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虎落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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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淨俊逸年輕人視若無睹,一動沒動,容得黃百達撲近,沒見他作勢,一個身軀突然騰空拔起,黃百達擦著他腳下撲過,只見他在半空中身軀疾旋,雙腳連環踢向黃百達後腦,奇快若電,只聽噗、噗兩聲,黃百達連吭都設吭一聲便腦漿進,一顆大好頭顱四分五裂撲倒在地,他同時落地,轉過身來兩道森冷目光又向盧近義。

盧近義是山東地面黑道的瓢把子,黃百達是盧近義的總管,一身武功自非泛泛,但一個照面沒出一招便被著白淨俊逸年輕人雙腳踢死,足見這白淨俊逸年輕人一身武功高得嚇人。

盧近義心神狂震,自度討不了好去,但他老巨猾,表面上一點不,卻淡然一笑道:“尊駕果然好身手,怪不得連大內侍衛血滴子都傷在尊駕手裡,只是尊駕既然聽見了盧某跟他的談話,當知殺人擄人的事盧某並沒有參與。”白淨俊逸年輕人冷然道:“不錯,殺人擄人的事你是沒有參與,不過那滿虜鷹犬曾答應在血滴子外圍密線營裡給你安個名義,以作你們追殺神刀李凌風之酬,衝這一點江湖上也容不了你。”盧近義臉大變,但一剎那間又恢復平靜,笑笑道:“看來那位侍衛爺把盧某全盤託給尊駕了,只是尊駕忽略了一點。”那白淨俊逸年輕人道:“哪一點?”盧近義道:“死無對證。”那白淨俊逸年輕人冰冷一笑道:“到了這時候你還跟我耍猾,足見你平常是個怎麼樣的人了,我不妨告訴你,那沒有用,我不計較這個。”盧近義嘿嘿一笑道:“你不計較這個,天下武林不會不計較,我只來個死不承認,天下武林又豈會只聽你一面之同。”白淨俊逸年輕人森冷一笑道:“試試看吧,別忘了你還有個女兒在,你的女兒現在能為李凌風背叛了你,到時候我相信她仍能當著天下武林指控你。”盧近義的臉陡地又是一變,可是他旋又笑道:“虎毒不食子,做女兒的再狠又豈會當著天下武林指控自己的父親。”白淨俊逸年輕人道;“那可難說啊,到時候她要不指控你,江湖上便容不了李凌風,她勢必在李凌風跟你之間做個選擇,從她現在毅然決然背叛了你這一點看…”盧近義心裡一緊,突道:“厲害、厲害,尊駕好不厲害,盧某我領教了,這就是尊駕你的登龍術成名法麼,據盧某人所知,登龍術成名法多得很,尊駕…”白淨俊逸年輕人冷笑一聲道:“別跟我來這一套,我不是勒索你,你也休想以利誘我,除了想一舉成名之外,我為的還有兩字正義。”盧近義一攤手道:“那咱們倆就說不到一塊兒去了。”突然一沉臉喝道;“刀疤,剁他。”那刀疤壯漢微一怔神,從靴筒裡拔出一把匕首就要騰起。

盧近義喝聲一落便轉身往石屋後奔去。

就趁刀疤壯漢這一怔神,白淨傻逸年輕人揚起了手,寒光一閃,一把飛刀正在刀疤壯漢的咽喉上,刀疤壯漢仰身躺下了,白淨俊逸年輕人騰身追向盧近義。

盧近義身為山東地面黑道的瓢把子,一身武功自不弱,奈何他的輕功造詣遠不如白淨俊逸年輕人,只兩個起落便被白淨俊逸年輕人追上了,他突然大喝轉身,雙手齊揚,兩蓬烏芒滿天花雨般罩向白淨俊逸年輕人。

白淨俊逸年輕人一聲冷笑道:“下九的就是下九的,我早防著你這一招了。”身軀一矮,橫竄出去,兩蓬烏芒立即落了空,盧近義抬手探就要去摸兵刃。

哪知白淨俊逸年輕人身法太快,腳一沾地便又折了回來,身軀貼地平,撲向盧近義下盤。

盧近義手剛摸著兵刃,猛覺兩腿一陣徹骨奇疼,他大叫-聲倒了下去,人剛倒下,眼上又中了一指,他馬上動不了了。

白淨俊逸年輕人就站在他身旁,望著他森冷笑道:“盧近義,山東地面黑道瓢把子這張寶座,從今天晚上起你要拱手讓人了。”盧近義忙道:“尊駕要是願意…”白淨俊逸年輕人森冷一笑道:“燕雀豈知鴻鵠之志,盧近義,你門縫裡瞧人,把我給瞧扁了,天下武林的總盟主這頭銜還差不多,山東地面黑道的瓢把子,我豈看得上眼,那會玷辱我。”盧近義忙又道:“尊駕…”白淨俊逸年輕人兩眼-睜,寒芒外沉聲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何況我又不殺你,盧近義,你也太沒骨氣了。”盧近義臉一陣變化,住口不言。

白淨俊逸年輕人道:“這還像點領袖一方,稱雄草莽的人物,盧近義,現在讓我告訴你我是誰,我姓宮單名一個和字,自己取個外號叫‘雲裡飛’,那表示我有一身很好的輕功,聽明白了麼?”盧近義道:“你這個萬兒我沒聽過。”雲裡飛宮和道:“我原告訴你我藉藉無名,默默無聞,不過不要緊,幾天之後江湖上就沒人不知道我雲裡飛宮和了。”盧近義道:“姓宮的,要想帶著盧某人在山東境內走動,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宮和道:“你錯了,盧近義,你那幫人以利合,不是以義合,典型的烏合之眾,蛇無頭不行,樹倒猢猻自散,他們都自顧不暇還會管你!我可以扛著你在路上大搖大擺,我敢說你的那些嘍羅們不但不會管你,還樂得一旁看笑話,不信咱們可以試試看。”他伸手抱起盧近義,一掄上肩,大步行去,道:“眼看天就亮了,到了路上見了人,你儘管大聲嚷嚷,看看你的那些嘍羅裡,有幾個對你忠心耿耿的。”盧近義暗暗一聲苦笑沒說話,因為他知道這位雲裡飛宮和說得一點都不錯。

他曾經想到咬舌自絕,但他缺少那一咬的勇氣,而巳他還存有一絲希望,盼一線生機。

所以,他只有暫時忍辱偷生了!

看不見那片樹林了。

大姑娘抱著李凌風飛身下馬,臨下馬還在馬身上拍一掌。

她抱著李凌風往道左一座山上掠去。

那匹健騎則仍自狂奔,一轉眼間沒人了夜裡,蹄聲越去越遠。

大姑娘不走登山小路,哪兒難走她往哪兒走,上半山,再往裡一口氣奔進山區十幾裡,等到她找到一個乾淨的山放下了李凌風,她已累得香汗淋漓,嬌連連,躺在地上半天沒動。

李凌風剛才一路閉著眼,現在一直望著她,也沒說話。

老半天,大姑娘才醒過來,支撐著坐了起來,道:“你怎麼不說話?”李凌風淡然說道:“在府上的時候,姑娘趕我走,現在又把我帶到這兒來,我不懂姑娘是什麼意思,不敢貿然開口。”大姑娘歉疚地看了他一眼道:“別生我的氣,我誤會了你,是這樣的…”她把她的家世,以及為什麼把李凌風趕出她家,又為什麼趕來救李凌風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說道:“你是我仰慕已久的俠義英雄,也為我心裡那一份歉疚,現在你明白了麼?”李凌風釋然了,道:“我明白了,謝謝姑娘。”大姑娘道:“我差一點沒害了你,你還謝我。”李凌風道:“這種誤會是我自己故意造成的,為的是能有時間救譚大人,哪知道我仍然遲了一步,反讓人把贓栽到了我頭上,凡是有血的人都會不齒我,恨我,也都該不齒我,恨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能怪姑娘?尤其姑娘對我有兩次救命之思,我該謝謝姑娘,其實這兩字謝並不足以…”大姑娘截口道:“你也別看得那麼重,你是我心醉已久的俠義英雄,我該救你,再說忠孝節義,我也是江湖上的人應該濟助救援的。”李凌風微一搖頭道:“姑娘高看我了,我當不起英雄俠義,更當不起忠孝節義,誠如姑娘剛才所說,忠孝節義是江湖人應該濟助救援的,譚大人可稱為忠,譚姑娘可稱為孝,而我卻…”邊掠過一絲搐,住口不言。

大姑娘忙道:“那不能怪你,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一個人也無法分到兩下里去,你已經盡了你的心,盡了你的力了,誰還能怪你,要怪只能怪那幫血滴子陰狠毒辣、喪心病狂。”李凌風搖頭道:“說起來這也不能怪血滴子,他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大姑娘冷笑一聲道;“我不這麼想,這是他們欺宗忘祖,喪心病狂,誰叫他們賣身投靠的?他們要不賣身投靠,誰能他們殺人?撇開譚大人是位漢宮不說,譚大人可是眾所周知萬民愛戴的好官,難道他們就不能為這麼一位好官犧牲他們的飯碗?為忠孝節義,就是連命都賠進去也值得啊!”李凌風道:“也許姑娘說的對!”大姑娘道:“我姓盧,叫燕秋。”嬌靨忽然一紅,微微低下了頭。

李凌風看的清楚,心頭一震:“盧姑娘。”大姑娘盧燕秋螓首半俯,低低說道:“幹嗎姑娘姑娘的,聽得人彆扭。”李凌風心頭又一震,設說話。

盧燕秋突然抬起了頭,嬌靨上猶帶著三分紅暈,道:“你已經知道我的家世出身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嫌我?”李凌風忙道:“那怎麼會,姑娘既知道李凌風,就應當知道李凌風不是那種人,姑娘難能可貴,我對姑娘只有,只有敬佩。”盧燕秋美目微睜道:“真的?”李凌風道:“我不擅虛假,句句實言,字字發自肺腑。”盧燕秋忽然又低下了頭,道:“其實,我倒不是要你的,更不是要你的敬佩,我只要…”不知道她是沒說下去,還是話聲太小“要”以下的話聽不見了。

李凌風沒聽見她說的是什麼,但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覺得出自己的震顫,他暗暗一嘆道:“人非草木,李凌風更不是人間賤丈夫,姑娘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我現在等於是個欽犯。”盧燕秋的話聲輕得幾乎讓人聽不見,道:“你要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也不比你好到哪兒去!”李凌風一怔道:“是我連累了姑娘,害得姑娘有家歸不得。”盧燕秋道:“你怎麼這麼說,我早就想離開那個家,可是一直沒有機會,那個家有沒有都可,待在那個家裡只有讓我厭惡,讓我痛苦。”李凌風道:“不管怎麼說,盧老總是姑娘的生身之父。”盧燕秋道:“我知道,或許我這麼做,是大逆不道,可是至少我不會再有那種厭惡,那種痛苦,至少我的良心平安,身為人子,我不讓批評自己的父親,可是我總覺得,我父親的所作所為是罪惡,我勸過他多少次,他不聽,我只有背叛他、離開他,除了這別的我還能怎麼樣?”李凌風道:“也許令尊現在已經悔悟了!”

“不會的,”盧燕秋抬起了頭,嬌靨上帶著紅暈,眉宇間卻含著幽怨,美目中也噙著淚光,道:“知父也莫若女,這時候他只會恨我,要是讓他找到了我,他能活活打死我,甚至於剝我的皮。”李凌風道:“對令尊,我也略有耳聞,但虎毒不食子,我敢說他總有一天會悔悟的。”盧燕秋道:“這倒是有可能,不過那一天很不容易到來,真要有那麼一天,我願意跪在他面前任他處置。”李凌風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姑娘真是位孝女。”盧燕秋微一搖頭道:“那我倒當不起,我只希望他老人家能早一天醒悟,讓我死我都願意,不過你知道,走錯了路回頭不容易,除非那一步是剛邁出,像我爹,他已經走了很長一段錯路了,就算他自己願意回頭,江湖上的事兒你不是不知道,由得了他麼?”李凌風道:“真要到了那時候,我倒願意助令尊一臂之力。”盧燕秋微微一怔道:“你願意助他一臂之力?你不記恨?”李凌風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知過能改,善莫大焉,要是令尊能醒悟,那該值得人敬佩。”盧燕秋深深一眼道:“你不愧是個英雄俠義,頂天立地的奇男子。”李凌風淡淡一笑道:“姑娘太高看我了!”盧燕秋忽地嫣然一笑道:“咱們不談這個子,這一陣折騰,你的傷…”李凌風道:“謝謝姑娘,不礙事。”盧燕秋道:“讓我看看。”她挪身過來大方地伸二指,按住了李凌風的腕脈,忽地她一怔,道:“對了,你的道還沒解開呢。”她鬆了李凌風的腕脈,在李凌風的間擰了一把。

李凌風吁了一口氣。

盧燕秋又把住了他的腕脈,忽地她皺了眉,但沒說話!

李凌風淡然道:“我自己知道我的傷有多重。”盧燕秋道:“倒也沒什麼,只是十天半月內你不能再妄動真氣了,也就是說咱們得在這兒待上十天半月。”李凌風忙道:“姑娘…”盧燕秋道:“不用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就是要回去,一時半會兒,我也沒這種打算,別再說什麼連累我了,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而且事到如今你也不應該再跟我分什麼彼此。”她微微低下了頭。

李凌風道:“姑娘,我很不安。”盧燕秋道:“除非你嫌我,你不願意,要不然你就別再說這話。”李凌風只覺熱血上湧,一陣動道:“姑娘,我!”盧燕秋道:“我說過,我不要你的。”李凌風口齒啟動,言又止,終於還是沒說話。

盧燕秋也沒說話。

外的夜很靜,除了風聲跟蟲聲外,別的再也難聽見什麼。

不知道什麼時候,夜空出現了一鉤冷月,儘管月微弱,卻為裡驅走不少黑暗。

盧燕秋就坐在李凌風跟前,微垂著螓首,一隻玉手把住李凌風的腕脈。

裡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姑娘盧燕秋是一個深明大義的奇女子,兩次救他,甚至為他捨棄了家,對他又是一片真摯深情,人非草木,這就是鐵石人兒也會為之動心。

也就在這時候,夜空飛來一片烏雲遮住了那一鉤冷月,外剎時暗了,裡更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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