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琵琶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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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美麗的公主已走入了帳篷,正在招手喚他。

楚留香微笑著拍了拍這兩個凶神般武士的肩膀,施施然走了進去,他心裡卻早已有了準備,無論這帳篷裡有多麼兇險,他都不會吃驚的,在這見鬼的沙漠裡,他對什麼都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但這帳篷裡卻連絲毫兇險的徵象都沒有,事賓上,這帳篷裡簡直可以說是世上最不兇險的地方。

帳篷外有一片柔軟而美麗的草地,帳篷裡卻鋪著比世上任何草地都柔軟十倍,也美麗十倍的地氈。

地氈上排著幾張矮兒,几上堆滿了鮮果和酒菜,好幾個穿著鮮衣的人,正開開心心地坐在地氈上喝酒。

最開心的是一個卷鬚虯髯,頭戴金冠的紅袍人,他高踞在正中的一張低兒後,左手拿著金盃,右手卻摟著一個美女的纖,開懷大笑道:“各位請看,我們的琵琶公主新浴之後,是不是更美了?”他目光一轉,看到了楚留香,又笑道:“但我的好女兒,你帶來的這位客人又是誰呢?我記得這裡附近幾百裡之內,都沒有如此英俊的男人呀!”琵琶公主抿嘴而笑,燕子般輕盈地走到她爹爹身旁,彎下了,在他耳畔輕輕說了幾句話。

他一面說,紅袍人一面點頭,目光卻不住在楚留香身上打轉,他面上雖帶著笑,但目中卻有一種懾人的威嚴。

楚留香也含笑回望著他,心裡也開心起來。

他覺得這裡的酒很香,菜很好,女孩子也都很美麗可愛,這老人看來更絕不會是個壞人。

巴在這時,四柄金戈閃電般從他背後刺了過來。

四柄金戈,兩上兩下,戈長几達兩丈,執戈的武士,武功雖不高,但力道卻不小,長戈刺出,如毒蛇出

一個兩三天沒有吃過一粒米,喝過一滴水的人,要想避開這種狠毒的暗器,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血的慘劇,顯然必將發生,但坐在兩旁喝酒的那幾個人,卻連看也沒往這邊看一眼。

似乎無論什麼事,都不能令這幾人動心。

只有琵琶公主的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她看見那四柄金戈,几几乎已到了楚留香的背,楚留香卻連一點反應也沒有,她目中不出了驚惶與後悔之,苗條的身子也像是站不穩了。

只聽“錚”的兩聲,金鐵鳴。

楚留香還沒有動,也沒有回頭,但不知是怎麼回事,那四柄金戈,竟被他夾在脅下。

四個金甲武士都撞到一齊,手已麻得抬不起來了。

兩旁喝酒的五個人,這才開始來打量楚留香,目中才出驚訝之,那紅袍老人已拊掌大笑道:“好功夫,果然是好功夫!我女兒果然沒有看錯。”楚留香淡淡道:“但在下卻看錯了,在下實未看出閣下也會暗算別人。”紅袍人大笑道:“你莫怪我,這不關我的事。”他拉琵琶公主的手,笑著接道:“這是我女兒要試試你,她說只要你能躲得過這一擊,就是她的嘉賓。”楚留香道:“在下如躲不過呢?”琵琶公主抿嘴笑道:“無論如何,你現在已躲過,已是我的客人,客人總不該向主人發脾氣。”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了一下。

左面一個臉蒼白,鼻如鷹鉤的綠衣人,忽然冷笑著道:“朋友好俊的身手,不知是何方神聖?”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在下劉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而已。”綠衣人到:“哦…”他身子又倒下去,再也不望楚留香一眼了,“劉向”這名字實在沒什麼,他覺得自己犯不著和這種人打道。

但琵琶公主卻始終在望著楚留香的,此刻忽又笑道:“你既然已是這裡的客人,為何不坐下來?”楚留香笑道:“在下站著時膽子比較大些。”琵琶公主嫣然笑道:“你若覺方才吃了驚,我現在替你壓壓驚如何?”她盤膝坐下,已有個少女為她送來一隻曲頸四相的琵琶,她橫放在膝上,纖手輕輕一揮。

只聽“琮”一聲,妙音驟起,如珠走王盤,如霓裳輕舞,天下間但聞琵琶之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自唐以來,中土本不乏琵琶高手,江州司馬白樂天的“琵琶行”更是家傳戶誦,傳為絕唱。

但中土的琵琶卻為直頸,四相之下,又增置了十三品,使音域更擴大而華麗,持琴的姿勢,是直抱在懷中的。

此刻琵琶公主卻持琴撫彈,曲頸四相的琵琶,更遠較中土簡陋,楚留香本未期望能聽到如此妙曲。

他幾乎聽得痴了,幾乎忘記了餓渴,忘記了一切,直等到琴音寂絕,他還是久久都不能動彈。

琵琶公主瞧著他嫣然一笑,道:“如何?”楚留香長長嘆了口氣,道:“不想絕域之中,也有如此佳奏。”紅袍人大笑道:“這又有何奇怪,琵琶本就是由本邦傳入漢土的。”楚留香道:“哦!”紅袍人道:“你可聽過“蘇婆”這名字?”楚留香忽然長身而起,動容道:“閣下莫非是龜茲之王?”紅袍人目光中光芒閃動,捋須笑道:“你倒底還是想出來了。”楚留香道:“五代北周武帝時,龜茲國土蘇婆攜妙手琵琶,隨突厥皇后入漢土,朝野俱為所醉,佳話傳至今,在下識見雖陋,卻也略知一二。”標茲王拼掌道:“西域小柄,唯有此雕蟲小技稍足向人誇,不想今倒遇著了知音,來來來,且待我敬你三杯。”突聽一人大呼道:“老臭蟲!你在那裡?”接著,又有一串叱吃喝罵聲,負痛驚呼聲,“噗通”落水聲,楚留香知道必又有人被胡鐵花拋入池裡。

那面蒼白的綠衣人霍然站起,皺眉道:“是誰敢如此放肆,我去瞧瞧。”楚留香音笑道:“抱歉得很,那是在下的朋友。”綠衣人上上下下瞧了他幾眼,終於緩緩坐了下去。

標茲王已笑道:“良驥不與駑馬為伍,你朋友想必也是妙人,請他們都進來吧!”琵琶公主卻掩嘴笑道:“以後一定要告訴我,為什麼別人會叫你老臭蟲?”胡鐵花雖然已將兩個很神氣的金甲武士拋入水池,又將另外三個打得鼻青臉腫,但心裡越是覺得有口氣沒有出。

他認為楚留香這次很不夠義氣,自己在這裡喝酒,卻害得別人要為他拚命,為他著急。

直到幾杯酒下肚,他這口氣才平了,尤其是為他倒酒的幾個女孩子都那麼美,美得簡直教他不能發脾氣。

現在,楚留香也知道在這裡喝酒的都是些什麼人了這五個人居然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坐在左面的三個人,居然是“龍游劍”的名家吳家兄弟,和威震兩河的獨行大盜司徒星。

那面慘白的綠衣人,名氣更響,竟是江湖中出名心狠手辣,黑白兩道見了都頭疼的“殺手無情”杜環。

此人殺人的記錄,據說很少有人能比得上,別人他畏他如蛇蠍,他自己也覺得很得意,但楚留香聽了這名字,卻不要皺眉頭。

只有坐在杜環身旁的一人叫王衝,滿面病容,無打采,非但看來貌不驚人,名字也沒人聽過。

但這人倒是楚留香瞧著最順眼的一個。

標茲王引見過了,舉杯笑道:“小王別無所好,生平唯有好客,這五位都是小王遠道請來的貴客,你們三位總也該聽說過他們的聲名。”胡鐵花笑道:“他們五位的聲名,我的確是久仰得很,來,我敬各位一杯。”他其實一點也不“久仰”他只是找機會喝酒。

標茲王望著姬冰雁,道:“現在只有閣下的大名還未請教過。”姬冰雁頭也不抬,道:“姬。”標茲王道:“姬?女臣之姬?”姬冰雁道:“嗯!”標茲王道:“臺甫呢?”姬冰雁這次連一個字都不說了,只用手指在空中劃了兩個字,就像鬼畫符似的,誰也看不出寫的是什麼。

標茲王呆了呆,大笑道:“閣下倒實是沉默寡言得很。”胡鐵花也大笑道:“他最大的本事,就是閉起嘴不說話。”標茲王目光閃動,道:“閣下呢?”他接著立刻又含笑解釋道:“小王平生最好的,便是與武功才藝之士結為友,方才你的朋友已了一手,閣下若也有意讓小王開開眼界,小王實是不勝之喜。

”胡鐵花笑道:“在下喝了王爺的酒,本該玩兩手給王爺瞧瞧的,只可惜在下除了喝酒外,就只有幾斤笨力氣。”標茲王喜動顏,拊掌笑道:“妙極妙極,原來閣下竟是位力士。”他忽然拍了拍手掌,掌聲起處,帳篷後的紫幔中便有條禿頂無發,赤著上身,卻穿著條金紮腳的大漢走了出來。

胡鐵花平生見過不少彪形大漢,他自己身材也不算小,但和這大漢一比,卻簡直像小孩子。

除了廟裡的四大金剛,或者是圖畫中的洪荒巨人外,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和這大漢一比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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