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你愛的人卻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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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天空中只剩下孤星一點,在心緒煩亂的時候,連時間也在落井下石,變得愈發漫長。

只差一步就能解脫,只差一步就能與和那人團圓,這是多麼大的誘惑,冷冷夜風中,彷彿有人在遙遙召喚:來吧,跳下來,跳下來就快樂了…

她挪出小小一步,又挪出一步,再挪…她死死抓著欄杆,似乎想抓住人世最後一點依靠,她將上身探出,樓下的燈火灼痛了她的眼睛,她的心一陣痛,猛地鬆手,轟然跌坐在地,用力甩了自己兩巴掌。

疼痛果然將某種始終潛伏的東西喚醒,她舉起雙手,看到滿手硬繭,突然狂笑出聲,心中迴盪著一個淒厲的呼喊。

老天!你有種就收了我!只要有這雙手,我就一定能活下去!

我一定要活下去!

身體在冷風中顫慄,彷彿已不屬於自己,意識卻脫離了身體的束縛,漸漸平靜下來。她一步步挪回客廳,環視一眼,才發現這裡全是那人的印記,牆上的木版畫是他要跟著再嫁的母親移民美國的弟弟寄來的,電視和音響是他去晴和最大的電器商場買的最新產品,雖然它的風頭現在已被等離子之類取代。

地板磚、窗簾、沙發、吊燈,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是他挑細選,她一閉上眼就能看見他在屋子裡忙進忙出的身影,她甚至可以受,那時他是用怎樣的熱情來佈置他們愛的小巢。

他們原本可以多麼幸福,如果她當作一切沒有發生過,把那些噩夢葬在心底。

是她,把一切都毀了。

她想起村上樹的那句話“直子居然沒有愛過我!”愛情沒有對錯,卻有一條不變的定律,你愛的人不愛你。

如果她愛上他,還會不會如此絕情,一步步把他到深淵,直到他放棄生命。

或者,如果馬可有一點愛她,又會不會稍微有點惻隱之心,不把存摺裡的所有錢都提光,給她留下一點生活費,度過難關。

愛情,到底是什麼玩意?

當milesdavis的agalincalico響起,空氣中彷彿生出一種難以言傳的憂傷,瀰漫到屋子的每個角落,讓人避無可避。

只有不悲不喜,無怒無嗔的茫然。

手邊是一本前些天隨手從書櫃裡拿的《國境以南,太陽以西》,她下意識地翻開,這樣的時候,只有閱讀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她輕聲讀道:“黑暗中我想到落於海面的雨,浩瀚無邊的大海上無聲無息的,不為任何人知曉地降落的雨。雨安安靜靜地叩擊海面,魚們甚至都渾然不覺,我一直在想這樣的大海,直到有人走來把手輕輕放在我的背上。”她放隨夢,把左手放到右手背上,緊緊相握,手心的繭子讓她終於有了真實存在的覺,她摩挲著因為多年辛勞而變得糙的手,食指上那深深的疤痕是十五歲時留下的,她把手伸進垃圾筒翻找東西時被碎玻璃割到,了很多血,她頭暈目眩,以為自己要死了,卻仍堅持走到家裡,在家門口才放心倒下。

當那人躺在血泊中,她以為他也能過去,生命是堅強的,怎麼可能因為些血就死去。她錯了,他真的再也沒有醒來。

白布蒙上他的身體時,她還有這樣的錯覺,他只是睡著了,只是不想見她。她在他耳邊一次次懺悔,對他說,如果他醒來,她願意忘記過去,不去告他,願意和他結婚,為他生兒育女。

他永遠拒絕了她,卻還惦記著她以後的生活,留給她大筆存款和這房子。

“我愛你!”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直到這時,她才明白,那件事真的只是他醉後的一場糊塗遊戲,傷害她的同時,也使他的生命籠罩上陰影,他這些年並不比她好過。

他躲避陽光,躲避人群,甚至躲避親情與愛情,他惶惶不可終,良心每每夜的折磨讓他生不如死。

她為他繪出美麗前景,卻給他當頭喝,終結了他所有的痛苦…和幸福。

當最後一曲astigoesby唱完,小綠把書收起,走到房間的梳妝檯前坐下,看到鏡子裡那張蒼白的臉,突然有種大笑的衝動,當視線落到鏡子上馬可和她唯一的合影上,她真的笑起來,笑得滿臉淚光。

難道不可笑麼,從自己進五月開始就成了他的目標,他步步為營,趁著她最脆弱的時候,用偽裝的溫柔一點點攻陷這顆心,他的計劃拙劣,只要她稍有防備就會戳穿,他的演技卻高妙,她沒有逃過,如同那人沒有逃出她心設計的陷阱。

這報應來得太快,竟讓她沒有震驚,只是恍然頓悟…原來他不愛她。

她取下發簪,把已經散亂不堪的長髮放下來,拿起梳子慢慢梳理,梳子上的齒重重劃過頭皮,她覺不出痛,心裡彷彿有個飄忽的影子在對她說著什麼,她想抓住些微的線索,那人卻總在她發現時躲避開來。

她放下梳子,把一縷長髮掠過臉頰,那縷黑髮隔出一雙死水般的眼睛,她驚詫莫名,閉上眼,重新睜開,鏡子裡那兩點寒星終於有了稀微的光芒。

有什麼關係,不就是被人騙財騙,自己原本就是一無所有,只不過回到起點罷了,這一年多的風風雨雨就當是一場夢。她沒有做錯什麼,不需要為一些身外之物要生要死,更不必為了一些虛無的情痛苦不堪。

在腦海這場生與死的戰鬥中,生的念頭終於獲得完勝,她猛地站起來,拿了便箋本和筆一間間查看,客房裡的東西可以全部賣掉,電視冰箱和音響也可以作價賣掉,書房裡那個大書櫃以後怕是用不上了,這些全部加起來大概能賣上萬塊,應該能讓她撐到找到新工作。

牆上的掛鐘已指到一點,她重新檢查了一遍,把書拿下來放好,這些書很多是她從垃圾裡清出來的,沒曾想陪了她這麼多年,只要她能找到住處和工作,她還要靠它們打發以後漫長的歲月。

當書房的燈熄滅,她回頭又看了一眼,恍然間,她似乎看到一個清瘦的身影在書桌前埋頭寫寫畫畫,微笑著,一句話下意識從她口中逸出“阿直,不要太晚…”結束了父親留下來的公司,他清清閒閒做起室內裝潢設計師,很快在業內聲名鵲起,認識她之前,本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態度,他很少接單,賺到錢便休息。自從兩人開始計劃未來,他工作一天比一天辛苦,經常要忙到深夜。

窗外昏暗的燈光中,她彷彿又看到他抬起頭來,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她只覺得所有的力氣都從身體中走,軟軟靠在冰冷的牆上,無聲哭泣。

他是多麼優秀,如果不是那件往事,她恐怕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和他一輩子相伴相隨。

他不嫌棄她是孤女,不嫌棄她撿過垃圾,不嫌棄她窮得連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只簡單地告訴她,因為她是她,所以他喜歡。

她仍記得那天的情景,他說起手上接的貴族花園的一個單,她隨口說了句“聽說那裡很漂亮?”他眼中閃過一絲奇特的光芒“小綠,我們結婚吧!”即使是蓄意接近和討好他,聽到這句話,她仍然嚇了一跳,掩飾住心中的惶然,她低頭道:“我的情況你也知道,難道你…”他捉住她的手,摩挲著她手掌厚厚的硬繭,微笑道:“別說這麼多,你同意就低頭,我們明天去貴族花園買房子。”她下意識地把頭低下,他的手一緊,笑出聲來,她突然發覺自己做了什麼,心裡一片慌亂,更是抬不起頭來,嬌嗔道:“你又誆我!”他攬她入懷,鄭重道:“小綠,我要給你最好的生活!”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信用卡放到她手中“從這個開始!”她把信用卡攥緊又放開,又重新攥緊,眼中升騰起一層水霧。她動莫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情進行得太順利,連隱隱的不安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

第二天,他們一起去買房子,因為樓下的花園,兩人同時看中這套,他當即拍板,付了全款把房子買了下來,在業主那欄寫上兩人的名字。

在她忙於把久病的送進醫院的時候,他也忙得像個陀螺,自己愛的小巢當然要心設計,當設計稿完成,他請來這幾年配合最好的裝修公司,不辭辛勞地監督工人裝修,同時,他翻遍各大傢俬電器城的海報,挑了最時尚的傢俱電器回來。房子的事情告一段落,他親自出馬,為她買回全身的行頭,甚至包括內衣內褲。

因為不想讓他過多捲入自己的生活,她一直隱瞞著的事情,每天總是陪他吃過晚飯再偷偷摸去醫院陪護,第二天再從醫院去公司上班。他知道她工作忙,平時很少打攪,卻很享受這雷打不動的晚餐約會,總是約好時間地點在餐廳等她,有一次她臨時有事,加班加到很晚才到,當她連聲道歉時,他只淡淡說了句“以後我們換地方,這裡的雜誌都被我看完了。”他有一顆溫柔包容的心,讓她一次次被動,甚至忘記自己的初衷。

她關上書房門,割斷與那一室冷清的關係,還是忘記吧,多想無益,再沒有人會這樣對她。至於馬可,就當是他冥冥中的報復,報復她的不知好歹,蛇蠍心腸。

她回到房間,衝了個澡便手腳大開躺到上,這鵝黃的被套乾淨如新,那兩個男人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她撫摸著自己部的傷口,悽然一笑,把頭埋進柔軟的枕頭。

當房子全部好,在他催促下,她慢騰騰把自己的東西搬來,即使焦慮不安,她一定要吊足他的胃口,讓自己一擊得中。

那天晚上,帶著惡作劇般的心理,她計劃把自己曝於他面前。她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許久,在他眼裡,自己無疑是純潔無暇的,約會這麼久,他還只做到擁抱親吻的程度,真不知道他是故意掩飾還是真正尊重。她試驗過他的底線,把他撥得慾火焚身的時候,卻裝成恐懼害羞的樣子把他推開,他雖有些惱火,但從沒真正對她假以顏。正是他的這種態度,讓她愈發好奇,難道魔鬼轉了不成,還是說他這次跟她想玩真的,不想這麼快出本來面目。

她裹著浴巾出來時,已經看到他眼中的火光,腦海中的噩夢彷彿又在重現,她定下心神,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已按捺不住,化身猛獸撲了上來,把她用雙臂牢牢束縛,按倒在這片鵝黃上。

他用滾燙的吻一點點褪去她的浴巾,看到她左的傷口,他呆若木雞,彷彿被人扔進冰庫,冷得牙齒都在打顫。她捂住口,淚水漣漣道:“阿直,不要嫌棄我,我十三歲的時候遇到壞人,他把我…那該死的混蛋把它咬了下來…”她捂住臉嗚咽著,偷偷從指縫觀察他的表情。

他眼中閃著無數中情緒,震驚,痛苦,悔恨,茫然,他伸出顫抖的手撫上那傷口,突然緊緊抱住她,彷彿要把她按進自己膛。

她終於證實自己的猜測,他就是那個該死的混蛋,那個毀了她一生的混蛋。

真相大白時,她卻茫然若失,只覺得全身心的疲累,再也提不起一點神。他喉嚨裡近乎嗚咽的聲音奇蹟般平復了她的心情,在他的懷抱中,她沉沉睡去,連經常來拜訪的噩夢都絕了蹤影。

她從來沒睡過這樣舒服的覺,也從來沒有這樣渴望不要醒,不要醒來面對那雙深沉的眼睛。

她睜開眼,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看見她濛的眼神,他呆了呆,掩飾般粲然一笑“乖乖,昨天真讓我大開眼界,有人竟能在漏*點澎湃的時候睡著,你說要怎麼罰你才好?”她這才發現兩人身上都不著寸縷,面上一紅,想從他懷裡掙脫,卻被他抱得更緊,他的聲音太息般響在她耳邊“小綠,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不會計較,也請你不要再放在心上,我們馬上結婚,把我們的小子過好,行嗎?”彷彿被人當頭喝,她一口氣堵在心裡,差點怒吼出來。他怎能如此無恥,憑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就想把一切抹去,和她這麼多年受的苦怎麼算,自己一家受的委屈又怎麼算!

她在心裡暗暗冷笑,伏在他膛嚶嚶低泣“阿直,你真好,謝謝你!”他長吁口氣“小綠,房子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下個月一號怎麼樣,簡簡單單辦一桌,你去請你的朋友,我這邊通知我弟弟回來參加就成了。”她含羞點頭。

他心裡一動,低頭吻住她,慢慢把手探向她左,剛碰觸到那傷口,又觸電般縮了回來,躊躇著滑下,從間一直到下體。

以一種上刑場的心情,他的手到達那秘密花園時,她張開‮腿雙‬,接納了他。

當他息著停下來,她也從一片狂亂中平靜,第一次明白書上所說的**的美妙,也是第一次拋棄所有煩惱,全心全意地抱著他。

熹微的晨光中,兩人身體貼得這樣緊,彷彿從出生就連在一起。窗外,鳥兒不停鳴唱,彷彿人世從來不曾有憂愁。

婚期定下來,他卻失去了好心情,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即使矛盾不已,小綠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知道他酒量淺,星期天晚上,她做了幾個拿手好菜,專門買了酒回來陪他喝,他很快就喝成關公,講話也糊塗起來,她裝作也喝多了,撲進他懷裡嚎啕痛哭“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到處嗎,那混蛋把我毀了,我家裡怕被人戳脊梁骨,竟然把我趕出家門,我從來沒有做錯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不住地說著“對不起”她抬起淚汪汪的眼睛,慘笑道:“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難道那個人是你?”他捧著她的臉,滿臉悔恨道:“是我,是我這個混帳東西做的,我和朋友去邊城玩,我喝了點酒出去鬼混,沒想到會遇到你…你原諒我,以後我一定好好對你,再也不讓你受一點委屈,你相信我,這些年我也很後悔,我甚至害怕和女人談戀愛,見到警察就心驚膽戰,我躲了十多年,痛苦了十多年啊…”他泣不成聲,彷彿罪魁禍首是面前這個一臉悽然的女子。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有發現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她掙出他的懷抱,從口袋掏出一個小型錄音機,冷冷道:“鄭直,你終於親口承認了,要套出你這些話還真難!你好好享受你這幾天的幸福生活,等到了牢房裡只怕沒什麼好子過了!”他的酒醒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聲音微微顫抖“難道…你早就認出我?”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大步走向門口,沉聲道:“沒錯,你一點也沒變,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可笑你還把我當成知己,你難道沒發現我有多恨你!我告訴你,開始你碰我時我就像了只蒼蠅,回去要反覆洗幾遍手才能洗去你的味道,我忍得很辛苦,終於等到了今天,終於可以把你這個混蛋的面具撕下來!”他幽幽開口“你難道從來沒有愛過我?”她大笑起來“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罪犯!”她扯開自己左“你看看這裡,你難道能讓它恢復原樣,你咬下來的時候,就沒想過有這麼一天會面對它!”那傷口如荊棘,他的視線一過便讓他心痛難耐,他長長嘆息,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深夜,小綠接到他的電話,他氣息微弱地說著一句話“我愛你!”小綠趕回來,發現他躺在血泊裡,她哭喊著他的名字,拼命想喚醒他。他卻沉沉睡去,救護車送到醫院時已無力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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