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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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074章聽到賈母的話,賈猶未回答,林智臉上神頓時一淡。他今年九歲,虛歲已有十歲,業已知道世事,從林睿處知曉賈母曾經為了賈寶玉向賈求娶黛玉,俞家求娶黛玉雖令林智十分不悅,然而比之賈嘴中頑劣異常的寶玉卻勝過十倍,林智焉能容賈家惦記著黛玉。

林智搶先笑道:“莫非外祖母不想見我們?只問姐姐?我可不服。”賈母一言既出,便知賈母子等人進京未如自己所料,聞得林智如此言語,抬眼打量他一陣子,林睿她見過,林智卻不曾,今見他不過十歲上下年紀,濃眉俊目,容貌和林睿極為相似,便知是賈的次子林智,忙笑道:“這是智兒罷?我還沒見過呢,原想著姐弟兩個都能見的,誰承想竟不見玉兒,難免好奇些。”不管如何,賈母是生賈且養賈的母親,賈心中雖有不悅,卻不至於為此惱火,因此順勢點頭笑道:“正是我那次子,名喚林智,最是放誕無禮。”說畢,側身將林智拉到跟前,道:“智兒,還不趕緊拜見你外祖母。”旁邊丫鬟遞上錦墊,待賈拜見過,林智方與林睿拜見賈母,因先前已拜見過竇夫人王夫人女媳等人了,此時再不必多禮。

賈母忙命叫起,早有鴛鴦拿出準備好的表禮,金銀項圈各兩對,尺頭四端。

林智瞧了一眼項圈上鑲嵌的珍珠寶石,璀璨生輝,心道難怪母親常說賈家與別家不同,原來豪富在這裡。他進賈家這麼片刻,已看出賈家連三等丫鬟婆子穿戴都比自家一等的好。林智不斷腹誹,面上卻是笑嘻嘻地道謝。

謝過,竇夫人方開口請入賈母房中各自落座,由竇夫人和王夫人帶著陳嬌嬌和李紈端茶捧果,看在林智眼中,又是一奇。

林睿在賈家住過,比起林智,早已習以為常,並未出一絲驚詫。

賈母叫了扶著自己的年輕公子一聲,滿臉慈愛地道:“寶玉,你心心念著你姑媽,好容易你姑媽來了,怎麼還不過去拜見?”因賈進京的緣故,家中上下人等都在家裡等著,寶玉早聽賈母說起姑媽家的表妹,聞言,忙依言上前行禮。

常聽人說起寶玉,此時見了他,不覺細細打量片刻,果然不負其名,確實如同明珠美玉一般,讚道:“怪道母親疼愛得很,我見了也喜歡呢。”觀其舉止,聽其言談,十分不俗,倒不似旁人口中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絝子弟。不過即使寶玉和外面傳聞不同,沒有俞恆,賈也不願意將黛玉許給他,他上面還有一個嫡親的王夫人呢。何況林睿住在賈家時,寶玉愛吃丫鬟嘴上的胭脂乃是親眼所見,實非良配。

聽賈此語,賈母臉上笑容大盛,旋即嘆道:“怨不得我疼他,旁人為這個還吃醋呢,實不知我這些兒孫中,唯有寶玉像你父親。”賈聽了,再看寶玉,果然極像,只是賈代善戎馬一生,歷經風霜,滿身朗豪氣,舉手抬足之間如刀似槍,令人膽寒,寶玉卻是面白如玉,眼澄秋水,又是一身鮮豔的大紅衣裳,不過是個文弱的公子哥兒,比自己小兒子尚且不如。

經林如海薰陶多年,認為男兒在世,文武雙全最好。其實,不必林如海說,當下世人所習君子六藝中亦是包括騎的,豈能當真手無縛雞之力。

林智喝了一口茶,笑嘻嘻地開口道:“我沒見過外祖父,原來寶玉哥哥竟長得和外祖父極像?如此說來,我見了寶玉哥哥,也如同見到外祖父了。”說話時,林智上下打量著賈寶玉,暗暗比了比,自己一拳頭就能把他揍趴下。

聞得賈至,賈璉早已過來請安,聽了林智這話,低下頭強忍住笑。

賈母不覺一笑,向賈道:“我看智兒的子倒不似你和姑老爺,怪叫人喜歡的。”賈本想說林智的子都是黛玉寵出來的,旋即一想,賈母本就惦記著黛玉,何苦由自己提起,遂笑道:“他年紀小,大家未免都寵愛些,因此他自小到大說話都是這般肆無忌憚,別人都不苛責,母親別見怪,也別惱了他。”賈母笑道:“我哪裡能惱了自己嫡親的外孫子?你這話無理。”說完,叫寶玉上去和林睿林智相互見禮。

林睿是寶玉早就見過的,林智卻是初見,但和林睿相見時寶玉年紀尚小,記得不大清楚明白,不過舊年相會已經記得十分清楚了,此時看他們兄弟兩個並肩而立,俱是才貌俱全的人物,風俊俏不下秦鍾,英武朗不讓馮紫英,寶玉頓覺親切,忙上前攀談。

林智素所見不管高低貴賤,皆不如寶玉這般做小伏低,不暗暗皺眉。

林睿舊年隨林如海進京時,久聞寶玉為人,他雖然說:“女兒是水作的骨,男人是泥作的骨。我見了女兒,我便清;我見了男人,便覺濁臭人”等語,但實際上不論男女,皆看外貌標緻與否,故明白寶玉今不過是看自己兄弟貌美,方如此殷切。

寶玉慨萬千,心道自己原來竟是坐井觀天,天底下竟然還有這般人物。

瞧著他們兄弟互相廝見,賈母忍不住對賈道:“瞧他們幾個,竟是嫡親的兄弟一般。”賈心想論容貌還罷了,若說本才華,自己的兒子可不能和寶玉一般,淡笑道:“本就是嫡親的表兄弟,我和二哥又是嫡親的兄妹,原就有些兒相似。”提起賈政,賈母不嘆了一口氣,道:“你二哥哥也不容易,如今只剩寶玉這獨苗了。”李紈手裡捧著果子,聞言心中一酸,又覺傷痛,若是賈珠尚在,焉能有人如此說?想到唯一的兒子賈蘭,旁人早早就在家裡等著賈,何嘗有人提起賈蘭一句半句?林如海勢大名盛,她也想讓兒子多討賈的歡喜,好提拔賈蘭呢。她進門這麼些年,別的不知道,賈璉的事情卻聽說了好幾年,許多老人家都說沒有賈的話,哪有賈璉今

賈家這些兒女中,賈原先只見過賈珠和賈璉、元三個,聽賈母說起,亦不覺紅了眼眶,只好安道:“母親快別傷心了,二哥房中寶玉不俗,想來蘭兒亦如此,有他們叔侄兩個,好生教導,將來未嘗不能光宗耀祖。”她不願繼續糾結於此,話題一轉,問道:“說到這裡,蘭哥兒怎麼不見?還有璉兒家的兩個哥兒,我來了,快帶出來讓我見見。”賈母忙命人去叫。

賈珠之子賈蘭年已七歲,賈璉之子賈芾業已啟蒙,搖搖擺擺,憨態可掬,唯獨次子賈茂才滿一歲,尚不會走路,乃由孃抱來。

見一個誇一個,抱著賈茂在懷內逗他頑耍,一旁早有丫鬟送上表禮來,每人金銀項圈一對,尺頭四匹,賈寶玉亦是初見,和三個侄兒所得的一般無二,只多了四部新書,一方寶硯。另外還多出兩份來,卻是給賈環和賈琮的,比寶玉少了一方硯臺。又有等人的表禮,俱是尺頭四匹,玉鐲一對,另有荷包等物。

因今只論長幼,不論父輩官職,亦不說嫡庶,故禮物都是一樣的。

看到這麼些東西,李紈眼波微微一動,待見到王夫人面無表情,忙掩住了,低頭走過來,待賈蘭謝過後,亦向賈道謝,心裡非常。

李紈守寡至今,不求別的,只求別人不忘記賈蘭罷了。

笑道:“先別急著謝,你和璉兒媳婦我都是初見,也有你們的,只不許嫌簡薄。”一語未了,丫鬟果然送上來,各是錦緞四匹,頭面一套,只是李紈的錦緞皆是月白、竹青、藕荷等素淡之,頭面亦是白玉的,而陳嬌嬌則是大紅、松綠、銀紅等鮮豔之,頭面則是赤金點翠嵌寶石的,十分巧。

陳嬌嬌笑道:“原來還有我的呢,多謝姑媽惦記著。”賈本和陳太太頗有情,陳嬌嬌能嫁給賈璉,其中也有賈的功勞,見到她,賈自然歡喜,道:“這是見面的表禮,不算在給府上的禮物裡,其中還有你們的呢,一樣一樣都寫好了籤子,等我走了,你們再分罷。”賈母卻嗔道:“你來了一趟不容易,還送這麼些東西作甚?”賈笑道:“母親時常疼我,難道我不疼著母親些?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無非是些綾羅綢緞土儀東西,我還怕府上嫌棄呢。”賈母道:“你給的自然都是極好的,在這裡謙遜,別人恐怕就當真了。”賈莞爾一笑,命人將禮物送上來。林家傳承至今,家資不薄,然而其家慣常不喜於眾人眼前,家常所用之物除卻筆墨紙硯外,皆是半新不舊的,故和賈所說一樣,都是些綾羅綢緞土儀筆墨新書等物,不似給幾個孩子的表禮那般有金銀之物。

見到這些東西,眾人都不在意,反是李紈和陳嬌嬌先送兒子們回去,半方回。

獨元自從見了賈後,便坐在下面出神,一二年不見賈,竟是沒有半點改變,依然雍容華貴,風姿不減。元後悔起來,當初若是一心一意地求賈出面,自己那時出宮,還能說個極好的人家,何至於今不上不下,尷尬異常。

瞧出幾分來,因長慶帝登基一年多了,不曾聽說元定親的消息,便不開口,免得傷她體面,同時也不問等人的親事如何,反倒是賈母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慮,問道:“你們孃兒都來了,怎麼不見玉兒?”賈母到此時方問起黛玉,在賈看來已是極難得了,她正回答,忽見先前和林睿林智坐在一處說話的寶玉亦眼巴巴地看過來,心中閃過一絲冷意,笑道:“玉兒素來孝順,不忍留她父親一人在家,故未隨我們進京。”賈母蹙眉道:“你怎麼捨得她一個女孩兒在家?她能做什麼?”一旁的寶玉聽了,亦是大失所望。他常聽賈母說黛玉,心裡時刻想著寶姐姐已是這般嫵媚,林妹妹又是何等風,‮夜午‬夢迴之際,總覺得自己應該早見到黛玉了,正如去年在寧國府做夢時遇到名可卿表字兼美者,風嫋娜,應是黛玉形象。寶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般想,但是就是覺得自己想得不錯。

道:“玉兒年紀大了,該學的早就學得差不多了,現今不過叫她在家練練手。母親放心罷,我既留玉兒在家,自有我的道理。”賈母哼了一聲,道:“我原還想著玉兒和你們一起來,誰承想竟空歡喜了一場。”賈卻是暗暗一嘆,賈母固然疼自己,然而總是在小事上明,大事上糊塗,他們家到了這樣的地步,等林如海進京便是妥妥當當的一品大員,豈是賈政五品員外郎的嫡次子可以匹配?若說賈寶玉人品本事過得去還罷了,偏生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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