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船艙中的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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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靈芝又忍不住背轉身,躲在角落裡口區吐起來。
唯一還能說得出聲音的,恐怕也就只有楚留香了。
但他也徵了很久,才一宇宇道:“摘心手…他也是死在摘心手張三道。”是…是誰殺了他?
…
為的是什麼?”胡鐵花突然轉身,面對著金靈芝。
他臉也已發自,看來竟是說不出的可怕,一宇宇道:“伸出你的手來!”金靈芝這次竟不敢不理他了,顫聲道:“為…為什麼?”胡鐵花道:“我要看看你的手!”金靈芝卻已將手藏在背後,咬著嘴
道:“我的手沒什麼好看的,還是去看別人的吧。”胡鐵花冷冷道:“別人早已走了,絕不會是殺人的兇手!”金靈芝叫了起來,道:“你難道認為我就是殺他的兇手?”胡鐵花厲聲道:“不是你是誰?”金靈芝叫的聲音比他更大,道:“你憑什麼說是我是兇手?”胡鐵花說道:“你先在上面擋住門,又不讓我們到這房間裡來,為說是怕我們發現他的屍體,是不是?”他不讓金靈芝說話,接著又道:“何況,現在杜梅大師已死了,高亞男和華真真也都走了,這船上會摘心手的人,就只有你!”金靈芝全身都在發抖,道:“我…你說我會摘心手?”胡鐵花道:“你既然能學會華山派的‘清風十三式’就一定也學會了摘心手!”金靈芝氣得嘴
都白了,冷笑道:“狗會放
,你也會放
,難道你就是狗?”胡鐵花蹬著她,很久很久,忽然嘆了口氣道:“你罵我也無妨,打我也無妨,因為我們總算是朋友;只不過朋友歸朋友,公道歸公道,無論如何,我也得要為死去的人主持公道。”金靈芝也瞪著他,眼眶已漸漸紅了,眼淚慢慢的湧出,一滴滴
過她蒼白的面頰,滴在她淺紫
的衣襟上。
胡鐵花心已酸了,卻也只有硬起心腸,裝作沒有瞧見。
金靈芝任憑眼淚下,也不擦,還是瞪著他,慢慢的,一字字道:“你既然一定要認為我是兇手,我也無話可說,隨便你…”這句話還未說完,她終於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
胡鐵花用力緊握著拳頭,呆了半晌,才緩緩的轉身。
楚留香還蹲在自獵的屍體旁,也不知在瞧些什麼。
胡鐵花咬了咬牙,道:“喂,你說我應該對她怎麼辦?”楚留香頭也不回,緩緩道:“你最好快向她道歉,越快越好。”胡鐵花失聲道:“道歉?你要我道歉?”楚留香淡淡地道:“道歉還不夠,你還得告訴她,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也是個自作聰明的大傻瓜,然後再自己打自己兩個耳光。”胡鐵花聽得呆住了,摸著鼻子道:“你是真的要我這麼樣做?”楚留香嘆了口氣,道:“你就算這麼樣做了,金姑娘是否能原諒彌,還不一定哩。”胡鐵花吶吶道:“你難道認為她不是兇手?”楚留香道:“當然不是。”胡鐵花道:“你憑哪點這麼樣說?”楚留香道:“好幾點。”胡鐵花道:“你說。”楚留香道:“第一,自獵的屍身己完全僵硬,血也早巳凝固,連指甲都已發黑。”胡鐵花道:“這我也看到了,每個死人都這樣子的。”楚留香道:“但一個人至少要等死了三個時辰之後,才會變成這樣子。”胡鐵花道:“三個時辰…你是說他是在昨夜子時以前死的。”楚留香道:“不錯,那時正是船觸礁的時候,金姑娘也在甲板上,而且一直站在那裡沒有動,怎麼可以下來殺人?”胡鐵花怔住了。
楚留香又道:“還有,以白獵的武功,縱然是枯梅大師復生,也不可能一出手就殺死他,除非是他已被嚇呆了,已不能抵抗。”胡鐵花囁儒著,道:“也許他本想不到這人會殺他,所以
本沒有提防。”楚留香道:“但直到現在,他臉上還帶著驚懼恐怖之
,顯然是臨死前看到了什麼極可怕的人,極可怕的事。”他笑了笑,接著道:“誰也不會覺得金姑娘可怕,是麼?”胡鐵花又呆了半晌,忽然轉身,向金靈芝一揖到地,吶吶道:“是…是我錯了,我放
,希望你莫要放在心上。”金靈芝扭轉身,哭得更傷心。
胡鐵花苦著臉,道:“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也是個自作聰明的大傻瓜,我該死,砍我的腦袋一百八十次也不冤枉。”金靈芝忽然回過頭道:“你說的是真話?”胡鐵花道:“當然是真的。”張三立刻搶著道:“真的是真話?你有一百八十個腦袋嗎?”胡鐵花往後面給了他一腳,面上卻帶著笑道:“我的腦袋一向比別人大,就算砍不了一百八十次,砍個七八十刀總沒有什麼問題。”他只希望金靈芝能笑一笑。
金靈芝的臉卻還是掛得有八文長,咬著牙道:“我也不想砍你的腦袋,只想割下你這舌頭來,也免得你以後胡說八道。”張三膝蓋被踢麻,一面
著,一面大聲道:“金姑娘若是沒有刀,我可以到廚房去找把切
的菜刀來。”金靈芝沉著臉,反手拔出柄匕首,瞪著胡鐵花道:“你舍不捨得?”胡鐵花嘆了口氣,苦笑道:“能保住腦袋,我已經很滿意了,區區一很舌頭,有什麼不捨不得的。”金靈芝道:“好,伸出你的舌頭來。”胡鐵花竟真的閉上了眼睛,伸出了舌頭。
金靈芝道:“再伸長些。”胡鐵花苦著臉,想說話,但舌頭已伸出,哪裡還說得出。
張三笑嘻嘻道:“金姑娘,要割就往割,以後糧食斷了,還可用這條舌頭煮碗湯喝。”金靈芝道:”這
舌頭還不夠長,不如索
把他兩個耳朵也一起割下來吧。”楚留香忽然道:“要割還是割鼻子的好,反正這鼻子遲早有一天要被
掉了。”胡鐵花叫了起來,道:“你們拿我當什麼?豬頭
麼?”金靈芝刀已揚起,突然“噗哧”一聲,笑了。
她臉上還接著淚痕,帶著淚的笑看來更美如花。
胡銑花似已瞧得痴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最喜歡的女人還是她。
她既不嬌做作,也不撒嬌賣痴。
她既不小心眼,也不記仇。
她又明朗,又直,又大方。
她無論在多麼糟糕的情況下,都還有心情來開開玩笑,讓自己輕鬆些,也讓別人輕鬆些。
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簡直就和他自已完全一模一樣。
胡鐵花覺得她的好處簡直多得數也數不清,若是將這樣的女孩子輕輕放過,以後哪裡找去?”胡鐵花下了決心,以後一定要好好的對她,絕不再惹她生氣。
他痴痴的瞧著她,舉已將別的人全忘得於乾淨淨。
張三忽也嘆了口氣,搖著頭道:“看來金姑娘末割下他的舌頭來,卻已將他的魂割了去。”胡鐵花喃喃道:“不但魂,連心都被割走了。”金靈芝用刀背在他頭上輕輕—敲,抿著嘴,笑道:“你還有心麼,我還以為你的心早就餵了狗哩!”少女們哭泣的笑,就像是雨連綿後的第一線陽光。
大家的心情彷彿都開朗了許多。
但在金靈芝看到白獵的屍身時,她的笑容就又消失了,黯然道:“他…他死得真慘,是誰這麼狠心,下這樣的毒手?”張三道:“昨夜船觸了礁後,好像每個人都在甲板上。”金靈芝點頭道:“那時我已發現白…白…行生沒有上去,我還以為他…他不敢見我,所以才故意留在下面。”說著說著,她眼眶又紅了,悽然道:“自從那天晚上,我讓他很難受之後,他就一直躲著我,否則,他也許就…就不會死了。
胡鐵花大聲道:“這絕不關你的事,殺他的人,一定就是勾子長和丁楓。”他不讓別人說話,接著又道:“因為只有勾子長才有殺他的理由,他忽然發現他們也在這裡,自然會覺得很吃驚,很害怕,所以才會遭了毒手。”張三又嘆了口氣,道:“很有道理,只可惜勾子長那時也早就走了。”胡銑花怔了怔,吃吃道:“也…也許,他是殺了人之後才逃走的,我們並不能確定白獵究竟是什麼時候死的,是麼?”楚留香道:“勾子長和丁楓卻絕不會使這'摘心手'。”胡鐵花道:“你怎麼知道?”楚留香道:“因為桔梅大師練這‘摘心手’就是為了要對付蝙蝠島上的人;由此可見,‘摘心手’的絕技並沒有外。”胡鐵花想了想,忽然額首道:“不錯,聽那位華姑娘的口氣,枯梅大師也是最近才練成這‘摘心手’的。”張三道:“如此說來,會使‘摘心手’的人豈非只有三個?”胡鐵花道:“一點不錯,正是三個”楚留香道:“只有兩個,只因枯梅大師已經死了。”胡鐵花道:“我可以保證高亞男不是兇手,因為昨天晚上他一直跟著我,絕不可能分身去殺人。”金靈芝彷彿想說什麼,但瞧了楚留香一眼,又忍注了。
張三已叫了起來,說道:“對了,昨天晚上那位華姑娘是最後上甲板的,她上來的時候,我恰巧看到她,那時我就覺得她神情有些不對。”胡鐵花蹬著眼,道:“你說是華真真?”張三道:“不是她是誰?”胡鐵花搖頭道:“不可能,你若說她是兇手,我絕不相信!”金靈芝用眼角膘著他,冷冷道:“你只相信我會殺人。”胡鐵花苦笑著,購吶道:“但是…她一見了血就會暈過去,怎會殺人?”張三談淡道:“有時我見了血也會暈過去的,要死也許很難,要暈過去還不容易?”胡鐵花道:“無論如何,我也不相信那溫柔的小姑娘會殺人。”張三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還記得那位‘無花’和尚麼?”胡鐵花道“當然記得。”張三道:“你有沒有看到過比他更斯文、更溫柔的男人?”胡鐵花道:“他看來的確像是個小姑娘。”張三道:“他只要一聽到殺人兩個宇,就會趕緊掩住耳朵,但他自已殺起人,卻是一刀一個,好像切豆腐。”胡鐵花徵了半晌,嘆息著道:“她若真的是兇手,我想有人一定會難受的。”他瞟了楚留香一眼,道:“老臭蟲,你說是麼?”楚留香一個字也不說。
金靈芝也嘆了口氣,道:“老實說,看到她那種嬌滴滴的模樣,我也不相信他能夠殺得了自獵。”胡鐵花道:“對了,你莫忘記,白獵的武功已可算是一高手,連高亞男未必是他的對手,華真真年紀那麼輕,入門一定比較晚,武功也絕不可能比高亞男高,怎麼可能殺得了白獵這樣的高手?”張三也怔了半晌,苦笑道:“其實我也沒有說她一定是兇手,只不過覺得她有可能而已!”胡鐵花道:“我卻認為簡直連一點可能都沒有。”張三哺哺道:“兇手若不是她,是誰呢?難道真是枯梅大師的鬼魂麼?”金靈芝的臉立刻又被嚇白了,拉佐胡鐵花,悄悄道:“這裡好像真有點鬼氣森森的,有什麼話,上去再說吧。”胡鐵花道:“不錯,蝙蝠島上的人,只怕已來接我們了。”等他們全出去了,楚留香忽然俯下身,用指甲在地上颳了刮,颳起一些東西,再找了張紙很小心的包了起來。
他又發現了什麼?
不見了。
方才還擁在甲板上的那一大群水手,此刻競已全都不見了。
金靈芝已怔在那裡。
張三失聲道:“莫非蝙蝠島上的人已來過,已將他們接走?”胡鐵花恨恨道:“沒有人來接,我們難道不能自已去麼?”張三試探著道:“金姑娘至少總知道他們秘窟的入口吧?”金靈芝沒有說話,臉更蒼白得可怕。
胡鐵花柔聲道:“沒關係,就算你不知道,我們也一樣能找到。”他也笑了笑,道:“神水宮那地方可算是最秘密的了,還不是一樣被我們找到了麼?”金靈芝忽然拉著他的手,顫聲道:“我們不要去好不好?”胡鐵花愕然道:“為什麼?”金靈芝垂下頭,道:“沒…沒有什麼…”胡鐵花柔聲道:“既已到了這裡,怎麼能不去?”張三道:“何況我們也本退不回去,
本沒有別的路可走。”金靈芝身子已在發抖,道:“可是…可是你們不知道那地方有多可怕。”胡鐵花笑了笑,道:“再可怕的地方我們都走過了——你聽說過石觀音沒有?”金靈芝點了點頭。
胡鐵花道:“石觀音的秘窟簡直可說已怕到了極點,好好的人,只要一進那地方就會變成個瘋子、白痴。”想起“大沙漠”那件事,他們似乎還有餘悸,長長吐出口氣,才接著道:“每個人都說:‘只要走進去的人就永遠休想活著出來了…',可是你看,我們還不是好好的活著麼?”金靈芝咬著嘴,用力搖著頭,道:“那不同…那完全不同。”胡鐵花道:“有什麼不同的?”金靈芝又不說話了。
楚留香沉著道:“金姑娘既然這麼樣說,那蝙蝠島想必有什麼特別與眾不同的可怕之處,也許我們連想象都無法想象。”張三隨著笑道:“求求你,金姑娘,你說出來吧,這見鬼的蝙蝠島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可怕之處?”金靈芝沉默了很久,一字字道:“我不知道。”胡鐵花笑了。
金靈芝忽然大聲道:“我真的不知道,因為我本看不見。”胡鐵花又徵佐了,道:“看不見?怎麼會看不見?怎麼會看不見?”又怎麼會覺得可怕?”金靈芝咬著牙,顫聲道:“就因為看不見,所以才可怕。
胡鐵花皺眉道:“為什麼?簡直不懂。”張三道:“我懂。”胡鐵花冷笑道:“你懂個。”張三也不生氣,道:“我問你,世上最可怕的是什麼?”胡鐵花想了想,道:“寂寞——我認為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寂寞。”張三嘆了口氣,苦笑道:“大少爺,我們現在不是在做詩,是在想法子,要怎麼才能保住這條命。”胡鐵花道:“那麼,你說世上最可怕的是什麼?”張三目光遙注著遠方,緩緩道:“就是黑暗,就是看不見!”他忽又長長嘆了一氣,接著道:“我現在才總算明白,‘蝙蝠島’這三個字的意思了。”胡鐵花道:“是什麼意思?”張三道:“你知不知道蝙蝠這樣東西身上缺少了什麼?”胡鐵花茫然的搖了播了頭。
張三道:“眼睛——騙蛹沒有眼睛的,是瞎子!”胡鐵花道:“你的意思是說——蝙蝠島上的人都是瞎子?”張三道:“想必是的。”胡鐵花皺皺眉道:“可是——瞎子又有什麼可怕的呢?”張三苦笑道:“瞎子當然不可怕,但自已若也變成瞎子,那就可怕了。”胡鐵花臉也有些變了,道:“你難到認為我們一到編幅島,也會變成瞎子。”張三道:“嗯。”胡鐵花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們有什麼手段能將我
瞎,除非他們真有魔法。”金靈芝長長嘆息一聲,道:“他們用不著魔法,無論誰一到那裡,自己就會變成瞎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