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晚餐的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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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馮虞開包袱皮,只見偌大一個包袱,裏頭居然都是些個文房用具。孃親與採妍“唉”了一聲,立馬
了氣。想來原先認定潤筆必然是些真金白銀,這一看,落差實在太大。卻聽馮虞那邊“啊”了一聲,聽那音調,竟似撿着寶了。
原來馮虞前生好書法,又有些小錢,自然對文房四寶挑剔了些,也見過不少好東西。眼前這些文具,無一不是極品!只説這方裝在楠木硯盒中樣式古樸的紫石端硯,形如朵雲,上有天然形成的魚腦凍紋樣。邊上還刻有銘文:“與墨為入,玉靈之食。與水為出,陰鑑之。懿矣茲石,君子之側。匪以玩物,維以觀德。”再仔細看,落款是個行草“軾”字,硯腳處還刻有陰文篆書“德有鄰堂。”難道這竟是蘇東坡的藏硯!
其他物什也一樣一樣接連擺上桌面。青玉管狼毫提筆、湘妃竹留青花蝶管紫毫筆、白玉鏤雕踏雪尋梅圖筆筒、白玉透雕梅花筆格、白玉瑞獸鎮紙、雞血石印章、御製名花十友墨。天老爺!這潤筆也太過昂貴了吧。
馮虞好歹還有些自知之明,自己那幅字再怎麼漂亮,也當不起明長老這麼大的手筆。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下回得探探口風,看老和尚究竟是什麼心思。
不説馮虞這邊怎麼坐立不安。屏山腳下鎮守府中,梁公公和楊千户這會兒也在進行與馮家相同的一項活動:吃晚飯,只是兩邊的餐飲水準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説也罷。梁公公咂了一口杏花村汾酒,扭頭向楊雄問道:“楊大人,今怎麼想起要招徠那馮家半大小子進錦衣衞來了?莫非你們鬧人荒了不成?”
“哈哈,公公説笑了。錦衣衞別的不敢説,好歹也沒淪落到是個人就往裏拉的份上。您老也知道,錦衣衞官佐世襲,一旦有缺,則選民户入充。至於一般校尉力士,則挑選民間壯良民充任。前些時
,福州衞一名小旗殉職,家中無男丁可承襲職位,只能選拔民户補充。出事的那位原先專責隱身酒樓暗察府城官民,如今這繼任的自然還要擔起這個活計。今
見那馮虞有心開個吃食店,公公又有成全之意,我便來了個順水推舟。這是其一。其二,公公與那馮虞敍話時,我在一旁察言觀
,這馮虞年紀雖小,卻似見過大世面,舉止得當。又有心機,曉得察言觀
。呵呵,假以時
,或許便歷練成個幹員也未可知。”
“楊大人看人一向極有眼,能這麼説,想來是八九不離十了。”
“過獎過獎。敢問公公,今為何又對馮虞青眼有加呢?”
“嘿嘿,只是瞧着順眼罷了。不瞞你説,自打正統年間萬歲爺遣了咱們中官提督各地市舶、營造,天下人便沒幾個拿好顏對着咱們的。莫看平
裏甭管是官是民見了咱家個個點頭哈
,你看看那眼神,五分厭三分怕,還有兩分是瞧不起,要不就是打算抱了咱家
腿肥自家田的。咱家心裏頭都跟明鏡似的。只有今
這馮家小子,眼中沒一分作踐,拿咱家當人看吶。”説到這兒,梁裕沒來由一陣的心酸,楊雄在一邊也附和着頻頻點頭。太監到哪兒都不招人待見,錦衣衞也好不到哪兒去,幸好還有名聲更臭的東西兩廠墊背。錦衣衞官校好歹還是良民出身,又是皇帝親軍的名分,怎麼着也得顧些皇家臉面。不象那些個東廠、西廠執事番子,多是收編江湖草莽,心更黑手更狠,擾民的功夫更是無出其右。
想到這一節,楊雄的情緒稍好了些,敬了梁裕一盅酒,説道:“梁公公,當今萬歲新登大寶,聽説對中官極是親厚,公公您是宮裏人,今後前程不可限量啊。”
“前程?難説的緊吶。”説到這兒梁裕停下話頭,抬眼看看左右,邊上幾個侍女躬身款款退下,掩了房門。梁裕這才壓低聲音説道:“老楊你也不是外人,咱家也不避你,説句大不敬的話,萬歲爺剛上位,椅子還沒捂熱,朝裏還是內閣説了算。那些人總跟內廷中官不對付,動不動橫挑鼻子豎挑眼,司禮監王公公也不硬氣…京城消息説,上個月,朝中鬧翻天了。”
“怎麼回事?”
“我説了你自己有數就好,別見人就傳啊。”看楊雄鄭重點頭,梁裕接着説道:“上個月,江南織造崔公公花完了公費,行文户部調撥往年支剩的鹽税一萬二千引。都是為皇上效命,短了費用,總不成自己掏包墊吧?”
“那是,那是。”
“誰知道户部居然給駁了,户部尚書韓文説,按洪武爺祖制,鹽税只能充作軍餉。還説什麼皇家的支出不該由户部撥款。是,祖制是有這麼一説,可是這麼多年下來不遵祖制的多了去了。再説了,人家崔公公只是請調往年支剩的,又沒説要另開名目,還不是為着你户部方便?拿祖制壓人,什麼玩意?”
“公公説的是!”
“這還沒完呢。那些食君之祿的文臣們不單不為皇上分憂,還緊着上書責罵皇上。尤其是六科十三道加都察院的那幫言官,一天一份彈章奏摺,反了天了。皇上自然不能服軟,全給頂回去了。誰知內閣三輔政居然放風説,如果皇上非要發下特准鹽引敕書,他們不敢領受,要原樣封還,還要一塊辭官。還有更難聽的,説什麼一旦發放,咱們中官會在鹽引中暗中夾帶,私自買賣。這不瞎説嗎?咱們都是從萬歲爺身邊出來的,哪個敢糊差事夾帶私活丟皇上的臉面?是不是這個理?”楊雄心中嘀咕一句“這可就難説了”面上卻不敢帶出來,連連點頭稱是。
“最後皇上給得沒辦法,只得傳了手敕,説看了他們的奏疏,都是什麼狗
公忠體國之言,大家各退一步,鹽引就給一半好了。你説説,你説説,給那幫潑賊這麼一鬧,皇家顏面那不是丟了個
光!”
“公公説的是,那些朝臣太過放肆了,欺負皇上年少,剛剛登基理政,這分明是要給個下馬威呀。”
“唉,可不就這麼説的。哼,萬歲爺是明白人,明白哪個是忠哪個是,哪個才是真心向着皇上,風水輪
轉。你看着吧,總有一天,那些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一個個都得下詔獄挨廷杖,有他們的好
子。”看着梁裕那咬牙切齒的模樣,楊雄連大氣都不敢出。
“老楊,跟你説這個,咱家也就沒拿你當外人。自從到了福建,就屬老楊你最曉事,沒少幫咱家的忙,這些咱家都記在心裏。今後只要你立定腳跟一心報效皇上,終少不了你的好處。”--------注:太監崔杲奏討鹽引一事,歷史上發生在正德元年(1506年),為了劇情需要,上元***將它提早了一年,眾位火眼金睛的朋友勿怪,就當馮虞小朋友的蝴蝶翅膀多扇了兩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