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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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絲盡白的鄒以一種深不可測又嚴厲的眼光打量著她,教牟為盼只能輕喚她一聲“”便心懼地呆站在原地。

好久,鄒從鼻裏輕哼一聲,撇過眼去盯著平攤在牀上的相簿,冷冷地説:“過來坐著吧。”牟為盼左右尋了一下椅子,發現室內的確有四張椅子,但有三張堆滿了衣服,唯一的一張空椅上靠著老的牀邊。該不會是要她坐在老巫婆的旁邊吧?應該不是!牟為盼下了結論後,走到堆著白紗的椅旁要清東西,卻被鄒不耐煩的聲音打斷動作。

“你這笨囡!別動那些紗!我旁邊不是有一張空的?你撿那張椅子是想跟誰過不去來著?”牟為盼“噢”了一聲,傻傻地放下手中的紗,乖乖地走到靠近鄒的椅旁,坐了下去,脊打直,雙膝刻意併攏,規矩地端坐著。

找我有事嗎?”

“我沒事會找你嗎?”鄒不友善地冷嗤一聲。

牟為盼沒有生氣,表面上只伸食指摳了一下眉尾,心裏實想驅策那指頭挪至下眼圈,將眼袋一拉,方便做個鬼臉。

發皺的臉上沒有一絲和藹的笑紋,事實上,她看起來苦極了。她抖著乾癟的手翻了一頁相本,挑出其中一張遞給她看。

“哪,這是你二歲的照片。小小年紀就對鄒爺爺飼養的鯉魚有興趣,跟著小魯跳到魚池裏抱出兩尾來,被躍起的鯉魚打到了頭,疼得哇哇大哭。接著騎在兇得要命的鵝上的這張,天!我記得你還被啄了好幾下。還有把小魯的狗受傷的這張…”牟為盼一張張地接下照片,吃驚的盯著自己被七歲的鄒懷魯擁在肩頭的影像。諸如此類的照片她有好多張,但都記不起場合,卻也沒想到年紀大的鄒竟然瞭若指掌,侃侃而談,記得出她還清楚!

等鄒覺得無趣後,她兩手將相簿一合,丟在一旁,接著瞄了一下牟為盼,又是不客氣的命令道:“你站起來,換上那件攤在椅上的衣服。”牟為盼很想聳眉問為什麼,但看到鄒嚴厲得可以磨刀的眼睛時,遲疑幾秒後便順從地照做了。她笨手笨腳地穿上了尾端長得離譜的絲綢白禮服,這件綴著一粒粒珍珠與繡著玫瑰金線的蓬鬆裙蘿,正好適合她俏麗玲瓏的身段。

她不安地站著,手足無措,只得聽著鄒發出糾正的聲音。

“仰首!縮小骯!收下頷!別以為有裙可遮我就看不到了!兩腳站好!”牟為盼心虛地照鄒的話做了。

等到無剔可挑時,鄒才勉強地説:“馬馬虎虎啦!樣式雖然古了點,但我保養得還不差,就給你穿吧!不過我話先講清楚,我可不是隻屬意你一個,只是因為你跟我一樣是個矮子,穿了省得改。”原來這是老的嫁衣!牟為盼更是覺得不能收了,只得鎖著眉,忙解釋:“這太華貴了,我還用不上,給別人吧!”

“羅不羅唆!給你,就拿著。現在用不上,等嫁人時不就用得上了。你要我拿這件舊紗再丟給別人,我這把老骨頭可沒有多餘的閒時間!”牟為盼還是覺得很不安,對於幾天前還不肯讓她和鄒懷魯假裝偶遇的鄒竟有這麼大的變化到奇怪不已。縱然鄒的態度不見得轉好,但竟肯趁著家人都外出的這天約她話舊、看照片,又要把自己珍藏近一甲子的新娘禮服給她,這教平不求甚解的牟為盼也不得不大起疑心,揣測鄒到底要對她耍何種把戲。

然而牟為盼仍舊沒有異議,她靜靜的換回自己的衣服,沒有雀躍與歡樂,只是很禮貌地答謝鄒的好意。

的手緩慢的揮動,像是要她別作戲,然後説:“我口好渴,你幫我倒一杯水,我不要太熱和太冰的,要温的。順便幫你自己倒一杯吧!”牟為盼很認命的拿了杯子幫倒了一些水,無意間瞥到梳妝枱上厚得鼓起來的大葯袋,隨口就問:“怎麼了?為什麼在服葯?”

“也不是什麼病,只是骨頭的老病犯了,而這些葯也不是葯,只是止痛劑罷了。

有事可忙不去想也就不會痛了。唉,給你一提醒我又痛起來了。”看着鄒蹙眉忍痛的表情,牟為盼也忘了去計較老人家的無理取鬧,隨即遞過開水扶她起來喝水。

潤了喉後,又頗有微辭的評道:“太熱了些。”

“那我重倒。”

“算了,算了!伴著五分鐘就涼了。你坐下,我們再聊聊。喔,現在幾點了?”

“八點過三分。”

“好好,時間綽綽有餘。”鄒低頭吁了口氣,再抬頭時,眼光又變得更鋭利。

“我們打開天窗説亮話吧!不然你急我更急!”牟為盼本來想反問她:“有什麼可急的?”但是又怕被斥罵為冒失囡,遲遲沒問出口,只附和道:“好。”

“今天剛巧兩家人都不在,我挑今天找你説話就是希望你能幫我保守秘密,只要你待在這裏幫我撐到明天早上就好。你可不可以做到?”

“撐到明天早上就好?那還算秘密嗎?”

“當然算!人家如果沒問,你就繼續當個蚌殼;人家如果問了,你只要回答他們捱到明天就曉得了。”牟為盼天真又困擾地問道:“可是…,我本不知道您要我保守什麼樣的秘密。”

“所以啦,這樣才好,我們別一直繞著口令講話,反正明天你就知道了。我問你,你多久沒和小魯説過話了?”

該是最清楚了。”牟為盼有點埋怨地道。

“我一點都不清楚!他什麼話都聽得進去,就是叫他‘別去找你’的話,總是給我裝聾作啞。”鄒也不甘示弱,埋怨回去。

“但是他這次可真把您的話字字聽進去了,他沒來找我講過任何話。”牟為盼好委屈地説著。

“喲,可別把這筆帳算在我這老婆子的身上,這回我可沒教唆他別去找你!”鄒理直氣壯地回道:“我也納悶他最近怎麼了,突然開竅,找起別的女娃兒玩起來了。”牟為盼一聽,粉臉霍然漲紅,即刻打直身軀追問:“他又開葷戒,吃起豬蹄膀了?”鄒出不解的表情,隔著距離觀察牟為盼吃醋的模樣,才赫然咯咯笑了起來。

“我做小姑娘時,可不興你這種説法,我都是直截了當地找小魯的爺爺問:你今天上哪條枇杷門巷吃去啦?”牟為盼睜大了眼,因為這是許多年以來她親眼目睹跟她開懷大笑,不過最後還是因為痛而打住笑。只見她認真地摸著右膝蓋和大腿,輕咒了一句,眉心深鎖地仰頭看着她。

“所以小魯有沒有開葷戒我實在不知道,因為他雖然孝順,但還沒真乖到會一五一十地把吃‘豬蹄膀’的步驟告訴我。”鄒眨著狡猾的眼建議她:“你何不找他問更快些?省得我再轉話落了重要情節。”這是絕無僅有的時刻。竟會開她這種玩笑!牟為盼真的被鄒的舉止搞糊了,不過她也沒因此得意忘形,仍是沮喪地就事論事道:“既然您不曾試著阻止他來找我,那麼我想他永遠都不會來找我了,尤其在我口沒遮攔地把他罵得窩囊透頂後。

那時他一定氣得要命,恐怕至今還未消哩!”她一手撐在膝上,另一手則輕著眼及泛紅的鼻頭。

“是嗎?”鄒若有所思地虛應了一句。

“他是非常死心塌地的,會突然這樣不會沒有原因的。”

知道?”牟為盼希望能幫個忙、告訴她。

“我大概知道。不過這就是我要你幫我保守的秘密,等明天你就知道了。”鄒嗄的聲音愈來愈弱,突然改了一個態度説:“你幫我拿一些葯出來,每袋小葯包裏都會有兩粒白葯丸,你幫我挑出小粒的來。快!”牟為盼照話行事,總共挑出了二十一粒,遞給

不發一語接下葯丸後,隨手放在小癟上,然後拉長臉説:“今晚先待在這屋裏別回家去,我已教人幫你鋪好牀了,你先請張雷帶你去休息,再請他進來這裏一趟。快去!”牟為盼不放心的看了無力躺在牀上的鄒一眼,才起身找門外的張雷。張雷見她神倉皇的走出來,不發一話就要帶她去休息,但牟為盼拉住他的巨掌,阻止他“張叔,你先進去看老,她的神不太對。”張電對它的請求無動於衷。

“不差這幾秒的。我先帶你回房休息。”

“張叔,拜託你!如果是懷魯説的話,你一定會去做的,對不對?”一聽到主子的名字被抬了出來,張雷不耐煩地打住腳步,折了回來,被她拖進的房裏。

輕喚道:“張雷!”

“老太太,牟小姐不放心您的情況,要我再來確定一下。”鄒稍微抬起頭,看一眼倚門而立的為盼,彎嘴給她一個笑,抬手要握她的手,以示保證。等到鄒握住了飛奔過來的為盼時,也忍不住淚眼相對地勸道:“好了,盼盼,你看到我人好好的,沒事了。當我握著你的手,就好像握著小魯的,這種覺踏實多了。對以前的事真的很抱歉,我這把年紀還跟你過不去。”

…”牟為盼聽到鄒叫著她的名時,忍不住掉下眼淚,她總覺得鄒的舉動不太對勁,她好想找懷魯回來,只要有懷魯在的話,她就不會這麼倉皇不安。

“我…去找小魯回來!”

“我又不是要走了,傻丫頭!老哭著説這麼不吉祥的話。我還想看你穿上那件骨董婚紗哩!”鄒笑着教訓為盼,又叮嚀道:“記住你答應我要在這兒過一夜為我守密。明天你就知道答案了。”

“好!”

“那就跟著張雷去休息,喝一杯我請人為你調好的巧克力牛。”鄒摸了摸牟為盼柔軟的捲髮,催促著。

牟為盼淚眼汪汪地站起來,從容地走出鄒的卧室。

張雷領著牟為盼來到特定的房間,臨走時,有點遲疑地比了一下倚窗的藤製小圓桌上的杯子説:“要是我就不會喝那玩意兒,變冷的巧克力牛最難喝!”但是這是鄒的好意,牟為盼毫不遲疑地舉杯就,等到喝光所有的巧克力牛後,才走到大牀邊坐下,想着這奇妙的一夜,想着她和鄒突破防線的進展,想着想着,沉重的眼皮就慢慢地合上了。

牟為盼對於睡著後的事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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