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扮豬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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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和把匕首往袖子裏一藏,轉身跟了上去。
徐師爺抖着兩條老腿跟在後頭。
一輛平套馬車停在後門外,宮和出了後門,那幾個旗勇跟黑衣漢子已經把李凌風跟李海一裝上了車,一邊畏畏縮縮的垂手站在幾尺之外,另外有名黑衣漢子拉着套車轅馬站在馬車前。
宮和忽然回過身道:“徐文斌,你的功勞不小,來京裏自有賞賜。”徐師爺竟然跪了下去,以頭碰地,篤篤直響,道:“您的恩典,您的恩典,您多提拔,您多提拔。”宮和沒説話,也沒再看他一眼,轉身登上車轅,容得車前黑衣漢子往後一退,他立即抖繮揮鞭趕動了馬車。
徐師爺從地上爬了起來,額頭上都是土,目送馬車如飛而去。
口口口宮和停了一下車,解了李凌風跟李海一的道,李海一醒過來便皺着肩頭道:“咦,我的腮幫子怎麼這麼疼?”宮和告訴了他,他們已經出來了,而且把命徐師爺放他那些弟兄的事也説了,可沒告訴他殺了人。
李海一一聽就樂了,拍了宮和一掌道:“兄弟,你真行,如今咱們…”宮和道:“有個朋友還在前頭等着,小弟帶兩位哥哥跟她會合去!”轉身上了車轅。
李海一道:“兄弟,怎樣個朋友?”宮和道:“見着就知道了。”抖手揮起一鞭。
馬車飛快前馳,拐了幾個彎兒就到了那個衚衕口,宮和揚聲叫道:“宮和幸不辱命,姑娘請出來吧。”李海一一怔道:“姑娘…”衚衕口閃出了海棠。
李凌風也一怔,口道:“海棠姑娘。”李海一兩眼暴睜,飛身躍下馬車,伸手抓住了海棠一雙粉臂,叫道:“妹子。”海棠眉鋒一皺,身子往後一縮,道:“大哥。”宮和忙道:“李哥哥,海棠姑娘左肩窩有箭傷。”李海一一驚忙放了手,道:“妹子,你…”海棠道:“幸虧碰見了宮爺,現在已經不礙事了。”李凌風到了跟前,道:“姑娘怎麼…”宮和在車轅上道:“三位,有什麼話車上説吧,別等人家拆穿趕了來。”李海一忙攙扶着海棠登上馬車。
三個人上了車,宮和揮起一鞭趕着馬車如電馳去,在車上,李海一問海棠怎麼碰見了宮和,海棠把經過概略地説了一遍,她不是個世俗女兒,對宮和給她解衣療傷事,她説來一點也不扭捏。
儘管這當兒城門早就關上了,可是憑宮和身上那塊血滴子牌,硬是讓守城的開了城門把他們送了出去。
馬車疾馳,一口氣馳出十幾裏地方始停住。
停住了馬車,宮和轉過身道:“行了,如今就是他們把濟南城的幾個營的人馬都派出來咱們也不在乎了,暫時在這兒歇會兒吧。”他這裏話剛説完,李海一那裏肅然抱拳,道:“兄弟,海棠雖不是我的親妹妹,可和我的親妹妹沒什麼兩樣,我們兄妹倆先後都受了你的這份大恩…”宮和忙揮手道:“李哥哥,你這是幹什麼?這不是太見外了麼!咱們一見投緣,跟一母同胞親兄弟沒什麼兩樣,還説什麼誰受了誰的,這不是存心讓我難受的麼。”李海一微一點頭道:“好吧,兄弟,我不説了,我什麼都不説了。”宮和道:“這才是,江湖夠大,可是想在江湖上結幾個能過命的血
朋友可不大容易,咱們幾個算是臭味相投,從今後就該像親兄弟,親兄弟之間不來這一套…”目光略一擺掃,接道:“李凌風哥哥跟我一樣,是完全走腿闖道兒的江湖人,無牽無掛是這麼一個人,不管在哪兒,説走拿起腿來就能走,海一哥哥你跟海棠姑娘就不同了,不同是不同,可是如今濟南城是不能再回去了,二位今後有什麼打算?”李凌風道:“説起來都是我…”李海一一抬手道:“兄弟,咱們這位兄弟剛説過,咱們之間不來這一套,你不知道,吃六扇門這碗飯幾乎就吃膩了,可是當時有譚大人在,衝着譚大人就是賣了命我也要待下去,如今譚大人已經過世了,我正好藉這機會
離這個彆扭煞人的地盤,回到江湖去過我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舒服
子,天生這副懶散骨頭,沒辦法。”宮和拍了一下手道:“好,海一哥哥恢復本
,夠豪邁,海棠姑娘呢?”
“什麼姑娘,”李海一道:“聽來刺耳,讓人渾身不舒服,跟我一樣,從今兒個起叫她一聲妹子。”宮和咧嘴笑笑道:“這…”
“這什麼?”李海一接着道:“七尺鬚眉男子漢,別來這些婆婆媽媽經,剛才你説到哪兒了?”
“好吧。”宮和窘迫地頭一點點道:“恭敬不如從命,我託大了,妹子今後可有什麼打算?”海棠淡然一笑道:“我麼?您三位都知道我是幹什麼的,我跟李凌風説過,只要是有男人的地兒我都能去。”宮和雙眉一揚要説話。
李海一那裏已先開了口。
“妹子,別説這話行麼?你這話像拿把刀扎我一樣讓我心疼,我早就勸你離那一行,你不聽,這回我這個做哥哥的説什麼,也不會再讓你幹那個,你要願意就先跟着我這個做哥哥的,憑咱們這兩手還餓不着,就是走江湖賣這身本事也能混碗飯吃。”
“對。”宮和一點頭道:“我們三個要是讓妹子你再去吃那碗飯,我們三個還算什麼?妹子你先跟着海一哥哥,我還有點兒事,了一了之後我就來找你們倆。”海棠雙目中淚光一湧低下了頭,道:“你們對我太好了,我怎麼配!”宮和道:“這是什麼話…”
“就是啊。”李海一睜着眼道:“你要再説這些話,我這做哥哥的可要提起架式來打人了!”海棠抬起了頭,臉有點白,雙目之中還閃漾着淚光,道:“好,我不説了,從今兒個起,您幾位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就是了。”李海一咧嘴笑了,一手伸過去擁着海棠的肩緊了緊,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子。”另一隻手掏出汗巾遞了過去,道:“把淚擦擦,別讓我看着心煩。”海棠默默地接過了汗巾。
宮和一皺眉道:“海一哥哥這塊汗巾多少子沒洗了,好大的汗酸味兒,也不怕人家海棠妹妹擦瞎了眼。”李海一咧着嘴又笑了!
宮和突然轉望李凌風道:“凌風哥哥你呢?”
“我麼。”李凌風遲疑了一下,淡然笑笑道:“跟你一樣,還有點私事待了。”
“對了。”宮和在自己腿上拍了一掌道:“凌風哥哥你提起私事我倒想起來了,剛才我説錯了話,凌風哥哥你跟我不一樣,我才是真正無牽無掛的一個人兒。”李海一微微一愕,望着李凌風道:“怎麼,兄弟,你…”李凌風要説話。
宮和卻帶頭搶着説道:“我的李哥哥,這檔子事你不知道但我清楚,我提個人兒,盧近義的掌珠,盧姑娘。”海棠臉微微一變,但馬上又恢復了正常,李海一又復一怔,叫道:“盧近義的閨女,怎麼回事兒,兄弟?”李凌風淡淡笑了一笑,很泰然地,把他邂逅盧燕秋的經過説了一遍,當然,他瞞了該瞞的那一段。
聽完了他的敍述,李海一為之動容:“沒想到盧近義這老小子會有這麼一個識大體,明大義,俠骨俠膽的好女兒,更沒想到盧近義這老小子會是這麼個人,他一手掩盡了濟南人的耳目,連譚大人都讓他瞞過了,要早知道他是幹那種買賣的…唉,説來我該慚愧,譚大人被矇在鼓裏還有可説,我吃的是這碗飯,江湖道上也混了那麼久了,他的,我可真是夠聾夠瞎的了。”宮和道:“行了,李哥哥,別這麼自責了,江湖上這種欺世盜名的人多得是,表面上道貌岸然,安份守己老好人,其實一肚子壞水,殺人掠貨,什麼事兒都幹,誰又不是能七十二變化的孫猴子,能變個什麼玩藝兒鑽進他肚子裏瞧瞧去,要能防得了這些,一一揭穿他們的假面具,那不成了大羅神仙了。”李海一道:“話是不錯,可是…”苦笑一聲,住口不言。海棠瞟了李凌風一眼,突然説道:“我在濟南待了不少的
子,對這位盧姑娘是久仰,可卻福薄,從沒見過,凌風哥,你這位紅粉知己一定是位大美人兒。”李凌風淺淺一笑道:“以後見着她,你就知道了。”海棠眉梢兒微揚道:“我巴不得現在就見見。”李凌風臉上掠過一絲陰沉神
,淡然道:“現在連我都不知道她哪兒去了。”李海一忙道:“怎麼回事兒.兄弟,盧姑娘她…”李凌風當即又把鐵公祠失散的經過説了一遍。
聽完了這番敍述,海棠一雙美目裏閃漾起異采,李海一卻滿臉關切神地道:“兄弟,別急,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虎毒不食子,盧姑娘跟她爹在一塊,不會出什麼差錯的,江湖説大夠大,説小還真小,你還怕找不着她,沒再見着她的一天麼?”李凌風道:“這個我知道,其實我也不急着找她,我還有別的事兒。”李海-哦地一聲道:“你還有別的什麼事兒?”李凌風目光一凝,望着宮和道:“提起這件事兒,我就要問問兄弟你了…”宮和微微一愕道:“問我什麼?”李凌風道:“當初殺害我父親,跟後來劫擄譚姑娘我懷疑這兩件事是一個血滴子乾的,兄弟你殺了那個血滴子,可算替我父親報了仇,只不知道你有沒有問過他譚姑娘的下落?”宮和聽直了眼,叫道:“怎麼説,我宰的那個血滴子,就是殺害老爺子跟劫擄譚姑娘的那個人?”猛在自己腿上拍了一巴掌,道:“我的哥哥,你怎麼不早説?”李凌風道:“聽兄弟的口氣,兄弟是沒問?”宮和道:“我的好哥哥,我哪兒知道嘛!”李凌風皺皺眉道:“看來我是沒辦法儘快的找到譚姑娘了,只不知道十二金錢是不是有收穫,要是他也沒有收穫,譚姑娘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事就誤大了。”宮和懊惱地一跺腳道:“唉,都怪我沒想到。”李凌風道:“你事先
本不知道,哪能怪你。”李海一沉
了一下,道:“兄弟,不管怎麼説,譚姑娘是個坤道,是個弱女子,難道他們…”李凌風搖頭道:“海一兄對血滴子還不大瞭解,我對他們可知道得很清楚,只要是他們下手的對象,老弱婦孺他們也不會放過,何況他們之所以劫擄譚姑娘還有別的原因。”宮和道:“他們劫擄譚姑娘,還有什麼別的原因?”李凌風道:“二位可聽説過,七殺教這個組織。”李海一一怔道:“七殺教?”宮和道:“連聽也沒聽説過,這是個怎麼樣的組織?”李凌風當即就從他跟盧燕秋無意中發現那重傷的吊睛白額虎説起,一直説到兩個人從山裏出來,把發現七殺教這一秘密組織的經過頗為詳盡的説了一遍。
靜靜聽畢,宮和頭一個叫道:“沒想到曾幾何時江湖上出了這麼一個組織。”李海一道:“難怪咱們不知道,敢情他們是怎麼個秘密組織,而且又深藏在山窩裏,再加上他們行動神秘,咱們上哪兒去找。”宮和道:“看來這個組織倒是個不錯的組織,看看他們要殺的那些人,這個組織裏的人物應該個個都有滿腔熱血,一身俠骨,個個都是嫉惡如仇的衞道之土,尤其那位女教主,更讓咱們這些昂藏鬚眉愧煞。”李海一猛擊一掌道:“可不是麼?當世之中有這麼一位奇女子,有機會定得見識見識,只要她不嫌我,李海一我跟她走了,這種事我豈能落在別人後頭。”宮和笑道:“現在咱們幾個已是血滴子的眼中釘了,真要再加入了七殺教,在血滴子眼裏咱們可真成了造反謀叛的大敗類了。”目光一凝,望着李凌風道:“哥哥,可知道這位巾幗英雄女中丈夫姓什麼?叫什麼?”李凌風一搖頭道:“不知道,他們都是那麼個秘密組織,行動一向神秘,尤其一教之主何等身分,她怎麼會輕易把姓名告訴人。”宮和雙肩一聳道:“海一哥哥,你想,姓什麼,叫什麼全不知道,甚至連長得什麼樣兒都沒瞧見,這叫咱們怎麼個樣認法。”
“別急,兄弟。”李海一道:“咱們也有滿腔熱血,一身俠骨,而且那嫉惡如仇的氣味也跟他們一樣,就憑這,子久了還怕見不着她。”李凌風點頭道:“海-兄説得是,尤其濟南府這麼一鬧,咱們是隔着牆吹喇叭名聲在外了,加以我見過她,她信得過李凌風這個人;李海一、宮和都是李凌風過命的朋友,
後江湖上相遇,相信她會主動找咱們的。”李海一點頭道:“對,我就是這意思。”宮和忽然一皺眉鋒道:“凌風哥哥,小弟我要直説一句,血滴子真要是以譚姑娘是七殺教中人,而且身上攜有機密文件而截她,這位譚姑娘恐怕凶多吉少。”李海一道:“兄弟,我也這麼想。”李凌風緩緩説道:“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忽地一凝目光,望着宮和道:“兄弟,除了那塊
牌,你有沒有在那個血滴子身上發現別的什麼?”宮和怔了一怔道:“這倒沒有,譚姑娘被擄失蹤,到他毀在小弟手裏,這期間有段時
,只怕他早就把那機密文件送回他的主子手裏去了。”李海一嗯了一聲,點頭道:“這倒是,這倒是。”李凌風道:“看來我誤的事大了。”宮和道:“你呀,我的哥哥,這怎麼能怪你!”李凌風雙眉揚起,道:“我不説什麼了,事到如今説什麼也沒用了,咱們推測譚姑娘必已遇害,但是我沒見着屍首就不能不還存一絲希望,我這就告訴十二金錢趙振翊去,諸位請各自分手,來
咱們再謀後會。”隨即他抱起了雙拳,李海一忙道:“慢着,兄弟,既是這樣,我和海棠跟你一塊兒走多好,人多好辦事,反正我們倆眼前也沒一定的去處。”李凌風道:“海一兄,好意心領,這件事還先讓我一個人辦的好!”宮和道:“我正説呢,李哥哥,濟南這檔子事是鬧大了,正如凌風哥哥剛才所説,咱們如今是隔着牆吹喇叭,名聲在外了,濟南總鎮不但會行文全省,説不定血滴子還會大批而來,咱們這幾個人走在一處太惹眼,那麼一來反倒不好辦事,以小弟看這件事還是讓凌風哥哥一人兒去辦吧,好在還有十二金錢那麼個幫手,還擔心誰能碰凌風哥哥一
寒
。”李海一沉
一下道:“這倒也有理,兄弟,江湖上走動,膽不妨放大,但心一定要細,我知道我這囑咐有點多餘,可是我忍不住。”李凌風含笑道:“我倒不覺得海一兄的囑咐多餘,請放心,我會牢記你的那句話,諸位各自珍重,我走了。”海棠突然説道:“凌風哥,你辦完事後是不是要找我們?”李凌風遲疑了一下道:“譚姑娘要是活着,我得把她救出來,要是死了,我也得把她的屍首
給七殺教,儘管譚姑娘不是我劫擄的,但這件事多少和我有點關係,在這道義上我該這麼做,等這件事告一段落之後,我還得到處跑跑,去找燕秋。”海棠臉
微微一變道:“知道,我就是問等你找到了盧姑娘之後。”李凌風沉默了一下道:“到那時候再看吧,將來的情形怎麼樣,誰也難以預料,不過只要我能去找諸位,我一定去找諸位就是,我不多耽誤了,告辭。”抱拳,轉身躍下馬車行去。
海棠口齒啓動,言又止,望着李凌風的背影,嬌靨上浮起一片難以言喻的神
。宮和的目光從海棠嬌靨上掠過,投向李凌風的背影,道:“到現在我才發現,凌風哥哥好像有點兒不大合羣。”海棠臉
又一變。
只聽李海一道:“兄弟,別錯怪他,不是這麼回事,雖然前後我只不過跟他見過幾面,處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多,可是我自認了解他,他這個人不善虛偽做作,也不會説好聽的,是什麼就是什麼。”宮和笑道:“李哥哥,這麼説小弟我善虛偽做作,會説好聽的。”李海一哈哈一笑,抬手給了他一掌,道:“好傢伙,一把筷子吃藕,居然挑起哥哥我的眼兒來了,咱們也別耽誤了,走吧。”宮和道:“李哥哥、海棠,咱們就在這分手吧,我也要走了。”李海一一怔道:“怎麼?你怎麼就走了?”宮和道:“李哥哥別捨不得,小弟我這事兒只有那麼一點兒,很快就辦完了,説不定你們倆出不了山東境,小弟我就攆上來了,咱們是離短聚長,往後在一塊兒的子多得呢!到時候小弟我這身雲裏飛輕功準能派上用場,走鋼繩、翻筋斗、摘蟠桃,我都拿手,咱們這個班子不轟動大河南北才怪。”李海一哈哈大笑,道:“對,對、對,兄弟你説得哥哥我心裏好高興,正如你所説,咱們是離短聚長,捨不得也得舍了,兄弟,那你就快去快來吧。”宮和-抱拳,目光從李海一跟海棠臉上掠過,道:“海一哥哥,海棠妹子,我走了,過兩天咱們再見。”一個筋斗翻了下去,落地揚手,道:“海哥哥,車轅上的差事兒
給你了。”李海一笑道:“那是當然,還能讓妹子趕車不成。”一步跨上了車轅,
鞭握繮,道:“兄弟你保重,我們倆前頭等你了。”叭地一聲鞭梢脆響,馬車馳去。
望着馬車漸去漸遠,宮和的臉漸趨陰沉、森冷,
邊泛起一絲令人望之戰慄的笑意,轉身往濟南城方向撲去!
這一陣折騰費時不少,宮和到了濟南城下,天已然四更。
宮和懶得叫開門,提一口氣拔上了城牆,他不但身輕如燕,而且行動快捷異常,神不知鬼不覺地就翻進了濟南城。
城牆裏落地又起,他直往城裏撲去。
剛往裏撲進十來丈,四五條人影在幾丈外撲向城牆兒。
宮和好眼力,一眼就看出那是誰來了,他立即停身叫道:“張捕頭,請留一步。”那四五條人影立即收勢停住,隨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哪位朋友呼喚張某?”宮和應道:“張捕頭,是我,宮和。”一聽是宮和,那四五條人影立即撲了過來,幾個起落已到近前,果然是李海-手下的張捕頭跟另幾位捕頭,張捕頭訝然道:“宮爺沒讓他們傷着?”宮和含笑道:“小弟命大,只是受了點傷,幾位可是要趕去救李總捕去?”張捕頭點頭道:“正是,聽説我們大哥跟神刀李讓假血滴子押走了,宮爺知道那件事,難不成宮爺您…”宮和含笑道:“小弟就是為這檔小事才二趟又進濟南城的…”他把冒充血滴子救人的經過,從頭到尾説了一遍,最後道:“我那位海一哥哥讓我謝謝諸位高義,並且説往昔諸位是他手下的弟兄,從今幾個大家都是朋友,他要諸位善自珍重,各奔前程,江湖不算太大,將來定還有再見面的子,不論在哪兒,他都不會忘了諸位這些患難弟兄,生死朋友的。”他這裏把話説完,張捕頭那裏肅然抱拳,道:“宮爺大義,兄弟們放心之餘謹此謝謝宮爺,我們本來想救下大哥之後跟着他到處闖闖的,既是我們大哥他這麼
待下來了,我們幾個只有從命,就此別過,異
江湖道上再謀後會。”後頭那四名捕頭也一起抱拳,在張捕頭的帶領下,轉身仍往城牆撲去。
宮和望着五名捕頭沒入夜裏,轉身又往城裏撲去。
宮和一口氣奔到了北城,身軀一閃便拐進了一條漆黑的小衚衕裏。
小衚衕裏第二家,兩扇小門兒,宮和沒敲門,騰身一躍便翻牆進去了。
小小的一個院子,兩邊廂房裏黑忽忽的,只有上房屋裏亮着燈。
宮和剛落進小院子裏,上房屋裏的燈滅了,一個低沉話聲從裏頭傳了出來:“哪位江湖道兒上的朋友這時候蒞臨?”宮和冷然應道:“我。”停也沒停地便住上房屋行去。
上房屋裏閃出了兩個面形陰沉的中年漢子,快步地上來一躬身,恭聲説道:“您回來了。”宮和嗯了一聲,腳下沒停。
一名黑衣漢子跨步跟上來低聲説道:“大領班來了。”宮和一怔停了步,但只是停了-下,旋即他又慢步往上房屋行去。
上房屋裏的燈又點上了。
宮和跨進了門,一名體態異常,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居中高坐,宮和過去躬下了身道:“見過大領班。”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皮笑不笑地招了招手,道:“宮和,宮裏這麼些年,沒想到你是個大材,怪不得總領班會破例重用你,這回你的功勞不小,我回京上報,少不了你一名大領班。”宮和道:“謝大領班的恩典!”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道:“用不着謝我,你是個炙手可熱的紅人,將來我還要你多照顧呢,總領班的令諭到了,人一經拿獲着咱們就地正法,人呢?”宮和平靜地道:“回大領班,屬下把他們放了。”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一怔,顯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道:“怎麼!宮和,你把人怎麼了?”宮和道:“回大領班,屬下把人放了!”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赫然變
,霍地站起道:“你!你把人給放了,你好大的膽子,李凌風是叛徒李辰之子,又不受血滴子節制,等於是個欽犯。”宮和道:“大領班,這個屬下知道。”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兩眼突
寒芒,震聲道:“明知故犯,你這是私通欽犯!”宮和道:“大領班,屬下不敢。”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砰然一聲拍了桌子,暴怒道:“你還嘴硬,你知道血滴子規法,還不給我跪下。”宮和沒跪,微一欠身道:“大領班請暫緩定罪,屬下有下情稟報。”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叫道:“大膽,私通叛逆,明知故犯,你還有什麼話説。”他抖手揮了過來,只見寒光一道,疾襲宮和咽喉要害。
宮和一個身軀突然飄退三尺,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手裏多了一把短劍,他一劍落空,兩眼寒芒暴,怒笑一聲道:“宮和,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不領規法,看來你真是要謀叛造反了,我看你能跑到哪兒去。”他閃身就要撲進。
宮和沉聲大喝:“站住!”這聲大喝震得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一怔,宮和緊接着正説道:“大領班應該記得,當初總領班派屬下出京的時候曾經説過,這件事着屬下全權處理,必要時凡血清子都得聽屬下指揮調度。”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冷笑道:“宮和,你只不過是個起碼的侍衞,連這領班都是剛提升的。”宮和冷然道:“這麼説大領班是藐視總領班的令諭了?”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氣是沒那麼盛了,道:“總領班的令諭叫你放走欽犯了麼?”宮和道:“屬下説過,有下情稟報,奈何大領班不聽。”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一咬牙點頭道:“好,我聽,你要是説不出個理由來,哼,哼,哼…給我説。”宮和微一欠身道:“謝大領班。”站直身軀凝了目,道:“大領班可曾聽説過,江湖上有七殺教這麼一個組織?”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冰冷道:“沒有,怎麼樣?”宮和道:“大領班,李凌風不但聽説過這個七殺教,而且見過七殺教的首腦人物,主要分子。”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道:“他見過七殺教的首腦人物,主要分子又如何?”宮和道:“大領班,七殺教所謂七殺是,異族,侵犯我國土,蹂躪我同胞者,殺;棄宗忘祖,賣身投靠者,殺;助紂為
,為虎作倀,喪心病狂甘為異族鷹犬者,殺;不孝父母者,殺;貪官污吏,殺;為富不仁,
商巨紳,殺;
者,殺;江湖敗類,殺。”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瞪圓了眼,叫道:“這,這分明是謀叛造反的組織嘛!”宮和道:“大領班,譚逸軒的女兒,就是這個組織裏的人,她偷的那機密文件就是要
給這個組織。”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臉
變了,道:“這麼説,李凌風是在哪兒見着這叛逆組織的首腦人物跟主要分子的了?”宮和道:“七殺教的巢
,泰山東面深山裏。”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霍地轉望那兩名黑衣漢子,道:“準備放信鴿!”宮和截口道:“大領班要幹什麼?”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道:“幹什麼?問得好,我要請京裏火速派人趕來濟南…”宮和道:“到那座深山找到他們的巢
捕殺他們?”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道:“難不成我會請旨降恩頒賞!”宮和道:“大領班,要是能這麼做的話,屬下就不會縱放李凌風了;屬下早就飛報總領班請京裏派下高手趕來濟南,進入那座深山找他們的巢
去了!”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目光一凝道:“為什麼不能這麼做?難道他們聲勢浩大,咱們動不了他們?”宮和薄薄的
邊掠過一絲森冷笑意,道:“大領班這就把血滴子看扁了,當世之中沒有血滴子做不到的事,沒有血滴子殺不了的人。”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道:“那你為什麼説不能?”宮和道:“只因為他們已經不在那座深山裏了,至少他們的首腦人物跟主要分子已經不在那座深山裏了。”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一怔忙道:“他們已經不在那座深山裏,那他們上哪兒去了?”宮和道:“譚逸軒的女兒為他們帶來機密文件,半路上被截了下來,他們焉有不傾巢而出,全力營救的道理。”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道:“這麼説你是出自猜測?”宮和道:“不,是李凌風説的。”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道:“你相信他的話?”宮和道:“他的説法合情合理,而且他不會騙我,也沒有騙我的可能。”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沉默了一下道:“這麼説,他們是到江湖上來了。”宮和道:“是這樣。”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道:“那也容易,咱們就在江湖各處截殺他們。”宮和道:“屬下不知道他們都是些誰,也認不出江湖上哪一個才是七殺教的人,大領班認得出麼?”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一怔道:“怎麼説!你不知道?他們是誰,也認不出…”宮和道:“大領班,李凌風見着他們的時候,他們一個個都蒙着面,不以面目示人,除了知道他們的首腦人物是個年輕女子,有兩個人是鎖魂鞭閔雄,子母奪命圈韓昆之外,別的一無所知。”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兩眼寒芒一閃,道:“鎖魂鞭閔雄,子母奪命圈韓昆是七殺教中人?”宮和道:“不錯。”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臉上浮現起一絲冷酷神
,道:“那就夠了,只要找到這兩個人,哪怕…”宮和道:“大領班,這一點屬下想到過,可是不能這麼做。”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怒聲道:“為什麼不能這麼做!你的不能未免太多了…”宮和冷冷看他一眼道:“大領班有沒有考慮到,閔雄、韓昆都是成名多年的一方豪雄,他們一身骨頭必然夠硬,萬一,他們不肯招出那些個同黨來,對七殺教來説,不但是打草驚蛇,李凌風跟李海一可能會對屬下動疑,屬下還能接近李凌風麼?這麼一來豈非得不償失,還有,閔雄跟韓昆在江湖上都有相當的身分,他倆要是咬緊牙關不肯招供,不吐實,反指咱們以莫須有
害江湖,很可能會
起公憤,萬一這些刀口舐血,玩命慣了的江湖人來個羣起造反,那將會是一個難以收拾的局面,到那時候總領班面前是大領班您説話,還是讓屬下我去承當?”宮和這番話確實剖陳了利害,而且又有軟有硬,聽得那個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直了眼,道:“這…那…你打算怎麼辦?”宮和道:“現在大領班應該明白,屬下所以縱放李凌風是不得已,也用心良苦,屬下要把他當作兩個鉺中的一個,靜待七殺教那些人自動上鈎。”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道:“你要靜待七殺教那些人自動上鈎?”宮和道:“大領班,在江湖上來説,李凌風是頭一個好樣兒的,他那把刀確實天下無敵,七殺教既是這麼一個組織,他們也絕不會放過他的,一定會想個辦法爭取他入教,不管李凌風入教與否,他們總會有幾次接觸,這是一個機會,要是李凌風加入了七殺教,他們下一個找的就是李海一跟屬下宮和,那時屬下加入了七殺教,大領班!往後的情形還用得着屬下再説麼?”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靜聽之餘,兩眼異采連閃,一待宮和把話説完,他突然笑了,笑得有點兒陰。
“宮和,難怪總領班會破格重用你,你的確是行,我不如總領班,看來這就是總領班之所以為總領班,我之所以為大領班的道理所在,好吧,我錯怪了你,只是剛才説要把李凌風當作兩個餌中的一個…”宮和道:“大領班,屬下要分頭並進,雙管齊下,兩計互為呼應,一計不成還有一計,所以屬下要設下兩個餌就是譚逸軒的女兒!”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微愕凝目,道:“你是要…”宮和邁步過來在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耳邊低低説了一陣。
只見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面泛喜,笑笑道:“好,好,我這就去辦。”伸手在宮和肩上拍了-下,道:“宮和,這件事要是成了,你的功勞可是真不小啊。”宮和微一欠身道:“那還要大領班降恩提拔。”商人打扮的白淨老者哈哈大笑,連連點頭:“好,好,事不宜遲,我這就着手,累了一天一夜了,你也早點兒歇息吧,我走了。”他邁步往外行去。
宮和躬下身去,道:“屬下恭送大領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