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望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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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機場後,在我就要進入國際航班的大廳時,蕭文從提包裡拿出一個小口袋給了我。她告訴我,這是她幾天前特意按著雅男寄給馮蘭照片上的髮型買的一副假髮,一直沒給我,主要怕我傷心,怕我不能接受雅男因為放治療可能完全脫髮的現實。

她說估計雅男會用的上,讓我轉。說完,她摟著我的脖子在我的嘴上用力地親了一口,然後推開我,轉身快步穿過人群向後機大廳外跑去。我茫茫然地站在那裡。

直到頭也不回的蕭文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中。一個是歷盡磨難,身患絕症的雅男,一個是情深似海,善良正直的蕭文。

這兩個女人在我心中掀起的痛苦狂瀾,猛烈地撞擊攪在一起,迸發出一股更強的力量,幾乎要把我整個人撕裂,摧垮,噬。

空姐開始發放午飯了,我一點食慾也沒有,只要了杯飲料。喝完後,昏昏沉沉的我,覺到一陣從來沒有過的疲憊和睏倦。

在飛機的隱隱轟鳴聲中,我頭一歪,就進入了夢鄉。夢裡,我彷彿又回到了從前江南我大學的校園。

我又見到我那清純美麗充滿著朝氣的雅男。我們倆在校園體育館的游泳池裡嬉戲著,忽然,游泳池起了,轉眼間就變成了狂風大作惡滔天的茫茫大海。

一股巨打來,把我和雅男衝開。那股巨象個惡魔一樣,狂笑著,把雅男卷向黑沉沉的深海。雅男向我絕望地揮著手,呼救著,可我卻怎麼也遊不動,我好象被一種什麼力量死死地捆綁在原處。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雅男最後被那股完完全全噬。

就在我絕望死的時候,我覺到四周的海突然呼嘯而起,鋪天蓋地向我湧來。我一驚,醒了過來,我發現我的額頭全是冷汗。飛機遇上了強氣,正在劇烈不停地抖動。就這樣,睡睡醒醒,昏昏沉沉,十幾個小時後,我終於飛臨了巴黎的上空。

下了飛機,剛剛走出海關,我就看見到那位連來為我和雅男的相見奔波*勞的同行小穆在向我招手。我們以前在通訊社年終表彰大會上曾多次同臺領過獎,彼此有印象。我就象見到了親人一樣。

放下手中的行李,和上來的他,緊緊地擁抱了在一起。小穆他在我的後背上用力地拍了兩下說:小盧,堅強些,你這次來不要讓雅男太難過了。

隨後他問我是先和他回家還是直接去醫院。我說先去醫院吧。去醫院的路上,小穆和我簡單講述了雅男的病情。他告訴我說:醫生講,雅男是腦癌晚期,可能不會過一個月了。

他說,雅男已經比照片上憔悴了許多,幾乎是另外一個人了,寄到國內和我辦理結婚登記的照片,還是一年多以前照的。

小穆讓我一會兒和雅男見面有個思想準備。我問小穆雅男是怎麼被發現得病送進醫院的。小穆說:差不多四個月前的一天下午,在一家法國人開的酒吧裡做工的雅男,下班後從幼兒園接兒子鼕鼕回家的路上,突然暈倒。

當時正好被兩個路過的修女發現,是她們攔車把雅男送進了附近一家教會醫院。幾天後,化驗結果就出來了,雅男得的是惡腦腫瘤。四個來月,醫院已經免費為雅男做了兩次手術。我接著問道:雅男對自己的病情都知道嗎?小穆說:知道。不然她是不會想到要見你的。小穆還告訴我說,我兒子已經被他子從這家教會的兒童收容院領回了家。

這陣子一直由他子照顧著,他說我的兒子鼕鼕雖然只有六歲,但是要比一般的孩子懂事兒得多也聰明得多,從來不哭不鬧。雅男病倒前,已經教會他背誦一百多首古詩和認識五百多個漢字。

傍晚黃昏中巴黎郊外末夏初的景,雖然很美,但是,一心想著雅男的我本無心欣賞。小穆理解我的心情,他一邊向我介紹著雅男母子的情況,一邊儘可能地超車,抓緊時間往巴黎市區那家教會醫院趕。

進了古老繁華的巴黎市區,正好趕上下班高峰,車,等我們趕到那家坐落在納河畔的教會醫院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雖然探視的時間早就結束,但是路上的時候,小穆就用手機和這家醫院聯繫過,說雅男的丈夫我剛剛下飛機,正在來的路上,所以我們的車一到,門衛就打開大門,讓我們開了進去。

下了車,我接過小穆提前為我買好的一束火紅的玫瑰花,帶著蕭文為雅男買的假髮還有她父母及馮蘭為雅男準備的滋補品,跟著小穆急匆匆地向醫院裡雅男的病房走去***現在回想起來,那通往雅男病房不過是百八十米的迴廊,竟是我有生以來走過的最長段路。

當時我的心就象要從膛跳出來一樣,而我的雙腳卻又沉重如鉛。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怎樣的受啊。六年來的苦苦思念,六年來的揪心祈盼,六年來的朝思暮想,六年來的醉生夢死,到頭來卻是曲盡人散,幕落人終。

那一刻,我到自己就象正在走向末曰的斷頭臺,我的靈魂我的良知就要接受人生最後的審判。上帝就要用雅男的死,來宣判我末曰的到來!終於來到了雅男病房的門口。

一位早就等待在那裡的修女護士,在為我們開門前用英語低聲地對我和小穆說:你們進去時說話輕聲些,雅男已經等了一天,她有些累了,服過藥剛剛睡著,那是一個有兩張病的房間。其中一張空著,六年前那個充滿著青活力和生氣的雅男不見了。

昏暗的頭燈光中,出現在我眼前的雅男,頭上裹著一條花絲巾,面容蒼白得看不見一絲的血,有些凹陷的雙眼閉合著,鼻息細弱。瘦弱憔悴的她正躺在病榻上昏睡。我放下手裡的東西,一下子就跪在了雅男的頭前。

我拿起雅男那冰涼青筋的手,淚滿面地親吻起來,你來了,一絲柔弱的聲音飄過來。我手裡握著的那隻涼涼的小手也顫動了一下。我抬起頭,淚光中,我看到雅男已經醒來,正淡淡地苦笑著看我。

那一瞬間,我心頭凜然一顫,我萬萬沒有想到,昔曰我所悉的那清澈明亮的雙眼,竟然變得如此混濁而黯淡。

我彷彿看到了雅男生命的火焰正在從中消逝。我不住地搖頭,痛苦萬分的我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的淚水,象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滴落在雅男的手上。我看見雅男眼角也澀澀地出兩行淚水。她用明顯沒有一點力氣的細聲對我說:抱我,盧梭。多麼悉的一句話啊。

這句話,六年前,曾令我多少次心動不已,可此時此刻,卻讓我撕肝裂肺。我起身把雅男緊緊地摟在了懷裡。雅男的頭也緊緊地貼在了我的前。

覺到我懷裡曾經鮮活無比的雅男竟是如此地枯萎衰弱。人世間的悽風苦雨,就這樣無情地讓一朵嬌美的花兒,在她最應該綻放美麗生命的時刻,突然凋謝了,我多想把我的生命我的活力融進雅男她病弱的身軀,重新還給她一個恬靜安逸的生活。

可是我做不到,也沒有人能夠幫助我做到。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最終永遠地離我而去。***過了好一會兒,雅男在我的懷裡輕聲地說:看到鼕鼕了嗎?我哽咽地說還沒有。雅男這時候從我的懷裡抬起頭,對著背對著我們望著窗外的小穆說:穆先生,對不起了。

能不能麻煩你跑一趟開車把鼕鼕接來。小穆轉過身來,我看見他的眼睛也是紅紅的。他答應了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我和雅男兩個人。盧梭,你老多了,已經有白髮了,雅男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撫摸著我的頭髮,柔聲地說。

馮蘭她還都好嗎?病成這樣的她,還在惦念著她的好友馮蘭。她都好。她說對不起你,沒有早看到你的信。我回答雅男。不怪她,這一切,都是天意。雅男看了一眼旁邊的那張空對我說:我住進來快四個月了。

那張,已經先後送走了三個女人。也都是癌症,最後的那位七十多歲的老,今天早上才走。我能活著見到你,再親手把兒子還給你,我該偷笑了,沒什麼好遺憾的了,說到這裡,我看見雅男突然眉頭緊鎖,和我相握的手也在抓緊。我知道她又開始頭痛了。

來之前,蕭文曾把有關癌症患者特別是惡腦腫瘤方面的資料都找給我看過。我趕緊把雅男平放在上,並按下了邊呼叫醫護人員的按鈕。雅男已經被疼痛折磨的死去活來,她發出痛苦的呻,額頭上滲出了細汗。

她的手緊緊地抓著我的手不放,她的牙齒已經把自己的嘴咬出了血痕。醫生和護士終於來了。

他們先給雅男打了一針不知道什麼藥,然後又給雅男服下可能類似嗎啡控釋片的止痛藥,不一會兒,雅男終於安靜了下來。

她緊抓著我手的手也慢慢鬆開了,這時我才覺到我那隻被雅男抓過的開始有些疼痛。我低頭一看,我的手背上有兩道深深的抓痕,正在血。我怕雅男看見,我趕緊起身去洗手間用水衝了衝,拿出一塊紙巾敷在上面。

出來後,我看見雅男已經雙目微閉,安靜地躺在那裡。我也沒有再說什麼,伸手拿出蕭文給雅男賣的假髮,默默地輕輕地給雅男戴在還裹著絲巾的頭上。雅男沒有睜開眼睛,嘴角動了動,輕聲地說了一句:我的樣子讓你難過啦。

我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雅男剛剛帶上假髮的頭,俯身在她的臉上親吻了一口,我讓她不要再說話了,又過了一會兒,小穆回來了,他身後跟著一個女人和一個長著水汪汪機靈大眼睛的小男孩兒。

我猜想那個女人就是小穆的子小,那個男孩兒,就是我的兒子鼕鼕。鼕鼕他也看見我,他楞了一下,然後就跑過來,一邊歪頭不住地看著我,一邊拉著雅男的胳膊輕輕搖晃著著說:媽咪,媽咪,鼕鼕來看你了。

雅男睜開了眼睛,她含笑把鼕鼕摟在了懷裡,手在鼕鼕的後背上柔柔地撫摸著,我聽見雅男說:冬兒,你不是總想要爸爸嗎?他就是你的爸爸。鼕鼕從她母親的懷裡抬起頭,轉過身來,望了我好一會兒,然後說:爸爸,你去哪裡了?為什麼不管媽咪讓她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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