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雙親還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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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夜,八歲的女兒踮起腳尖,俯在我耳旁悄悄地說:媽媽,我為你向聖誕老人許了一個願,願媽媽更健康,更美麗!然後又跑到老公跟前…

望著活潑可愛的女兒,品味著這份來自童心的濃濃的愛,心頭驀然一驚我想起了遠在家鄉小茅屋中的雙親…

父親中風了!

口歪眼斜的父親躺在病房雪白的單上,短小的身軀蜷在一塊兒,任由護士在他榆樹皮般的手背上扎來扎去。他的眼皮有氣無力地耷拉著,眼神是那樣的空無助,宛如秋風中在枝頭上瑟瑟發抖的枯葉。當滴終於順著他枯枝般的手一滴、兩滴緩緩地進血管時,記憶中那個倔強的父親已不復存在,雨霧瀰漫了我的雙眼,我轉過身疾步走出了令人窒息的病房。

夜晚我為父親腫得像饅頭似的手上完熱敷後,突然有種非常想為他洗洗腳的衝動,我端來一盆熱水。明白了我意圖後的父親執意不肯讓我洗,直到我耍出小姐脾氣才作罷。父親的腳好大,好髒,魚鱗般的腳背上,皴裂的腳掌上,甚至於每個趾縫間,黑黑的泥土痕跡依稀可見。我用白的雙手小心翼翼地給父親著腳上因泥土而形成的厚厚的積灰,當我的手觸及到父親的腳掌時,心不由地一陣陣酸楚,那上面佈滿了大小不一的硬疙瘩。不用問,這疙瘩是父親幾十載為了我們兄妹與黃土地打道的產物。來到世上三十多年竟然第一次想起給父親洗洗腳,好慚愧啊!曾幾何時,我們在自己的暖巢裡歡歌,在霓虹燈下連,在酒店大快朵頤,那時可曾想起昏黃燈光下苦度寒的雙親?可曾記起他們掌心那經年累月結下的老繭?可曾看見他們擺在那漆痕斑駁的小飯桌上的發黑的鹹菜疙瘩?真想像小時候那樣撲進父親懷裡放聲大哭,真想脫口而出父親謝謝你!但終未能說出口。

人們常說女兒是媽媽的貼身小棉襖,但我有記憶以來,卻從未坐下來跟母親促膝長談過。母親渴望跟我,這我能從她嘮嘮叨叨地話語中體會到,但每次我的心情與她盼望的相距甚遠。

有次小產,母親過來伺候我。除了照顧我們一家三口的飲食起居外,母親承包了所有的家務,擦地,抹玻璃,甚至連被褥都為我重新翻洗一遍。七天的假期轉瞬即逝臨走的那天早晨母親特意起了個大早。把家中所有的她認為應該洗的衣物全部洗了,然後對我一番千叮嚀萬囑咐後,匆匆踏上回家的路途。那天,母親粒米未進。

我愛我的母親,我敬重我的母親,用已過世的爺爺的話說“沒有母親,就沒有我們這個家”在父親被骨癌無情地奪去右臂的艱難歲月,是母親用她瘦削的雙肩扛起了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從我十幾年前紮於這個海濱城市開始,母親就有個最大的願望:看看海,看看大輪船。每次我總是對她說:有什麼好看的或者說等下一次吧,拖來拖去,母親這個對我來說易如反掌的心願才在今年得以實現。我們往往喜歡把“得不到的”或“已失去的”奉為世間之最貴,得不到時朝思暮想,望眼穿,而一旦得到,卻毫不珍惜,及至失去時,又後悔不迭,視若珍寶,既如此,我們為何不好好珍惜現在所擁有的呢?

看著母親益增多的白髮如同望著暮西山的夕陽悲涼有時會像個魔鬼緊緊地鎖住我的喉嚨。可有誰知道,當母親看著時光的車輪從自己身上無情地輾過,生活的風霜雪雨在她的臉上留下道道皺褶時,她的心底是否在淚?可惜,我沒有像我的女兒那樣默默地為自己熱愛的母親在平安夜、在聖誕節,甚至在母親節為她許個願,更沒有叫她一聲“親愛的媽媽”或者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千百年來,人們對於愛的詮釋各有不同,孩子們說,愛就是母親手裡永遠吃不完的泡泡糖;戀人們說,愛就是花前月下的呢喃私語;中年人說,愛就是沒完沒了的油鹽醬醋茶;父母們說愛就是燃燒自己,為孩子發揮全部的光與熱。可我卻要說,愛,就是——趁雙親還健在,彎下給他們捶捶背;坐下來陪他們聊聊天;蹲下去給他們洗洗腳…

總之,做一切力所能及的,為我們勞一生的雙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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