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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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薛斌卻是施茵的未婚夫婿,有關他的每件事,都可能關係著這“借屍還魂”的秘密。
楚留香忽然道:“你的腳還疼麼?”石繡雲又著淚點了點頭。
楚留香輕輕握住了她細巧的足踝,用一塊潔白的絲巾溫柔的替她擦淨了腳底的血汙和泥沙。
石繡雲的身子已劇烈的顫抖起來,臉上更紅得像是晚霞,只覺全身再也沒有一絲力氣,連頭都無法抬起。全身都在發抖。
楚留香用絲巾替她包紮著傷口,忽又問道:“你姐姐是不是上了薛斌的當?”石繡雲似乎已連一絲抗拒的力量都沒有了,無論楚留香問她什麼,她都會毫不遲疑的回答。
她說得雖然含糊不清,但楚留香也已明白她姐姐在痴戀著一個人,那人卻是個薄情人,她姐姐為相思所苦,纏綿入骨,竟至一病不起,看到她姐姐死前的痛苦,所以才決心殺死這負心的人。
楚留香哂道:“你說的不錯,他騙得她這麼慘,倒真不如一刀殺了她反倒仁慈些,可是…你是怎麼知道這男人就是薛斌?”石繡雲恨恨道:“我當然知道。”楚留香道:“是你姐姐告訴你的?”石繡雲又淚道:“她…她對他實在太好了,直到臨死時還不肯說出他的名字,但用不著她說,我也知道。”楚留香道:“為什麼?”石繡雲道:“因為姐姐病重的時候,薛斌總是藉故來探聽消息,看他那種鬼頭鬼腦的樣子,我就知道他沒有安什麼好心。”她咬著牙道:“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姐姐快些死,他才好放心跟施茵成親。”楚留香執
著,道:“不錯,他若和這件事全無關係又怎會對你姐姐的病那麼關心?”石繡雲道:“所以我姐姐死之後,我就決心殺了他。”楚留香嘆了口氣。道:“所以你就到那裡去找他。”石繡雲道:“我知道他時常都到那小屋子裡去的,所以就在那裡等著,等了兩天,果然被我等到了,可是…”她幽然接著道:“可是我也知道我絕沒有殺死他的力量,所以…所以我就…”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所以你就想到了那法子。”石繡雲垂頭,低聲道:“我除了用那種法子之外,
本就沒有別的法子接近他。”美麗的身體的確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道:“你不覺得這法子太冒險了些?”石繡雲頭垂得更低,淚道:“我早已準備殺了他之後,自已也一死了之。”楚留昏沉默了半晌,忽又問道:“你姐姐是在那天死的?”石繡雲道:“九月二十七,立冬前一天的晚上,也就是大前天晚上。”楚留香道:“那麼,她現在還沒有下葬?”石繡雲道:“第二天就已經下葬了。”楚留香皺眉道:“為什麼要如此匆忙?”石繡雲道:“我二叔堅持要快些將她下葬,他老人凜說人死了之後,只為‘人土為安’。”楚留香道:“你二叔?”石繡雲道;“我父母都已去世了,什麼事都由二叔作主。”楚留香又停了半晌,道:“我想…我想到你姐姐的墓上去瞧瞧。”秋風肅殺,已吹寒了白楊下的一壞黃土。
單薄的石碑上很簡單的到著:“石楓雲之墓。”一個被麻帶孝的少中,正跪在墓前,哀哀的悲哭著。
楚留香和石繡雲遠遠就看到這少年了。
石繡雲訝然道:“這人是誰?為什麼來哭我姐姐的墓?”楚留香也覺得很奇怪,道:“你不知道他是誰?”石繡雲道:“除了二叔外,我們連個親人都沒有…
那少年似乎己被他們的腳步聲驚動,突然跳了起來,用又手掩著臉飛也似的跑走。
他身法居然很快,看來輕功的基很不鍺。
但沒有人能任楚留香面前跑掉的。楚留香身形閃,已擋住他面前。
這少年從未見過身法這麼快的人,簡直是快如鬼魅,一驚之下,臉都黃了,出聲道:“求求你,讓我走吧,我並沒有做什麼?”楚留香道:“你既然沒有做什麼事,為何要逃呢?”這少年道:“我…我…”突然出手一拳,向楚留香
膛擊出。
這拳居然也很快,看來他武功的基也很不錯。
但除了撤嬌的女孩子外,又有誰的拳頭能打得上楚留香的膛?
楚留香又一閃,伸手就拿任了他的腕脈。
這時石繡雲也已趕了過來,這少年真恨不得將自己的頭藏到褲檔裡去,但石繡雲還是看到了他,失聲道:“是你?”楚留香道:“你認得他?”石繡雲道:“他是薛斌的書童,小時候也常跟著到我家去的。”她瞪著那少年,道:“倚劍,我問你,你慌里慌張,鬼鬼祟祟究竟在幹什麼?”倚劍似乎剛過淚,此刻卻在
著冷汗,勉強賠笑道:“我…我沒有呀。”石繡雲道;“我姐姐死了,為什麼要你來披麻掛孝?”倚劍道:“我…我…”他似乎忽然靈機一動,立刻大聲道:“石教師一向對我很好,石姑娘去世,我自然要儘儘心。”石繡雲道:“那麼我父親去世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披麻帶孝呢?”倚劍怔住了,滿頭大汗如雨而落。
石繡雲忽然一把揪住了他的頭髮,嘎聲道:“你…你難道敢對姐姐…”她話末說完,倚劍已跪了下去,以首頓地,嘶聲道:“我該死,求姑娘饒我我該死…”石繡雲瞪著他,身子又顫抖起來,忽然狂吼道:“我殺了你…我殺了你…”但楚留香已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無論如何,他這麼做總是出於誠心,我若死了,若有人肯為我披麻帶孝,我也就死得很安心了。”石繡雲道:“可是他…”他怎麼能對我姐姐…我姐怎麼會對他…”她又急,又怒,連話都不說清了。
楚留香哂道:“你莫忘了,他也是人。”石繡雲忽然放聲哭了起來,跺著腳道:“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去找薛斌,我怎麼能在他面前那麼丟人?我以後還有什麼臉見人?”楚留香輕輕摟住了她,他的手臂是那麼溫柔,那麼堅強。無論多麼悲傷,多麼紊亂的心在這裡都似能獲得平靜。
倚劍仍然跪在地上,著淚。
楚留香道:“她死了你如此傷心,她活著,你為何不對她好些?”倚劍淚道:“小民不敢。”楚留香道:“不敢?為什麼不敢?”倚劍道:“我是個低三下四的人,我配不上她。”楚留香道:“所以你寧可眼看著她為你而死?”倚劍痛哭失聲道:“我不知道她會這樣,我也不知道她對我這麼好。”楚留香道:“無論怎麼樣,她病重的時候,你人總該去看看她的。”倚劍道:“是她叫我莫要去找她的。”楚留香又道:“這女孩子若要你莫去找她,她的意思也許就是要你去找她,你若連這道理都不明白,怎麼能做男人?”倚劍怔了怔,吃吃道:“但她說她永遠也不要再見我。”楚留香嘆道:“那是因為她覺得你太沒有勇氣,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你若真的愛她,就該鼓起勇氣向她求親。”倚劍道:“她若真有這意思,為什麼不說出來?”楚留香苦笑道:“她若肯說出來,就不是女子了。”倚劍怔了半晌,忽然將頭撞在地上,病哭著道:“楓雲,我該死,我是個混蛋,是個呆子…可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不但害苦了我,也害了自己。”楚留香嘆了口氣,道:“其實你也用不著難受,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每個男人都會變成呆子的。”看著一個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號淘大哭,實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等倚劍哭聲停下來的時候,楚留香就立刻道:“我想請你做件事,不知道你肯不肯答應?”倚劍
拉著道:“你是個好人,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楚留香道:“請你轉達薛公子,就說我大後天晚上在那小屋等他,希望他來與我見見面。”倚劍道:“可是…我家公子怎知道你是誰呢?”楚留香道:“我叫楚留香。”倚劍就像是忽然
下個
雞蛋,整個人都顫住了,連氣都
不過來。
他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過了半晌,才長長吐出口氣,吃吃道:“你老人家就是楚香帥?”楚留香笑了笑,道:“我就是楚留香,但卻並不老。”倚劍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喃喃地說道:“早知你老人家就是楚留香,方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敢出手了。”石繡雲這時張大了眼睛痴痴的望著楚留香,等倚劍走了,才輕輕嘆息一聲,道:“原來你這麼有名…”楚留香苦笑道:“有名並不是件好事。”石繡雲垂下了頭,望著自己的腳,望著上的那塊絲巾,也不知在想什麼竟想得出了神。
楚留香道:“我也想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應?”石繡雲輕輕道:“你說吧,無論什麼事我都肯答應你。”她似乎忽然發覺自己這句話說得有些語病,面又飛紅了起來,在漸已西斜的陽光下,看來就像是一朵海棠。
楚留香心裡也不泛起了陣漣潞,柔聲道:“那麼你趕快回家好好睡一覺,將這所有的一切事都暫時忘記。”石繡雲道:“你呢?”楚留香道:“我還要去辦些事,等到…”石繡雲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大聲道:“其實你用不著趕我走,我也不會纏住你的,我至少還沒有你想像中那麼…不要臉…”她雖然在勉強控制著自己,語聲還是不免已有些哽咽,剛乾了的眼淚又
了下來,話沒有說完,就扭頭飛奔了出去,可是還沒有奔出幾步,腳下一個踉蹌,又跌倒在地上。
楚留香苦笑道:“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你可知道,就算你不纏住我,我也要纏你的。”石繡雲著淚說道:“你也用不著來騙我,做你這樣的名人,自然不會願意和我這樣的女孩子來往,你…你走吧。”楚留香俯下身,輕撫著她的柔發,道:“誰說我不願和你來往,我一直想約你今天晚上在這裡見面,可惜你不等我說完話。”石繡雲怔了怔,眼淚不再
了,頭卻垂得更低,幽幽道:“現在我既然已跟你發了脾氣,你自然不願意再和我見面了。”楚留香笑道:“你以為我和你一樣,也會發孩子脾氣。”石繡雲踞起了嘴,道:“誰說我是孩子?你看我還是孩子麼?”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不再是孩子了,就算是孩了也可以
覺得出,她自己也明白這點。故意深深
了口氣似乎想證實自己的話,又似乎在向楚留香示威,那豐滿的
膛幾乎已漲破了衣服。
楚留香摸了模鼻子,笑道:“你自然也是大人了,所以就該像大人一樣,莫要亂髮脾氣也莫要再胡思亂想…”他目光自她的膛望下,落在她纖巧的踝上,包在她纖足上的絲印,又滲出了一絲絲血。
楚留香忍不住又道:“你的腳若還在疼,我…我抱你回去好不好。”石繡雲道:“你若抱我回家,以後只怕就要別人抱你了。”楚留香道:“為什麼?”石繡雲“唉嘛”一笑,道:“我二叔若看到你抱我回家,不打斷你的腿才怪。”她嬌笑著自楚留香身旁跳開,忽又回頭笑道:“莫忘了,今天晚上!”這次她跑得很快,也沒有摔跤。她的腳似已不痛了。
楚留香望著她纖細的身,飛揚的黑髮,忍不住往自己的鼻子重重的捏了下,苦笑著道:“楚留香呀楚留香,看來你的病已越來越重了。”他固已很明白自己的
病,那就是一遇見美麗的女孩子,他的心就軟了,隨便怎麼樣也扳不起臉來說話。也不知為了什麼,也許是因為他的運氣太好,也許是因為他運氣太壞,他時常總是會遇見一些美麗的女孩子。
最要命的是,這些女孩子也都很喜歡他。
楚留香算準薛紅紅和薛斌都已走了。於是他又回到那小屋,小屋果然空無人跡倒了的椅子也沒有按起來。
他就像遺落了什麼東西似的,在屋子裡搜索了很久,表情看來很失望。顯然什麼也沒有找著。
屋子裡有個很大的鐵火爐,現在還是秋天,這火爐自然已有很久沒有用過了。爐子上卻連一點灰塵都沒有。
楚留香眼睛一亮,打開了爐門就發現爐裡子藏有小鐵箱,箱裡裝的竟都是女子梳妝的花粉。
這小屋本是個很男化的地方,只有這鐵箱卻顯然是女子之物,裡面每樣東西都很
緻,有個小小的菱花鏡,兩柄檀香木的梳子,幾盒粉也都是很上等的品質,這些東西的主人想必是個很講究修飾的女子,身份也一定不低,否則就用不起這麼貴的東西。
一個和別人幽會過的女子,自然很需要梳搞頭髮,抹抹髮臘,將自己重新打扮打扮,才好回去見自已的丈夫。
但這鐵箱子卻絕不是花金弓的,更不是薛紅紅的,因為他們身上的香氣很濃郁這些花粉的香氣卻很清雅。
那麼,是誰把這鐵箱子藏在這裡的呢?
楚留香用手指沾了些花粉,抹在鼻子上,仔細嗅了很久,嘴角漸漸綴出了絲滿意的微笑…
門是開著的。
就在這時突然有個人自門外掠了進來。
他穿著緊身的衣,以黑巾蒙面,身法快如急風,輕如飛絮,手中一柄長劍更急如閃電。
長劍閒電般刺向楚留香的背心。
這一劍之快,縱然是面刺來的世上只怕也很少有人能閃避得開,何況是自背後暗算。
楚留香只覺背心寒劍風刺耳,再想閃避,已來不及了。劍尖已刺入他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