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醋海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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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和林煙碧住的房間緊挨著蕭峰，每次林煙碧出入蕭峰的房間，柳如都看在眼裡，林煙碧除了晚上回自己房間睡覺，給丹桂、嫣兒和藍祺看看傷勢之外，其餘時間幾乎都和蕭峰呆在一起，或是扶他出外散步，或是和他在房裡談天說地，生怕他悶了似的，連蕭峰的一三餐都是她親自下廚烹調。柳如看在眼裡，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他原本每都要到蕭峰房裡問候兩三回，後來索不去了，也無心理會嫣兒她們的萬種柔情與輕嗔薄怒，只是在島上尋了個偏僻的地方，喝得大醉，直到落西山才回。

這一傍晚，柳如又大醉而歸，正走到一株高大的桂花樹前，忽見林煙碧從院子裡出來，往左側的廚房走去，夕陽之下，只見她綠衣飄飄，仿若仙子一般，她被夕陽拉長了的影子映在地上，從柳如的身上劃過，柳如一陣熱血上湧，朗聲叫道:“林妹妹，請留步！”林煙碧站住腳，往這邊看來，見柳如醉醺醺地站在桂花樹下，她快步走過來，問道:“柳大哥，你又喝酒了？”柳如打著嗝在桂花樹下的石桌旁坐下，醉眼朦朧中，只見林煙碧十指如蔥，不由伸手去拉著那隻纖手，道:“林妹妹，你坐下，我有話和你說。”柳如雖然和林煙碧自小有婚約，但他卻連走近她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拉她的手。

林煙碧眉頭一皺，輕輕甩脫柳如的手，道:“有什麼話，等明再說罷，你喝醉了！”柳如見她神情不悅，不肯坐下，想起她一天到晚地陪在蕭峰身旁，心裡不難過到了極點，苦笑道:“你連我的一句話都不肯聽麼？我在你眼裡就這麼可惡麼？”林煙碧看他神情悽苦，想起他連來不見蹤影，有時在房外碰見他，總是喝得酩酊大醉，心想他不是出了什麼事了吧，當下在他身旁坐下，問道:“你這幾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柳如醉眼朦朧，看著面前林煙碧如花的面容，他本是風子，對任何女子都手到擒來，也從不顧忌什麼禮儀，只是對林煙碧，他心裡多了一分尊敬，她又總是躲著他，所以至今也沒對她有任何造次，此時藉著酒意，他竟伸手去摟她的，嘴巴朝她的臉上湊過去，喃喃道:“我夜夜都在想你，你知道麼？”林煙碧沒想到他竟這般大膽，措不及防之下，竟被他一把摟在懷裡，滿嘴的酒氣撲鼻而來，她又羞又怒，用力掙扎，誰知她越是掙扎，柳如手上的力氣越大。林煙碧的力氣沒有他大，只覺得身子被他摟著，就像被一個鐵箍箍著一般。他一張俊臉形若瘋狂，著氣直往她臉上湊，她的頭左右躲避，但終於是躲不過，只覺臉上一熱，被他一下子吻在臉上。林煙碧又驚又怒，反手一掌摑在他的臉上，只聽得“啪”地一清聲，柳如的臉上立時顯出幾個紅紅的手指印。柳如一愣，手上的勁力一鬆，林煙碧趁機從他懷裡掙脫，她雙眼含淚，背過身子去咬著牙道:“無恥！”說完，掉頭就走，腳步之快，彷彿腳底生風一般。

忽然人影一閃，柳如飛身躍下，伸開雙手攔在她面前，林煙碧長蕭在手，指著他恨聲道:“你待怎樣！”柳如忙縮回手來作揖道:“對不住，剛才是我該死，我是醉糊塗了，林妹妹你大人大量，千萬別生氣。”林煙碧又是憤怒又是委屈，道:“你喝醉了就找你的嫣兒祺兒去！為什麼卻來戲於我！”柳如垂首道:“是我該死，我不該對你無禮，可是…”他忽然抬起頭來看著林煙碧道:“你知道這幾來，看著你和蕭大哥出雙入對，形影不離，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難受麼？我只有以酒銷愁，但盼可以稍解心中苦悶。但無論怎麼喝，身子雖醉了，心裡卻清醒得很，你的影子總是揮不去…”

“你不會找你的那些情人去嗎？你從前和她們一直好好的，為什麼現在住在一起了，反倒冷落她們了？”林煙碧打斷他的話道“我和蕭大哥光明正大，他要是也像你這般無恥，我…我早不理他了！”心裡卻想:“他若真地像柳如般對我無禮，我真的就不理他了麼？”

“其他的情人？”柳如悽然而笑“這全天下的情人加起來，也比不上你在我心中的份量，你難道不知道麼？”林煙碧惱怒地道:“我沒空和你胡扯，我在廚房裡還煮著東西！”她從柳如身旁繞過去，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柳如見她神情冷漠之極，真是心如刀割，他忽然大聲道:“你是我未過門的子，你難道忘了麼？”林煙碧全身一震，猛地停住腳步，揹著身子站在那裡，良久，她一字一頓地道:“今生今世，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會嫁給你！”

“為什麼？”柳如幾乎是吼叫著轉過身來“是不是因為他？我舍了命救他，就是該有今的結果嗎？！”林煙碧依然揹著身子，冷冷地道:“是！也不是！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自己最清楚，我一直就沒喜歡過你。”

“可是你卻喜歡他！從前沒有他時，你雖然不喜歡我，但你絕不會違反你師父之命說出這種話來！”柳如想起自己幾年來的一番痴心都付諸水，她見了蕭峰後，竟不惜違背師命，寧死也不肯嫁與自己，不悲憤難忍，說話的聲音都變了“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他了？”林煙碧聽他聲音顫抖，知他心裡實是難過之極，又想起蕭峰只是記掛著他的亡，自己一番深情，終是無處可寄，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你喝醉了，回房去歇著罷。”說完轉過頭去，往廚房那邊去了。

柳如呆立原地，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往昔的自命不凡一下子被擊得粉碎。

忽然一隻纖手伸過來，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個聲音輕輕地道:“柳郎，你別傷心，還有我們陪著你！”柳如猛地回過頭來，只見嫣兒、藍祺、雲、冷月、憐星一排地站在面前，五雙眼睛無比關切地望著自己，不知道她們是什麼時候來的，想來剛才與林煙碧爭吵那一幕也已被她們看了去。他忽然伸手將站在前面的嫣兒和憐星拉入懷裡，縱聲大笑道:“姑娘們！跟我喝酒去！今晚要一醉方休！”冷月拍手道:“好啊！我去拿酒！就到我們房裡喝去！”柳如一擺手道:“不！這裡的酒我喝膩了，咱們坐船到市鎮上喝！”五女在島上住了四五，柳如又不理睬她們，均已甚覺厭煩，一聽此言，都甚是高興，隨著柳如一道坐船出來，到了市鎮上的一家最大的酒家，眾人圍著柳如，喝酒猜拳，唱曲詩，極盡討好之能事，她們知道今柳如心情不好，都想方設法地要哄他開心。柳如雖然左擁右抱，不時地縱聲大笑，但實是難以排遣心中的苦悶。

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柳公子，咱們又見面了！你倒是快活得很啊！”柳如聽那聲音有些悉，以為是哪個紅顏知己，當下頭也不回，笑道:“哈哈，你也別來無恙罷？”那女子冷笑道:“託福，還好！怎麼不見你的林妹妹了？你不聽我之言，她最終還是把你甩了罷？”這話正說中柳如的痛處，他“霍”地轉過頭去，正發作，待見到那女子時，卻不由一驚，原來這女子竟是黃蓉！她身旁還坐著一個面目僵硬而可怖的青袍客，他手裡握著一支碧綠的玉簫，倒有幾分像林煙碧的那支玉簫。柳如怎麼也想不到竟在這裡碰到黃蓉，但她實在是一個厲害無比的人物，只是一句話，就已經說穿了柳如的心事。羞愧、妒忌、悲傷、憤怒，一時全湧上柳如的心頭，他不由惡向膽邊生，一個借刀殺生的念頭猛地在腦海裡閃現，他已經被忌恨衝昏了頭腦，那念頭就像一個魔爪一般緊緊地捉住了他的心，讓他罷不能，他衝口而出道:“我告訴你蕭峰的所在，你替我去出了這口氣！”黃蓉見他神情悲憤，知道自己剛才的推斷已被證實，他已經妒火燒身了，不大喜過望。原來那她從折桂居出來後，將受傷的眾人於丐幫在蘇州的分舵，延請江湖名醫治療。因再過十來天就是她母親的忌，所以她並沒回襄陽，徑直往桃花島的方向來。巧的是在路上碰上她父親黃藥師，他也正從外面回島祭，兩父女於是一路回島，不想竟在這裡又碰上柳如。她乍見柳如只有五女相陪，形跡放蕩，又拼命喝酒，心裡已猜到八九分，當下一說出來，果然分毫不差，還起了將作用。柳如與蕭峰反目，蕭峰失去最強有力的保護，本來於黃蓉就是一件大喜事，此時聽他還肯將蕭峰的藏身之處告知，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