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就要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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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抬起頭,看著眼前陽光斜照著的這座高大的城牆。此刻,他除了一身破舊衣裝,只有八十個銅幣。

每天有無數渴望闖蕩與歷險的新面孔出現在這裡,他們在青鵝卵石的窄小街道上走,他們在灰泥騎樓的夾縫中走,他們在泥濘的馬車小道上走,光輝照在紀念聖堂的巨大雕塑柱上,把那些歷史上偉大的人形印在地面,如巨大的陰影壓在渺小者的頭頂。歷險者們站在城門口呢喃不休,或苦苦發呆,他們或將成為一個打敗惡魔的英雄騎士,或是一個屠龍的偉大法師,或是一個模範民工。而現在,他們匯聚向同一條坑窪不平的碎磚路,兩邊全是板棚的店鋪,掛著五花八門的招牌:“絕對有效的魔藥,傷口一抹就消失。”

“強力手套,讓你可以輕鬆舉起一頭大象,只需五十幣。”

“魔狼召喚卷軸,基若崗魔法行會信譽製作,絕對保證能有五十隻,免費傳授口訣。”普通的農夫在走過這條路之後,掏光兜裡的錢,就能變成一個全身包鐵的罐頭或是揮舞著不知從哪顆樹上折下來的魔杖的法師了。但沒有人知道他們之後去了哪裡,如一場浩浩蕩蕩的長跑,人們只會記住最後在終點看到的人。

康德踢了踢他那沉重的靴子,他的腳趾頭立刻了出來。這位破落騎士嘆了一聲,一眼望見街道的拐角,鞋匠哈什米安正站在木樓梯上衝他笑。

哈什米安的木屋中擺滿了各種改後的舊靴,有高幫的,有厚底的,有鑲鐵跟的,有鯡魚皮的,有孔雀的,就是沒有康德買得起的。

“請幫我補一塊牛皮。”騎士把腳翹得高高“最近路上的石頭還最是多啊。”

“給你補上一塊鐵也沒有用,”哈什米安一揮鞋棰把他的腳掃開“這鞋已經不能穿了,再說你還欠我十六個銅幣。”

“可是我下午要去參加雲迪家的舞會。”

“你下午應該去街上看看有什麼揹包的活可以做,或者去和廣場那些吉米賽人混在一直吧,裡面有幾個姑娘,跳起舞來真是夠勁。”

“請不要這樣對一個騎士說話,你要知道我們是有世傳的…”

“知道…阿帕亞紅衣騎士是嗎,自從上一次神殿戰爭,你們的爺爺輩跟隨國王丁魯克十六出征被那些依德爾人修理之後,這個名字就已經象街邊魚攤上的黃尾魚一樣難聞了,跟著你的破靴子一齊快消失吧,別讓我又想起那該死的十六個銅板!”康德倉惶逃出木屋,在下木階時他那不爭氣的靴子又滑了一下,整個人栽進街上的泥水裡。

似乎四處都傳來了笑聲,好象突然全鎮的人都從巷子裡,木門後,窗子下冒出來,大聲的笑著:“看啊,這就是那個稱說是有世傳騎士封號的可憐傢伙。”他使勁晃晃頭,握著拳頭憤怒的站起來,但並沒有人圍觀他,街上零落的幾個人都在走自己的路,連石牆跟的小攤也懶得看他一眼,是的,沒有人注意他,一個騎士摔了一跤和一個乞丐摔了一跤,在外行人眼裡看不出什麼不同,有世襲勳位的也並不會翻的彩一點。

但笑聲卻的確是有的,在這條小石街通向的廣場上,有男人們的口哨,女人跳舞時的興奮喊聲,還有音樂聲,那想必就是那個什麼帳蓬族的辣妹歌舞團在演出。

“其實我小時候也會跳這種野街舞的…還象那麼回事,小時候我也天天跑去街上看這種演出,學大人樣討論女人們的腿…那時候我好象沒覺人自己和這些市井小民有什麼兩樣,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呢?從我發現那勳章?從姑母告訴我我們家其實是有世襲封號的,但因為我父親不是長子,所以他就不再是男爵了,家道也賭窮了,給留下來給我這一輩子,只有一個阿帕亞騎士的稱號而已…”

“不論如何,我還是一個騎士,雖然口袋裡沒有一個銅板。”康德想著,板“我是不會上街去做苦力或者向那些舊商人低頭哈的,一個騎士不會放棄他的高貴使命而活下去…可是…使命在哪兒呢?在去參加齊米麗亞的舞會之前我需要找個地方吃點什麼,但願下午那個該死的門房會讓我進門,上回我真想揍他…居然轉身進去拿了一條咬了一半的麵包給我叫我滾蛋…可是女孩們對我也越來越冷淡了,她們更多是做出各種笑容圍著那個該死的費迪南德。同樣是騎士,我顯然比他更英俊一點,為何她們對我視而不見呢?難道穿著一身鮮亮的鑲銀帶騎士禮服和一身灰磨掉了的舊緊腿套裝真有那麼大的不同?”一邊咒罵著這個勢利的社會,一邊來到一所漂亮的帶小花園的白小樓前,那是他姑母的家。

“又來蹭飯啦?”女傭用眼神憤怒而無奈的問。

“是啊,怎麼著你敢不讓我進去?”康德同樣用眼神堅定而無畏的回答。

這無聲的較量後,女傭終於努力屏住氣,沉重的挪到了一邊,康德知道她正和自己那大肚子裡要翻騰的嘲罵作鬥爭,生怕一吐了氣就全蹦出來。

大模大樣在飯廳中坐下,迅速掃了一眼桌上是否有油光:“怎麼,齊斯姑母呢?你們…”康德努力把“你們不是都這個時候吃飯的麼?”咽回肚子權當飯前小吃。

女傭拿過拖把在他坐的椅子前的地毯上使勁的磨著,那裡很多街上的泥點也興奮的跟著康德一湧而入。想到不乾淨一會兒準被一頓好罵,這女傭就恨不得這地毯是康德的臉,想到這她好象看到自己真得拿拖把在康德的髒臉上蹭著,不由臉上出一絲幸福的笑意。

這笑容使小康騎士信心大增:“我的兩位可愛美麗的表妹呢?阿茲若亞和香其亞,哦,她們見到我一定非常開心,從小她們就一直愛跟著我股後面。”

“可惜人是會長大的啊。”女傭心裡冷笑著,嘴中說:“女主人去訪友了,要晚上才能回來,兩個小姐在樓上吃,你不應該打擾他們。”聽見樓上傳來女孩隱隱說話聲,康德心中發癢:“她們還不知道我來了吧。”

“不,她們知道,可她們有事情。”女傭的聲音硬的掉在地毯上叮噹作響。

她們明知我來卻都不肯下來見我,康德心中發冷,看來我的兩位純真無的表妹也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剩下來的只有一個個被這世道改變得冷漠勢利的殼而已,不知她的母親和那些閒親戚們在她們面前怎樣輕蔑的把我說成一個好吃懶做只會蹭飯的漢呢——雖然這也是事實——但他們就從來不曾看到一個人破舊的外套下那高傲而正直的心嘛——哦見鬼這我自己都覺得沒用…坐在空蕩蕩的桌前,受著世態炎涼人情淡泊,騎士不由心中奏起哀傷的樂曲,忽然想就這樣走出來大步出門而去,不立下功業就再不回來。但是一聽到女傭在廚房裡丁當作響的著什麼,他就又覺得世上還有一絲希望。這可憐的人就在這若有若無的憧憬中靜坐,聽著鐘聲的嘀答,默默體會著時間帶給人的傷懷和腹中火燒還有眩暈,他抬頭看見那廳中祖父的畫像,那老騎士掛滿勳章,威武的望著他…祖父長得還真隨我啊…康德這樣想著,不覺站起身來到畫像前,單膝跪下去默默祈禱:“祖父啊,我們這高貴稱號的光榮呢,為何它也象那老櫥鐵盒中的勳章一樣鏽蝕沒有了光亮,阿帕亞聽說是過去騎士團中的豪門,但現在它的後人們卻連一個騎上馬的機會也沒有呢。我不想再過這樣終混跡無著的生活,但我也不願象我的伯父那樣守著世襲的爵位變成酒桶飯袋坐吃山空,也不想去扛米袋或是作一個魚販渡過一生,先輩啊,以你的慈愛和威嚴指引我吧。”他將額頭靠上手背,無聲泣。

背後一陣樓梯響,他大表妹阿茲若亞走了下來,看見這男人不落於人前的眼淚讓她心軟。

“親愛的康德表哥,你還沒有吃飯麼?我讓麗斯給你做。”康德抹去眼淚回頭,突然不願再多在這裡呆下去。

“我不去來吃飯的,我只是來看看你們,看看…祖父的畫像,嗯,你們一切都好就好。我就要遠行了?”

“你要去哪?”阿茲若亞驚奇的問。

康德也有些驚訝於自己的脫口而出,他只是下意識的不想再讓人們看到他這個樣子過活:“我…我要和幾個朋友去開採金礦,很遠…但我發誓,我會帶著幾大車的金銀財寶回到這裡來的。”是的,我需要成為一個英雄,康德想。我必須去開始歷險。只有戰鬥才能改變一個騎士的命運,美麗女孩只會投入勇士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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