死阿妙再強迫德藏和自己一起死，但是他沒能殺死阿妙，便砍了德藏之後自己切腹自殺。

這起事件，就發生在這間屋子裏，之後的睦雄事件也和德藏殺人事件幾乎是同一個模式，當時忠次郎二十二歲，發生睦雄事件時，睦雄也是二十二歲。

睦雄的姊姊不久後就上小學去了。因為內向膽小，之前只和姊姊玩的睦雄，就變成孤零零一個人了。不只如此，這塊土地對睦雄來説也很陌生，伊在自己的故鄉有很多朋友，應該是過得很快樂。

她雖然很樸實，但從以前開始就到處活動，她走到哪睦雄便跟到哪，在姊姊放學回來之前，他通常沒做任何事。而且，伊還越來越溺愛睦雄，對他的佔有慾越來越強。

大正十二年（西元一九二三年）睦雄滿七歲。雖然三月出生的睦雄，因為是在四月一（本的入學）前才出生，所以當年還無法上小學。但是，睦雄本身就很畏縮內向，所以本也不想上學。不僅如此，他甚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害怕跟外面的孩子們玩在一起，更何況是學校呢！

伊也不想送睦雄上學，她片刻都捨不得睦雄離開她的身邊，她還以和睦雄同年生的小孩都還在家裏為由，心想，讓睦雄晚一年去上學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吧！

村子裏區公所的學務組人員覺得不可思議，好幾次親自登門拜訪，想説服伊讓睦雄提早就學，而伊總是拿睦雄身體不好當藉口。這也並非謊言，睦雄是常生病，但是當時的他並不是整天卧病在牀。對於區公所人員的遊説，伊總是堅持“請再等一年”然後予以嚴厲拒絕，這也是心疼害怕上學的孫子所做的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