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蒼鷹—&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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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轉房中,我連衣裳也沒有,汗黏黏地便倒卧牀上去。我的身休已經疲倦得發麻,四肢癱瘓在草蓆上,好象解體了一般,動彈不得。在黑暗中,我看見窗外反
進來那些酒吧的霓虹燈,象彩蛇般,在竄動着。漸漸地,我的腦子卻愈來愈清醒起來。三個多月了,這是頭一晚,我突然
到我竟是如此思念着弟娃,思念得那般渴切、猛烈。
13晚上八點正,我們到了中山北路的梅田。我們的師傅楊教頭只帶了原始人阿雄仔跟我兩人去,老鼠因為烏鴉不準出來,吳頭暈,在楊教頭家休息。楊教頭穿得正正經經,一件泡泡紗草青條子的西裝上衣,一身粽子一般,箍出了圓滾滾的幾節
來,還繫着
寬領帶,綠綢子底爬滿了硃紅的飄蟲,一頭一臉的熱汗,白襯衫早沁得透濕。他把阿雄仔也打扮了一番,套上了一件不合身的花格子西裝,袖子太短,
出裏面一大截襯衫來,拱肩縮背象足了馬戲團裏穿着外衣的大黑熊。在梅田門口,楊教頭轉身叮囑我們:“今晚規矩些,在人家華僑客面前,莫給師傅丟臉!”梅田果然有點情調,裝潢是東洋風格,門口跨着一拱小橋,橋下水池,
水潺潺,橋尾
面還有一座假山,山頂閃着一盞小青燈。裏面收拾得窗明几淨,冷氣細細地涼着。四周牆上鑲着扇形的壁燈,晶紅的燈光,朦朦朧朧,幾個女招待的笑靨上,都好象塗着一層
的紅暈一般。餐館盡頭,有人在演奏電子風琴,琴聲悠悠揚起。一位女招待
上來,把我們帶上了二樓,樓上是隔間雅座,女招待揭開第二間的珠簾,小玉及那位華僑客林茂雄已經坐在裏面等候着了。我們進去,林茂雄趕忙起身過來
接,小玉緊跟在他身後。林茂雄是個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兩鬢花白,戴着一銀絲邊眼鏡,一張端正的長方臉,一笑,眼角拖滿了魚尾紋。他穿了一身鐵灰
西裝,繫着
暗條領帶,銀領帶夾上鑲着一顆綠玉。楊教頭搶上前去,先跟林茂雄重重地握了一下手,又替我跟阿雄仔兩人引見了。林茂雄把楊教頭讓到上座,將我跟阿雄仔安
在楊教頭左右。大家坐定後,楊教頭一把扇子指向小玉,説道:“怎麼樣,林祥?我這個徒弟還聽話吧?”
“玉仔很乖哩,”林茂雄側過頭去,望着小玉笑道,他説得一口東北腔的國語,小玉挨坐在林茂雄身旁,笑的。他穿了一件水綠白翻領的襯衫,一頭長髮,梳得整整齊齊,好象剛吹過風,一副頭幹臉淨的模樣。
“玉仔,他這幾天做我的導遊,我們看了不少地方。台北,我是完全不認識了——”林茂雄一手扶在小玉的肩上,微笑着。
“今天中午,我才帶林祥到華西街吃海鮮來,林祥説,比東京便宜多了,又好吃!”小玉面帶得地笑道。
“你説吧,林祥,怎麼謝我這個師傅,”楊教頭唰地一下,打開摺扇,扇了起來。飯館有冷氣,楊教頭的胖臉上,汗珠子仍然滾滾而下。
“就是説啊,所以今晚特地要請楊師傅來喝杯酒呢!”林茂雄笑應道。
“光喝酒是不夠的,”楊教頭搖頭道“後咱們有機會到東京,林祥也得導遊一番,叫咱們開開眼界。聽説東京的孩子也標緻得緊哪!”
“楊師傅到東京來,我一定做嚮導,帶你到新宿去觀光。”
“那些本孩子看見我們師傅,只怕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了!”小玉在旁邊
嘴道。
“呔!我把你這個不孝的畜生!”楊教頭手一揚,厲聲喝道,旋即卻放下手來嘆了一聲:“林祥,你不知道,徒弟大了,師傅難做,嘔氣得很!這幾個東西,笨的笨,蠢的蠢,都上不得枱盤,唯獨這個小傢伙,鬼靈怪,一把嘴,又象刀,又象
,差點的人,也降不住他。林祥,我看他跟你竟有點投緣。”
“玉仔跟我兩人很合得來。”林茂雄笑着拍了一拍小玉的後腦袋瓜。
一個十六七歲的女招待揭簾走了進來,端上一盆潔白的冰巾讓我們揩面,又遞給我們一人—張菜牌。林茂雄先讓楊教頭:“楊師傅,你是行家,請先點吧。今天是玉仔的主意,吃台灣小菜。”
“我隨和得很,什麼都吃,連人也吃!”我們都笑了起來,女招待笑得用手捂住了嘴。
“那麼,就來碟西施舌吧,嚐嚐美人舌頭的味道!”
“嗨。”那個女招待趕忙應聲寫了下來。
“玉仔,你想要吃什麼?”林茂雄轉頭問小玉。
“烤花枝,我要吃烤花枝!”小玉嚷道。
林茂雄又讓阿雄仔,阿雄咧開大嘴笑嘻嘻地説:“雞、雞——”
“現什麼寶?”楊教頭低聲笑罵道“給他來道烤雞腿吧!”
“嗨。”女招待又趕忙應道。
我點了一碟鹽酥蝦,林茂雄自己也加了幾個菜,一道燒鰻,一道家常豆腐,一碟酸菜炒肚絲。
“本人不吃內臟,我有好些年沒有吃到炒肚絲了。”林茂雄笑嘆道。
“先生要喝什麼酒?”女招待怯生生地問道。
“把你們的陳年紹興熱來,”楊教頭命令道“加酸梅!”女招待去暖了一壺紹興酒來,一隻高玻璃杯裏盛着酸梅,她要替我們斟酒,小玉卻趕忙接了過去道:“不必了,讓我來。”女招待應着走了出去,小玉把酒篩到裝酸梅的杯裏,浸漬片刻,先替林茂雄斟上一杯,又把別人的酒杯都注滿了,才立起身來,雙手捧起酒杯,朝林茂雄敬道:“林祥,今晚是你給我面子。我先乾了這杯酒,表示我一點敬意吧。”説着小玉便舉杯,一口氣咕嘟咕嘟將一杯酒飲盡了,一張臉頓時鮮紅起來,一雙飛挑的眼睛,眼皮也泛了桃花。
“慢來、慢來,別嗆着了。”林茂雄趕緊伸出手製止道。
“我從來不喝急酒的。”小玉笑道“今晚實在高興,所以放肆了!”
“嘖、嘖,”楊教頭砸嘴道“林祥,你本事大。這個小傢伙腦後那塊反骨大概給你掉了—一竟變得這般彬彬有禮起來!”
“玉仔一直很懂禮貌。”林茂雄笑道,自己也了一口酒。
“沒有的事!”楊教頭擺手道“他在別人面前,張牙舞爪,就象只小鬥雞,你真是把他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