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血·紫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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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好看？你沒見過我師父，她剃了頭也漂亮得很呢。”

“哎呀，少夫人、紀小姐，還有小姐都長得仙女似的，再加上雪峯師太和風女俠，你們飄梅峯真是仙女住的地方呢。”小婢豔羨地説。

慕容紫玫想起師父、師姐，幽幽嘆了口氣，接着又發起嗔來“慕容勝那個傢伙真不像話！娶了二師姐就夠得意了，娘還要去給他燒香還願。我六年都沒回來了，娘也不多陪陪我這個女兒，真是太偏心了…”小婢放下象牙梳，盤起秀髮，安道:“夫人一來一回要不了五天，小姐還能在家住兩個月呢。”慕容紫玫滿臉不情願地穿上淺紅繡裙。朱彤的帶一束，立時顯得玲瓏有致。妝台上放着脂粉香末，她理都不理，只揀出一個玉扣握在手中。

小婢捧着清水進來，嫣然巧笑道:“小姐快些，沮渠公子還在大廳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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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亂世，天下擾攘不休。北起大漠，南及蠻荒，東濱大海，西至沙這片廣闊的土地上，羣雄並起，彼此間攻伐了無寧。四周的匈奴、羯、氐、羌、鮮卑等異族趁機紛紛北上南下，攻略中原膏腴之地。鐵蹄所及，直臨江漢。慕容氏正是源於北方的鮮卑大族。

百年間天下或分或合，立國以數十計。但多半旋立旋滅，長者數十年，短者不過十餘年，興亡匆匆過手。這可苦了中原百姓，定居於此的漢民十室九空，千里良田盡成荒漠，道路兩旁白骨累累。

天下不靖，卻是武林盛世，有實力者無不割據稱霸。慕容紫玫的父親慕容衞是伏龍澗的寨主，立寨十餘年大小數十戰，無一敗績，但他並無野心，只是結寨自保，倚仗伏龍澗近千人馬，護得周遭數鄉太平而已，因此在江湖中名聲並不響亮。慕容紫玫的母親蕭佛奴，最是面慈心軟，樂善好施，被人稱為“百花觀音”十歲時慕容紫玫被雪峯神尼收為徒弟，居住在雪山之巔的飄梅峯。同門還有三位師姐。大師姐風晚華是雪峯神尼收養的孤兒，盡得師父真傳，曾以一柄霜劍擊殺江東四寇，技驚江湖；二師姐林香遠雖然出身書香世家，貌美如花，但俠肝義膽，英氣過人，出道兩年來，寒月刀的名聲已經直追霜劍；三師姐紀眉嫵則相反，她是豪門千金，出身弓馬世家，格卻最温婉柔順。

母親雖然慈愛，但在紫玫學藝這件事卻毫不通融。她在飄梅峯學藝六年，未曾下山一步。剛開始時還為此哭鼻子，幸好師父和三位師姐對她愛護有加，漸漸也就習慣了飄梅峯的嚴寒。

半年前哥哥慕容勝去飄梅峯探望妹妹，結識了二師姐林香遠。兩人一見鍾情，遂結為秦晉之好，五前在伏龍澗成婚，慕容紫玫這才回家暫住。

小婢説的“沮渠公子”乃是慕容家的世子弟沮渠展揚。紫玫在飄梅峯六年，他倒上山了數十趟，比紫玫家人去得還勤，每次紫玫都會開心好幾天，對這個青梅竹馬的小哥哥好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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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紫玫嫋嫋入廳，沮渠展揚忍不住面微笑。他比紫玫大了五歲，相貌俊美，身長玉立。因為周圍還坐着幾個人，他只欠了欠身，沒有説話。

慕容紫玫學着三師姐的樣子，一一斂身施禮。

在座的都是慕容衞相識多年的老友。婚禮之後慕容勝與子遠赴蜀中林家省親，賀親的賓客陸續離開，這幾位直留到今天。名震東海的劍俠東方慶笑道:“佳兒如龍，嬌女似鳳，慕容兄真是好福氣。”慕容衞年逾五十，面如冠玉，長髯垂，聞言笑道:“東方兄過獎了，小女情頑劣，連望諸位多多指點。”湘西白沙派的掌門楚連雄笑道:“令愛下山不過月餘，玫瑰仙子已經名揚江湖，比我們這些老輩名頭還響。”慕容紫玫俏臉飛紅，垂頭看到沮渠展揚怪怪的笑容，不心底暗恨，偷偷瞪了他一眼。

沮渠展揚起身抱拳道:“慕容伯父，小侄路途遙遠，不及聆聽伯父和諸位叔叔的教誨，先請告辭。”慕容衞視沮渠展揚如同子侄，對兩人情深樂觀其成，見狀道:“玫兒，你替爹爹送展揚一程。”紫玫板着臉舉步出門，身後傳來一片善意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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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幾步，紫玫那點兒小脾氣已經飛到九霄雲外，沮渠展揚急步追來“唔，你還帶着它？用着方便嗎？”硃紅的帶上繫着一隻金黃的小弩，只有手掌大小，做工緻細巧，這是紫玫十二歲生時沮渠展揚送給她的禮物。

紫玫停下腳步，把手心裏一直攥着的玉扣遞給他。

“這是什麼？”紫玫喜孜孜地説:“漂亮嗎？”沮渠展揚點點頭“你的？”

“吳叔的，他年紀那麼大，留着沒什麼用，就給了我。呶，送給你好了。”吳震是慕容衞得力手下，昨午間護送夫人百花觀音去洛陽禮佛。多半是臨行前紫玫看中這個玉扣，死纏硬磨要過來送給自己。沮渠展揚啞然失笑，但又心下動，接過還帶着紫玫體温的玉扣，一時説不出話來。他凝視着那張燦若雲霞的俏臉，良久才翻身上馬。

好不容易送走了賓客，慕容紫玫來到靜室盤膝運功。縷縷真氣從丹田散出，遊走於四肢百骸，最後重歸於丹田，往復不已。

飄梅峯諸弟子雖是同門，但只有紫玫一人得神尼傳授《鳳凰寶典》。相傳此寶典乃是本派開山之祖賴以成名的絕技。歷代相傳，修習寶典只能是處子的純陰之體，一旦破身，將會有命之憂，因此飄梅峯諸代掌門都是出家人。可自祖師以降，從未有人練至大成，甚至連達到第七層的都極少。

寶典深幽微，有諸多難明之處，修行不易，尤其初練時幾乎沒有什麼效果，連雪峯神尼自己也是由別法入手，最後才研習寶典。練至第七層時，神尼覺到寶典內藴藏着極大的威力，她見慕容紫玫骨奇佳，年紀又小，這才傳於當時剛入門的紫玫。

慕容紫玫看上去年幼頑皮，其實極有毅力，六年來她進步神速，鳳凰寶典已練至第四層，但紫玫此時功力非但遠不及大師姐風晚華，比三師姐紀眉嫵也差得遠，唯有輕功一項，遠超儕輩。

與此同時，雪峯神尼也在第七層再無寸進，寶典此後的文字晦澀難明，所載狀況幾乎無一能與練功時的情形相同。雪峯神尼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紫玫下山時還吩咐她勤加修練，以便早練到第七層，師徒兩人好互相參校，看能否解開寶典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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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薄暮，慕容紫玫緩緩收功。二月的天氣乍暖還寒，她站在階前深深了口氣，受着家鄉悉的氣息。

微風拂過，衣袂飛揚，待看到庭中一抹淡淡的綠意，紫玫眼睛一亮，飛也似的奔進伏龍堂，興奮地説:“爹，院子裏長出一枝小草呢。”她久居雪山，這還是頭一次看到初的新草。

慕容衞微笑着抬起頭正待説話，卻見一個手下快步入廳遞來一隻木匣“寨主，適才有人送來這個。”木匣尺許大小，澤烏黑，盒蓋上盤着兩條塗金飛龍，張牙舞爪，卻未留題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