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星分翼軫地接衡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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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仰軒所處在裴府後園極幽深處。

又是三天了,裴紅欞忽聽到遠遠的裴府外牆處,忽然響起了一聲怪怪的長哨。那聲音隱約約的,似有什麼人正在侵入裴府後園裡。

然後一陣密如急雨的輕微擊聲響起。那一聲聲在已識江湖的裴紅欞聽來,已分明可以辨認出正是兵刃的擊。那聲音越來越近地響入裴紅欞的耳朵裡。裴紅欞眉一挑:來得好快!

聽聲音,那攻入之人已連過數卡,分明走的就是自己來時從後門進來的路。已躍牆、闖過垂花門,渡荷池、越假山,最後一片聲息發出之處距此已不過百尺。

裴紅欞抬頭一驚——終於來了!

暗襲發動的首攻去處是在裴府的後園。

裴府正堂中,裴琚與胡玉旨還穩穩地坐著。

時值未時。每天的這時,裴琚都還在處理著他那幾乎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公務。做一個當政執守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每天要面對的首先就是沒個完的案牘。

裴府守衛果然嚴密,有敵一入,正堂不遠就響起了一聲玉磬的鳴響。胡玉旨正侍立在裴琚的案側,他忽一推面前的文牘,凝聲道:“來了!”裴琚一張淡黃、面具似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只見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清社。”接著他慢悠悠地道,“我在朝中這麼多年,卻也一直沒搞清,朝中之人,到底哪些人屬於清社,哪些人又不屬於清社。他們想來都以為,那《肝膽錄》所書就是清社內部的名錄,包括他們潛藏在暗的內密探。所以,哪怕我燒了它,清社的人也不肯就此安穩,一定會以殺我為務的。”他靜靜地看向胡玉旨:“後園裡的想來還是佯攻。我的作息,以及裴府內部的地圖,在南昌城中想來都算不上什麼秘密。他們此一擊的鵠的,想來還是在這裡。”說著,他就望向正堂開的門前數十尺處那一面照壁,蒼華臨去時特意提到的照壁。

裴琚左手在案下一抄,一把就摸出一把刀來。長不足兩尺,卻闊近尺半的刀。那是蒼華臨去時留下的闊沉刀——盡有黃沙馳驍駿,長空雁落不成陣。

請君無定河邊走,水闊魚沉誰人問?

蒼華在未入裴府之前,曾在上無定河邊修煉多年。這一柄刀,也是他在無定河邊的成名利器。

裴琚看了那把刀一眼,轉頭對胡玉旨說道:“胡先生,還請你幫我把這把刀再放入匾後。”胡玉旨一愣。

裴琚忽微微一笑:“蒼華可能要來。”胡玉旨卻嘆息了一聲:“可是,他…已經被蒼九爺派蒼遠與華蒼一起押走了。”裴琚只笑了笑。在他口中,“可能”二字的意思一向就是“一定”胡玉旨抄起那刀,輕輕提身一縱,已把那刀放入那塊“鏡清若水”的匾後。他才返身堂上,忽一揚頭——他是潛修“坑儒真氣”的一代高手,覺非比尋常。就在他抬頭之際,只見兩道身影已在那粉牆照壁上升起。

那兩個身影升起的姿勢如此沉雄。胡玉旨雙眉一挑,裴琚卻忽吁了一口氣——星分翼軫,地接衡廬…

裴琚靜靜地數著自己的呼。據蒼華所言,這一擊之距,真正的高手,只要三呼

那照壁上升起的兩個人俱是高冠博服。他們才一冒出,只見那身材寬闊的一人已開聲道:“清社的殺手果然多事。”他的聲音裡頗有不悅。

——“地靈千掌”木衡廬!

別人不認識他,胡玉旨卻認得。他一直未行走江湖,也不是以聲名自炫的人,所修功夫也是大器晚成。

“星分一劍”周翼軫與“地靈千掌”木衡廬大他不過十餘歲,對於他來說也並非是傳說中的前輩人物。

周翼軫與木衡廬這次出手,想來已囑咐過清社的殺手不要摻和,沒想他們還是搶先發動,要給二人制造這一個“機會”木衡廬冷冷一笑:殺一個小小的江西督撫難道還需要他們來製造機會?

他心裡的話沒有說出口,只聽“星分一劍”周翼軫忽開口道:“裴琚,殺你之人,乃周翼軫與木衡廬。裴府之人聽好了,我二人只誅裴琚裴紅欞兄妹,與他人無涉,要命的都躲一邊去!”他口氣裡自恃極高,簡直可以說狂傲已極。胡玉旨的臉就已變了:在他“定軍狐”胡玉旨面前,他們也敢…他心裡的那個“敢”字還沒念出,臉上的神卻已駭變:只見那周翼軫與木衡廬的身形在說過了這兩句話後才在那照壁影牆上發動。蒼華所說的話錯了,以他們躍起之勢,撲到這正案之前,不用三呼的工夫,只要兩口氣,他們就可以瞬息而至。

胡玉旨一擺頭,他侍從裴琚已有七年,舉世滔滔,滿朝金紫,他所青目的也惟裴琚一人而已,他怎能容裴琚被人殺之!可敵手居然比他預料的還要強。他自恃修為,一向自傲,可這麼多年下來,他照顧裴琚,卻頭一次升起一種面對敵人的無力之

身在空中才才撲出的周翼軫這時已注意到他,只聽他招呼了一聲:“老木,有‘定軍狐’在。”木衡廬哼了一聲:“給你了。”周翼軫的左手忽向背後一伸,掣出了一把松紋古劍。他在空中伸指一彈,那甲擊青鋼的聲音就如一支利箭般向胡玉旨耳中襲來。

胡玉旨面上神一震,臉白了白。他料錯了,他只怕不只擋不住這兩人聯手一擊,可能連一個人也硬拼不下。他伸手就要向案上一按,這一按之下,裴琚的椅子就會翻入地上他們早已備好的地。在地裡,周翼軫與木衡廬這兩個老傢伙想再找到裴琚也不那麼容易了。這本是下策,但當此局勢,也只有行此下策了。

周翼軫卻已然見微知著,只聽他口裡喝了一聲“咄”一點星芒就在他那松紋古劍上爆起。那一點星光猛然飛渡,胡玉旨再也不及掀動案上機關,因為那一劍,周翼軫已攻其所必救。

——那一劍攻向的人是裴琚。只見胡玉旨左足飛踢,一個一尺高的香爐就已被他一踢而起,只聽錚然一聲,光影一濺,那香爐已然墜地,可那一點劍氣所凝的星光在擊中香爐後居然還沒全散,猶有餘勢向案後的裴琚襲去。

胡玉旨神一變,已碰到那紫檀大案的手一扣就掀,那張紫檀大案登時就被他掀起,只聞到一股燒焦的糊味就在那案上散發而出。

這一劍劍氣遙擊總算被擋住了,空中的周翼軫面也白了一白,想來突施這一劍,在他而言,也耗費真力極大。可是他兩人的身形卻一點也不由此變慢,只一個起落,他們就已撲到堂下階前,伸足一點,看樣子,再一撲就可以撲到案側。

裴府正堂的簷上,這時卻忽響起了一聲鷹鳴。那一聲沛然嘹亮,然後一道刀光就在那匾後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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