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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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程鋭對參加新年度軍品訂貨會十分重視,他和趙君亮組織生產、科研、銷售部門對今年的軍品訂單進行了認真的分析和研究,並拿出有針對的方案。程鋭決定親自去北方軍代局參加訂貨會。

早晨,程鋭收拾着開會的文件,趙君亮提着一隻保温杯走了進來。昨天晚上,他翻箱倒櫃找出別人送給他的老山參,讓子易娟連夜熬好了蔘湯。趙君亮把保温杯遞給程鋭:“把這杯蔘湯喝了,易娟昨晚專門給你煮的,正宗的老山參。我看出來了,你是豁出命來了!”程鋭説:“不是我豁出命,是廠子天天命,工廠目前這種狀況一口氣上不來就要命!”這段子,趙君亮從程鋭身上讀到了一種神,一種豁出去了的神,這種神讓全廠都為之動,大家正是從這種神中看到了188廠的希望。趙君亮想起了主席説過的一句話:“人是要有種神的…”他知道這正是自己身上所缺少的。

王大義走進來説:“你病剛好,身體能行嗎?還是我去吧。”程鋭説:“我身體沒問題。”昨晚程鋭給徐總打電話,請他幫助188廠爭取這批軍品訂單。徐總説參加競標的軍工企業都是他的手下,他不偏向任何一家。能不能拿到軍品訂單隻能是靠自己了,關鍵還要看188廠的產品質量、價格有沒有競爭力。

趙君亮心裏十分清楚,如果今年拿不到足夠的軍品生產任務,188廠離破產就不遠了。就算能拿到了這批軍品訂單,現在廠裏也沒有錢購買原材料組織生產。趙君亮説出了自己的想法。

徐總的幫忙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程鋭想到了北方軍代局的老劉、老張,他倆和程鋭是大學同學、戰友,如今已是大校軍銜。程鋭心裏明白,必須調動一切積極因素才可能拿到訂單。程鋭説:“事在人為,有了第一步才有第二步,我想辦法爭取軍品生產預付款。”程鋭從厂部出來,上了停在門前的吉普車,司機小李發動着車子剛要走,一個人突然從旁邊躥了出來,張開雙臂攔在了吉普車前。程鋭一看,是大雁溝煤礦何經理,想躲開已經不可能了,沒有辦法只好下車。

程鋭説:“何經理你這是幹什麼?”何經理説:“攔路討債!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出此下策。”程鋭剛想張嘴説沒錢,何經理急忙制止道:“別和我説沒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麼大的廠子再沒錢,一天也得幾十萬進出,這回你怎麼都得把欠我們的幾百萬煤炭款還了。”

“我真的沒錢,有錢我能不還給你嗎?”程鋭很無奈地説。

“不還錢今兒我就不讓你走!”何經理靠在機蓋上。

程鋭説:“何經理,我要到省裏開會,你等我回來再談這件事好不好?”何經理不容商量地説:“不行!程廠長,我聽説你為了全廠職工給供電局長下跪,今兒我也給你跪下,只要你能還錢給我們。”説着就要下跪。程鋭一把抱住了何經理。

何經理懇求地説:“我們礦也揭不開鍋了!全礦好幾百人就等着我要回這筆煤款發這個月的工資。程廠長,請你理解我的心情。”由己推人,程鋭十分愧疚地説:“老何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現在真的沒錢,如果我這次從省裏能到錢回來,我一定還你一部分煤款,我説到做到。”何經理説:“你必須答應從省裏回來後一次還清!”程鋭躊躇着:“先還三分之一。”何經理寸步不讓:“不行,至少還一半,要不然我就不讓你走!”程鋭無奈地説:“那好,前提是如果我從省里來了錢,我就還一半煤款。我們達成協議。”何經理説:“空口無憑,我憑什麼相信你?”程鋭想了想説:“如果到時我不還錢,我就是癩皮狗!”何經理抓起程鋭的右手,在手掌上重重拍了一下説:“這可是你説的,希望你不要當癩皮狗,就這麼説定了,我等你回來。”説完,讓開了道路。

程鋭重新上了車,發現林媛坐在車後座上,身穿一件米白的風衣,長髮隨意披在肩上,顯得既端莊又寧靜。

在程鋭和何經理涉時,林媛上了吉普車。她坐在車內,不動聲地觀察着程鋭的一舉一動。這個在她心目中佔據了全部位置的男人真誠得近乎可愛,讓她想笑卻又覺得有幾分心酸。她是全廠的財政總管,沒有人比她更瞭解188廠目前捉襟見肘的經濟狀況。今天程鋭去省裏開會,她卻拿不出差旅費。只好打電話給市裏的女友,從那裏借到了三萬塊錢。她上車就是去女友那裏取錢。

程鋭發現林媛打扮得很漂亮,問:“林總上哪?”林媛戲謔地説:“我陪你到省裏開會不行嗎?”程鋭説:“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再説廠裏財務也離不開你。”林媛説:“就不許我搭車辦點私事什麼的。”程鋭笑了:“允許,當然允許。”

“廠長你病好了嗎?”林媛問,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程鋭輕描淡寫地説:“老病,沒什麼大不了的。”然後回過頭問“林總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是到市裏會男朋友吧?”

“我哪有男朋友,我到市裏給你借錢去。你到省裏開會辦事,廠裏連三萬塊錢都拿不出來。我找朋友借了三萬塊錢,得到市裏拿。我這個總會計師當的真夠悲哀的,廠長出差我都拿不出錢。”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程鋭嘆道。

林媛低頭説:“我哪有當巧婦的資格?”程鋭問:“我平時工作太忙,一直沒時間關心你的生活。林總,你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結婚?”林媛反問:“獨身不是好嗎?”程鋭説:“這不是你的真實想法。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林媛説:“上大學的時候我一心一意考研,公費留學回來,分配到這大山溝裏,錯過了花季,我看好的都有主了,後來分配來的大學生年紀都比我小,這幾年工廠又陷入了困境,我也跟着陷入了困境。在你來之前我希望我們廠能早點破產,破產對我來説也許是新的機遇。”程鋭説:“你是第一個在我面前説希望廠子破產的。我剛來的時候你提出來調走,我不同意,你説我霸道。如果你有更好的發展方向,我同意你調走。”

“現在我哪也不去,我看到了新的希望。”林媛到臉上發燒。

程鋭沒再繼續追問,他朦朦朧朧地到林媛所説的新希望不僅僅是工廠的未來,這些子他明確地到林媛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漣漪和關注,這讓程鋭到一絲不安。

吉普車駛進市內。林媛下車,從女友手裏接過紙袋,給程鋭。吉普車匯入車,漸漸駛出了林媛的視線,林媛還站在路旁疏朗的綠蔭下翹首佇立。

女友打趣説:“女人要是愛上一個人,會情不自出來的。”林媛打了女友一下,兩朵紅雲登時飛上了林媛的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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