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八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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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鐵花道:“就在我糊糊的躺在上時,忽然覺得有個人走到屋子,走我前,彷彿還輕輕喚了我一聲。”楚留香道:“你張開眼睛沒有?”胡鐵花道:“我眼睛本來眯著的,只看到一張自蒼蒼的臉面,也沒有看清他是誰,他叫我,我也懶得答應,誰知他忽然來扼我的脖子了。”他手摸了摸咽喉,長長了口氣,才接著道:“他的手很有力,我掙也掙不脫,喊也喊不出,胡亂往前面一抓,抓著了他的臉。”楚留香望著他手裡的面具,道:“他的臉是不是就被你抓了下來?”胡鐵花道:“一點也不錯,那時我才看清這人原來就是丁楓,他也似嚇了一跳,我就乘機一拳打在肚子上。”他笑了笑,接著道:“你總該知道,我這拳頭是很少有人能捱得住的。”楚留香道:“那麼,他的人呢?”胡鐵花道:“他捱了我上拳,手就鬆了,一跤跌在對面的上,但等我跳起了要抓他時,他竟忽然不見了。”張三笑了笑,道:“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胡鐵花道:“‘我實在也想不通,他的人怎會忽然不見了的。”張三道:“我告訴你好不好?”胡鐵花道:“你知道?”張三淡淡道:“因為你這只不過是做了場惡夢而已,夢中的人,常常都是忽未忽去…”他話未說完,胡鐵花已跳了起來,一把扭住他衣襟,怒道:“我的話你不信?你憑什麼?”張三幾乎連氣都不過來了,嘎聲道:“你若不是做夢,怎麼會瞧見丁楓的?”胡鐵花道:“我為什麼不會瞧見丁楓?”一張三道:“也沒什麼別人原因,只不過因為了楓已死了!”胡鐵花這才吃了一驚,失聲道:“丁楓死了?什麼時候死的?”張三道:“死了最少已有三四個時辰。”胡鐵花道:“真的?”張三道:“當然是真的,而且是我跟勾子長親手將他抬入棺材的。”胡鐵花緩緩轉過頭,望著勾子長。

勾子長道:“死人還在棺村裡,絕不會假。”胡鐵花臉漸漸發白,手也慢慢鬆開,喃喃道:“那人若不是丁楓是誰?

難道我真的遇見了鬼麼?”瞧見他這種樣子,張三覺得不忍了,柔聲道:“一個人酒喝得大多,眼睛發花,做做惡夢,都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我喝醉了,還見過孫悟空和豬八戒哩,你信不信?”這一次胡鐵花什麼話都不說了,仰面倒在上,用枕頭蓋住臉。

張三笑道:“這就對了,喝了酒之後,什麼事都比不上睡覺的好。”勾子長忽然道:“我知道兇手藏在哪裡了。”夢留香道,“哦?”勾子長道:“那兇手一定扮成了個水手的樣子,混在他們中間,只怪我們以前誰也沒有想到這點,所以才會彼此猜疑,否則他也許還不會如此容易得手。”楚留香慢慢點了點頭,道:“這也有可能。”勾子長道:“非但有可能,簡直大有可能了。”他神情顯得很興奮,接著又道:“你想,誰最有機會接近那些酒杯?”楚留香道:“廚房裡的水手。”勾子長拍手道:“一點也不錯…還就因為他是個水手,所以向天飛和海闊天才會對他全沒有提防。”張三道:“不錯,的確有道理。”勾子長道:“亡羊補牢,猶未晚也,現在我們將他查出來,還來得及。”張三道:“怎麼樣查呢?”勾子長沉著,道:“船上的水手,一定有個名冊,我們先將這名冊找出來,然後再一個個去問,總可以問出點名堂來。”這想法的確不錯,人手卻顯然不足,所以大家只有分頭行事。

張三還是留守屋裡,照顧胡鐵花,白蠟燭還有守護金靈芝。

兩間屋子的門全是開著的,還可以彼此照應。

本和白蠟燭在一起的那水手叫趙大中,是個老實人,他知道水手的名冊就在金靈芝這屋裡的衣櫃中。

固為這是船上最緻的一間屋子,海闊天本就住在這裡。

名冊既已有了,勾子長提議:“現在我和楚留香、公孫先生分頭去找,將船上的水手全都召集到這裡來,最遲半個時辰內在這裡會面。”這主意也的確不錯,因為本就沒有第二主意。

底艙中很暗,只燃著一盞燈。

水手們都睡得很沉。

楚留香叫了一聲,沒有回應,拉起一個人手,手已冰冷!

底艙中所有的水手竟已全都變成死人!

每個致命的傷痕赫然還是硃砂掌!

楚留香的手也有些晾了,已沁出了冷汗。

他一步步向後退,退出船艙。忽然轉身,奔上樓梯,奔上甲板。

甲板上也只有四個死人。

星已疏,海風如針,船在海上慢慢的打著圈子。

掌舵的水手屍體已冰冷,膛上也有個紅的掌印。

勾子長呢?勾子長怎麼也不見了?

放眼望去,海天無限,一片茫,千里內都不見陸地。

楚留香很少發抖。

他記得有一次和胡鐵花去偷人的酒喝,若非躲到大酒缸裡去,險些就被人抓住,那天冷得連酒都幾乎結了冰。

他躲在酒缸裡,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怕,一直抖個不停。

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時他才七歲。自從那一次之後,他就沒有再發過抖。

但現在,他身子竟不停的顫抖起來,因為他第一次覺到天地之大,自身的渺小,第一覺到世事的離奇,人智之有限。

他拉緊了衣襟,大步走下船艙。

公孫劫餘已回來了,看他的臉,就可知道他也沒有找著一個活人。

楚留香第一句就問:“勾子長呢?回來了沒有?”張三道:“他不是和趙大中一起到甲板上去找人麼?”楚留香嘆了口氣道:“他不在甲板上。”張三聳然道:“莫非他也遭了毒手?”楚留香並沒有回答這句活。

他已用不著回答。

公孫劫餘神情竟也變了,道:“這人…”他一句話還未說完,胡鐵花已跳了起來,揪住他衣襟,大喝道:“勾子長若死了,殺他的沒有別人,一定是你!”公孫劫餘神情又變了變,勉強笑道:“胡兄的酒莫非還沒有醒?”張三也急著趕過去拉他,道:“現在可不是你發酒瘋的時候,快放手。”胡鐵花怒道:“你叫我放手?你可知道他是誰,可知道他的來歷?”張三道:“你知道?”胡鐵花大聲道:“找當然知道,他就是在京城裡連傷七十多條人命的大盜!貝子長卻是關外熊大將軍派來查訪這件案的密使,他知道事機已敗,所以就將勾子長殺了滅口!”這次張三才真的怔住了。

楚留香似也覺得很意外。

自蠟燭本已趕了過來,一聽這句話,反而停下了腳步。

最奇怪的是,公孫劫餘反而笑了。

胡鐵花怒道:“你笑什麼?你笑也沒有用,用都沒有,還是老實招出來吧。”公孫劫餘笑道:“幸好楚香帥認得我,還可以為我作證,否則這件事倒真是死無對證了。”他一面說著話,一面已將披散著的長髮拉下,出他的禿頂和耳朵。一雙合銀鑄成的耳朵。

他不但頭髮是假的,竟連耳朵也是假的。

假頭髮不稀奇,假耳朵卻很少見。

胡鐵花失聲過:“白衣神耳!”張三立刻接著道:“莫非是人稱天下第一名捕,‘神鷹,英老英雄?”

“公孫劫餘”笑道:“不敢,在下正是英萬里。”張三失笑道:“這下子可真的錯把馮京當做了馬涼,居然將名捕當做了強盜。”胡鐵花的臉紅了,道:“這慘跎森的。,帶著種說不出的黴氣?

六口棺材還擺在那裡。

英萬里嘆了口氣,道:“楚香帥果然料事如神,秘道果然是直通貨艙。”胡鐵花道:“只是可惜貨艙裡非但沒有人,簡直連個鬼都沒有。”楚留香笑了笑,道:“人雖沒有,至少鬼總有一個的。”胡鐵花眼睛突然亮了,問道:“你說的莫非就是丁楓?”張三道:“但丁楓只不過是個死人,還不是鬼,我親手將他放入這口棺材…”他就站在第一口棺材旁,說到這裡,他突然打了個寒噤,道:“你…你莫非說他已復活?”楚留香嘆了口,道:“死人復活的事,其實我已不止見過一次了…”胡鐵花搶著道:“不錯,那‘妙僧’無花,也曾死後復活的。”白獵忍不住問道:“人死真能復活?”他自動生長在將軍府,對江湖中的詭秘變化,自然瞭解得很少。

楚留香道:“人若真的死了,自然不能復活,但有些人卻能用很多方法詐死!”白獵道:“詐死?用什麼法子?”楚留香道:“內練到某一種候,就能閉住自己的呼,甚至可以將心跳停頓,血脈閉,使自己全身僵硬冰冷。”他接著又道:“但這種法子並不能維持很久,最多也不會超過半個時辰,而且,有經驗的江湖客,很快就會發覺他是在詐死。”白獵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法子。”楚留香道:“據說世上還有三種奇藥,服下去後,就能令人身上一切活動機能完全停頓,就好像毒蛇冬眠一樣。”英萬里道:“不錯,我就知道其中有一咱叫‘西方豆寇’,是由天竺、波斯以西,一個叫‘基度山’的小島傳來的。”楚留香道:“但其中最著名的一種,還要算是逃情酒。”自獵道:“逃情酒?這名字倒風雅得很。”楚留香道:“只因制這種藥酒的人,本就是位風才子。”他笑了笑,接著道:“有關這‘逃情酒’的由來,也是段很有趣的故事。”白獵道:“願聞其詳。”楚留香道:“據說這位才子風倜儻,到處留情,到後來麻煩畢竟來了。”白獵道:“什麼麻煩?”楚留香道:“常言道:‘烈女怕纏郎’,其實男人最怕的也是被女人糾纏,尤其是像他那麼樣的風才子,最好是一留過情,就‘事如夢了無痕’了。”他笑了笑,接著道:“但到了後來,卻偏偏有三個女子都對他痴纏不放,他逃到哪裡,這三個女子就追到哪裡,他是個文弱書生,這三個女子卻偏偏都有些本事,他打又了不過,逃也逃不了,簡直波她們纏得快發瘋了。”張三目光在楚留香和胡鐵花面上一轉,笑道:“這叫做:天做孽,猶可道,自作孽,不可活。”楚留香道:“幸而他博覽群書,古籍中對毒藥的記載也不少,他被纏得無可奈何時,就參照各種古方秘典,製出了一種藥酒,服下去後,就會進入假死狀態,那三位姑娘雖然痴心,但對死人還是沒有多大興趣,他總算逃脫了她們糾纏,孤孤單單,卻安安靜靜、快快樂樂的過了下半輩子。”他微笑著,接道:“所以這種酒,就叫做‘逃情’酒。”胡鐵花失笑道:“看來你也應將這種酒準備一點在身上的。”英萬里目光閃動,道:“香帥莫非認為了楓也是在詐死?”胡鐵花沒有回答這句話,卻將那口棺材的蓋子掀了起來。棺材中哪裡有了楓的屍體?”丁楓果然也“復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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