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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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雲立即跳了起來,大聲道:“待我們打開鐵屋門看看。”他摸索著奔進機關房,拉動前門控制鐵桿,鐵桿卻紋風不動。

杜玄也跟了過來,輕問道:“不行嗎?”海雲頭上冒出冷汗,用力又拉了幾下“啪”的一聲,鐵桿忽然斷了。

杜玄長嘆道:“果然不幸而言中,咱都要活活餓死在這裡了。”海雲心裡亦恐慌,沉默片刻,忽然問道:“誰身上帶著火摺子?”悟非應道:“俺有。”海雲道:“左邊壁上有一盞油燈,快把它點燃遞過來。”杜玄急忙阻止道:“且慢,咱們如今被埋在山腹內,全靠空氣維持呼,此時點燃燈火,無異自速其死,這後果不能不考慮。”海雲道:“我何嘗不明白,但坐以待斃,仍難免是死,不如冒險燃燈,檢查一下鐵門啟動機關能否修理,那樣還有一線生機。

杜玄道:“誰會修理機關呢?”海雲道:“這件工作,就要借重譚莊主了。”杜玄恍然道:“不錯,譚人傑擅土木機關,正該叫他將功贖罪。”譚人傑毫不推辭道:“彼此已是生死同命,只要力之所及,敢不盡心。”火摺子一閃,黑暗的鐵屋中忽然明亮起來。燈光不僅帶來光明,也燃起了人們希望的火花要知道隧道出口是否崩塌,必須啟開鐵門;而啟開鐵門,唯有寄望在“鐵皮書生”譚人傑身上。

大家目送譚人傑進入機關房,屏息靜待他檢查各部機鈕,足有頓炊之久,開閉鐵門的絞盤突然轉動了。

然而,紋盤只轉了片刻便倏又停止,鐵門仍然沒有啟開。

海雲急道:“怎麼樣?”譚人傑廢然嘆了一口氣,道:“絞機沒有損壞,但鐵門被卡死了,無法開啟。”杜玄道:“能夠修理嗎?”譚人傑搖搖頭,道:“除非從外面掘開崩塌的石塊,人在屋內,無從著手。”杜玄怔了半晌,忽然慘笑道:“這樣也好!‘一生英名未虛擲,臨死掙得鐵棺材’。”群雄聽罷,慨不已,都默默垂下頭去。

悟非問道:“要不要把燈吹熄?”杜玄聳聳肩道:“讓它燃著吧,它就是咱們公用的‘長明燈’了。”海雲一言不發走出了機關房,默默在蘋兒身邊坐下。以肘支頷,獨自沉思。

蘋兒輕嘆道:“想不到咱們會圍死在這裡。”鳳姑卻淡淡一笑道:“這也沒有什麼不好,大夥兒死在一起,黃泉路上也不會寂寞。”蘋兒道:“我倒不怕死,但這樣慢慢的等死,實在叫人受不了,咱們為什麼不試試把鐵屋打破出去呢?”鳳姑道:“這麼堅固的鐵屋,豈是人力能夠打破的?”蘋兒道:“叫譚人傑想想辦法,他能將秘室鐵門炸開,或許也可以把鐵屋炸破一個…”兩人正在低聲談間,忽然海雲雙目閃閃發出異樣的光芒,仰面注視著牆上一個圓形鐵筒。

蘋兒詫問道:“表哥,你在看什麼?”海雲舉手一指,反問道:“你們知道那鐵筒是作什麼用途的嗎?”蘋兒和鳳姑同時搖頭道:“不知道。”海雲道:“那是一具傳聲話筒,一端在鐵屋內,一端通往門外甬道,凡有人想進入鐵屋,必須由話筒中自報身份,經過盤詁之後,再由屋內開啟鐵門…”蘋兒道:“你不必說得這麼詳細,只告訴咱們,有了這個話筒又怎麼樣?”海雲興奮地道:“我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這話筒內有風透進來。”鳳姑驚喜道:“當真?”海雲道:“你們仔細瞧瞧,話筒邊緣的蛛絲,不是在輕輕飄動麼?”鳳姑一躍而起,伸手到筒口試了試,笑道:“真的有風呢,涼涼的好舒服。”海雲道:“這證明門外的甬道並未全部阻,至少,咱們暫時不會被悶死了。”蘋兒嘆道:“那也不過多受幾天活罪而已,咱們這許多人,沒有食物,遲早會被餓死的。”海雲道:“能多活幾天,就多幾天機會,咱們先把受傷的人移到話筒下面來,慢慢再想脫困的辦法。”眾人依言而行,搬移傷者集中話筒下方,使他們呼得舒暢些,然後將未受傷的分為三組,一組照顧傷者;一組檢查鐵屋四壁;另一組負責清點屋內存餘的食物,以作困守準備。

清查的結果,食物勉強可供一需用;鐵屋四壁堅固,毫無破隙,除了那話筒上的孔外,再毫無半條裂縫。

那話筒筒口,僅有酒杯一般大,別說是人,連手臂都伸不進去。

蘋兒起初猶對火藥王譚人傑懷著萬一希望,當她知道鐵屋四壁全是厚達兩尺的鋼板鑄成,屋內又沒有可用的炸藥後,也就只好死了這條心了。

鐵屋牢固,食物匱乏,群雄面面相覷,都為之束手無策。

海雲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記得我和盛大哥四個最後進入鐵屋,曾將各處隧道封閉,你們是怎樣通過那些疑道的?”蘋兒道:“咱們是從另一條甬道進來的,只比你們晚了一步,所以沒有困在道中,抵達鐵屋的時候,你剮離去不久。”海雲又問道:“你和悟非師兄弟就在宮外,及時入宮猶有可說,爹和杜老前輩他們遠由鐵門莊趕來,怎的也和你們會合在一起?”杜玄岔口道:“咱們來得也不晚,你們頭一天夜晚抵達,咱們第二天清早也就到了。”海雲詫異道:“金蚯蚓宮位置十分隱秘難尋,諸位老前輩怎會一索即得?”杜玄道:“這就全靠鳳丫頭通風報信,給咱們引路了。”海雲轉望鳳姑道:“是真的麼?”鳳姑微笑道:“我和小龍在火王莊途中失散,不久就發現聶開泰押解著譚莊主向西而行,我便悄悄跟蹤在後面,很輕易就找到了金蚯蚓宮了。”海雲想了想,道:“這麼說,你們和顏老前輩並未同行,而是在抵達宮門外才遇見的了?”鳳姑點頭道:“不錯。當時顏老前輩已經先到,並且說服了前宮黃衣劍手,咱們才能順利進來。”海雲恍然領悟,這才明白在林中留字示警的人,原來就是顏楓。

因此又想到,那些被說服反正的黃衣劍手,必定還留在前宮,他們聽到爆炸聲音,一定會進來探視,若能內外聯繫,移開崩塌的石塊,鐵屋門豈不是可以打開了麼?

想到這裡,求生之念油然而生。正準備把這一線脫困希望告訴眾人,忽見顏楓神凝重地走了過來。

自從退入鐵屋,顏楓和玄姑一直默默對坐屋角陰暗處,兩人沒有談過片語隻字,大夥兒也不便去打擾他們,此時顏楓忽然獨自走過來,眾人都不暗覺詫異。

海雲連忙起身相道:“老前輩的傷勢不要緊吧?”顏楓搖搖頭道:“傷勢倒無大礙。只是,諸位被愚夫婦所累,困處絕地,在下深愧疚。”海雲笑道:“老前輩言重了,武林禍福攸關切身,怎能說是賢伉儷所累?”顏楓正道:“事因我夫而起,鐵屋亦是我夫所建,如今外無出路,內無存糧,諸位若不能平安脫困,在下問心何安?

”海雲道:“老前輩不必為這件事擔心,目下沒有出路,那是因為鐵屋門戶被塌石堵之故,晚輩想,前宮留守弟兄不久就會循聲找來,只要由外面移去塌石,便可啟開鐵屋門戶。”顏楓連連搖頭,道:“少俠不明白這鐵屋的構造,此地乃是山腹深處,由人力開鑿而成,鐵屋門戶兩側,各有五尺空隙,用以容納鐵門伸縮啟閉,如今因爆炸震撼,空隙處必定已經崩塌,鐵門無退縮餘地,焉能啟開。”海雲道:“晚輩的意思,正是希望由外面移去那些崩塌的石塊。”顏楓道:“沒有用。伸縮空隙並不在甬道內,而是從整個山壁內挖鑿出來的,上下又有鐵槽掩蓋,灌了糯米泥漿,堅逾鋼鐵,人力難以掘開。”接著,長長嘆了一口氣,又道:“當年建造這座鐵屋的時候,單是那左右五尺寬的空隙,施工便耗費整月之久,縱能挖掘,至少也得十天半月,屆時咱們這些人,勢必已經飢餓而死了。”群雄聽了這番話,不由都駭然變

海雲道:“只要有一線希望,咱們可以儘量節省食物,也許能支持十天半月…”顏楓苦笑道:“好人能支持,受傷的怎能支持?即使能夠,愚夫問心何忍?”海雲道:“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只有忍耐待援了。”顏楓凝容道:“不!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起求生。天下無難事,鐵屋雖然堅固,未必就不能破開。”海雲心中一動,忙道:“老前輩是說,準備破門而出?”顏楓點了點頭,目光投落在杜玄手上。

杜玄手裡拿著的,正是玄姑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海雲驚悟道:“有現成的神兵利器,咱們怎麼沒有想到利用。”說著,躍身而起,由杜玄手中取過長劍,大步向鐵門走去。

群雄盡皆振奮,紛紛起身,相率來到鐵門前。

海雲深了一口真氣,力貫雙臂,平舉著寶劍,緩緩推出。

劍尖觸及鐵門,倏忽頓止,海雲運起全身力氣,由上而下,劃了下去。

只聽一陣“吱吱”刺耳聲,鐵門上僅僅添了一條線痕,海雲卻已冒出滿頭大汗。

他廢然收劍嘆道:“不行,這鐵門太厚了。”小龍接口道:“我來試試。”接過寶劍揮動了一下,突然大喝一聲,搶劍猛劈上去。

“當”的一聲,火光四濺。小龍直被那反彈之力,震得踉蹌倒退了四五步,仰面摔倒地上。

檢視鐵門,也不過多了寸餘長一道淺淺的痕印而已。

接著,鳳姑、蘋兒、悟非、悟果…都輪運劍劈刺,人人累了一身汗,鐵門卻仍未撼動分毫。

杜玄搖頭道:“我看別白費力氣了,兩尺厚的鐵門,豈是一柄寶劍能劈得開的。”顏楓突然問道:“海少俠,你身上那種金丹丸,還有沒有存餘?”海雲取出藥瓶,連瓶遞了過去,道:“只餘三粒,全在這兒了。”顏楓咬去瓶,將三粒“護元金丹”全部傾入口中,凝容道:“諸位請退後三步,讓在下來試一試。”只見他右手捏劍,抵在鐵門上,閉目運力,不多一會工夫,渾身便開始冒出蒸蒸熱氣,再過片刻,膚也逐漸變紅,幾乎成了一個血人。

群雄都看出他正在運聚“血焰刀”功力,莫不心動神馳,屏息旁觀。

忽然,顏楓身形一抖,臉頰上的血倏然消失,變得一片蒼白,手中寶劍卻似剛從熔爐內取出,通體灼熱火紅,劍尖與鐵門接觸之處,竟冒起了白煙。

但見白煙越來越濃,火紅的劍尖,開始緩緩刺入鐵門裡。

劍身一寸一寸刺入,那鐵門如被火熔,爍赤的碎屑紛紛墜落,不多久,長劍已深沒及柄。

群雄只看得目蹬口呆,驚駭莫名。

顏楓蒼白的臉上,滿是汗珠,部也劇烈地起伏,但他那隻僅有的右手,仍然堅定地握著劍柄,由上而下,慢慢移動、移動…

群雄在三尺外圍觀,莫不到那劍柄雖在鐵門上移動,劍鋒卻像割著自己的心腑,大家極力壓低呼,生怕任何一點聲音驚擾了他,會使體內真氣走岔,落得前功盡棄了。

眼看著鐵門上的裂縫漸漸加長了,然後,劍柄斜斜轉了個方向,又由下而上。

裂縫還差最後數寸即將卸接,突然,顏楓氣如牛,全身顫抖,劍柄滯留不動,似乎已經力竭難以為繼了。

海雲大吃一驚,急忙氣欺身上前,伸出右掌,向他背心“命門”按去。

就在這時候,一條人影忽然飛閃了過來,右手一撥,推開了海雲,左手疾伸,搶先按在顏楓背心道上。

此人一身黃袍,正是玄姑。

顏楓雖未回顧,彷彿已到那隻手掌有強烈的真氣源源傾注過來,更有無限親切的情意,隨著真氣,入自己內腑。

剎時間,神頓振,大喝一聲,手中劍柄猛然橫移了尺許,緊接著鬆手出掌“砰”地拍在鐵門上。

兩尺多厚的鐵門,應手破裂開一個大,群雄爆起一陣歡呼顏楓的身子,卻虛弱地倒在玄姑懷裡。

只見他面鬆弛,額際現出皺紋,一頭黑髮也變成了白髮,遽然之間,似乎已蒼老了二十年。

照著金蚯蚓宮巍峨的宮門,老少群俠依依不捨地圍聚在門前土坪上,兩列黃衣劍手,左男右女,由宮門一直樣列到山下石級盡頭。

顏楓雖已白髮蒼蒼,神仍然很振奮,獨臂輕輕挽著玄姑,皺紋遍佈的臉上,始終掛著欣的笑容。

在他們夫婦身側,站著鳳姑和小龍姊弟倆,鳳姑螓首低垂,神情黯然,小龍卻緊緊拉著海雲的雙手,不忍松釋。

海雲低聲安道:“好兄弟,別難過了,你們不願再回石樓山,留在這兒侍奉義父母,此地就是你們的家,以後我們會常來看望你,你們也可以去中原盤桓,這不是很好麼?”小龍眼睛紅紅的道:“這兒離中原好遠,你們會來玩嗎?”海雲笑道:“當然會來的,等我爹和三叔的傷勢痊癒了,咱們或許還會邀約大家同去琵琶島遊歷呢!”小龍喜道:“真的?你不是騙我?”海雲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小龍欣喜無限,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和姊姊從沒坐過海船,聽說船在大海里,四周望不見岸,十天半月遇不到一條船,只有許多大魚跟著船走,真是那樣麼?”海雲還沒有回答,顏楓已接口道:“一點也不錯,大海里新奇的東西多著哩,琵琶島更好玩,那兒有座‘螺屋’,是用整隻大海螺空殼做成的,裡面可以睡好幾個人,像一棟小樓房似的。”小龍越聽越高興,拉拉鳳姑道:“姊姊,你聽聽那該有多好玩,咱們一定要去見識一下,你說好不好?”鳳姑道:“我…”抬頭看見海雲,不覺臉上一陣紅,搖了搖頭接道:“我…我不知道。”小龍道:“不知道才要去親眼看看,何況,那螺屋是義父的舊居,他老人家獨自在那兒住了三年…”顏楓道:“不!不止我一個人,還有你二虎師兄,也在螺屋中住過,只是你海大哥他們不知道罷了。”提起舊事,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顏楓望望玄姑,忽然慨地道:“三年,真像做了一場夢,領略過孤獨的滋味,才知道家庭的溫暖,人人都有個家,但是,只有失去家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家的溫暖和重要。”說著,向二虎招了招手,又道:“把劍拿來。”二虎應聲上前,雙手捧上,竟是玄姑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玄姑訝問道:“相公,你要幹什麼?”顏楓微笑不答,伸手拔出劍來,才道:“你們看看這柄劍。”眾人不一愕,敢情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經顏楓持以割破鐵門後,如今已變得黯然無光,成了鈍鐵凡物。

顏楓仰面長吁,道:“寶劍已毀,神功已失,半生心血代價,多少條寶貴命,才換回來一個家,這還不值得格外珍惜麼?”話完,抖手一擲,將長劍拋下千丈懸崖。

玄姑聳然動容,沉了一下,說道:“妾身有件事想跟相公商議決定。”顏楓道:“什麼事?”玄姑道:“我想將金蚯蚓宮,更名為‘夫城’,門下弟子可以自由擇偶婚配,但只准練武強身,不許佩劍帶刀,從今以後,大家都安安樂樂過子,不再練那歹毒霸道的追風劍法了。”顏楓大喜道:“正該如此。”黃衣劍手們歡聲雷動,紛紛摘下劍,向懸崖下拋去。

近百柄長劍拋落崖下,傳來“叮叮噹噹”的響聲,彷彿一首悅耳動聽的音樂。

就在這愉快的樂聲中,群雄拱手稱賀,殷殷道別,著燦爛的朝陽,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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