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可惜槍走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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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聰明的老傢伙,已經換了方向了。”貝尼說。

“大約它向鋸齒草沼澤地那邊去了。如果它是那樣走的話,我們也許可以溜上去,出其不意地襲擊它呢。”這使裘弟略微懂得了一些他爸爸打獵的奧秘。福列斯特兄弟們,他想,一發現老缺趾的殺,一定會立刻去追它的。他們一定會大喊大鬧。他們的那群狗,受了主人的鼓勵,也會狂吠得使叢莽發出迴音。但這樣幹,只會使那頭滑的老熊對他們的追捕得到及時的警告。他爸爸的獵獲物,能抵上他們的十倍。這個身材矮小的人,打獵卻是遠近聞名的。

裘弟說:“你怎麼能夠確切地猜出一隻動物將要做的事呢?”

“你必須想到,一頭野獸跑得比人快,而且比人強壯得多。人比熊強在哪兒呢?就是多一點心計罷了。人雖跑不過一頭熊,卻有心計,但如果他不能在心計上勝過它,那他就是個糟糕的獵人。”松林變得稀疏了。突然,出現了一片狹長的硬木林。那是個滿生著柳樹和扇棕櫚叢的地方。矮樹叢很濃密,鑲上了貓莓子花織成的花邊。接著,硬木林也消失了;西面與南面展開了一大片開闊地。初看時,像是草地。這就是鋸齒草。它們在水中長得齊膝蓋高。那糙的鋸齒形的葉子長得非常濃密,看起來就像一棵結實的樹木。老裘利亞潑刺刺地跳到水裡。水面上的漣漪顯示了這是個大水窪。一陣風過處,鋸齒草的滾滾波分了開來,約摸有一打以上的小水窪,清楚地顯出來。貝尼緊張地注視著獵狗。裘弟覺得,那沒有樹的開闊的一片,比那濃蔭密佈的樹林還要動人心。說不定什麼時候,那頭巨大的黑傢伙會用兩隻後腿支撐著身體,突然高高地直立起來。

裘弟低聲說:“我們要不要繞過去?”貝尼搖搖頭,低聲回答:“風向不好,我覺得它不會直接越過水窪向前去,不會的。”獵狗濺著水,沿著一條鋸齒形的路線前進,那兒的堅實泥地的邊上鑲著鋸齒草。熊的氣味不時地在這兒或者那兒消失在水中。有一次,老裘利亞低下頭用舌頭舐著水,顯然不是為了口渴,而是追尋熊跡的氣味。它很有自信地跳入了一個水注的中央。列潑和潘克發覺它們的短腿在那汙泥中陷得太深了,這使它們到不舒服,因而退回到較高的地方抖動身子,急切地注視著裘利亞。潘克叫了幾聲,貝尼拍拍它,使它安靜下來。裘弟跟在他爸爸後面,小心翼翼地邁著腳步。一隻蒼鷺冷不防地從他頭上低低掠過,使他吃了一驚。窪水突然使他覺得大腿發涼,他的褲子也是涼颼颼、粘乎乎的。那汙泥好似在著他的靴子。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就覺得那水使他到很舒服。走在那沁涼儒溼的泥漿裡,在身後留下一個個泛著沙土的小漩渦,使他到很得勁。

“它剛剛吃過火黎葉。”貝尼喃喃地說。

他指著平滑的箭形葉子。葉緣上呈現著參差不齊的齒痕。有的葉子是連葉柄一起咬掉的。

“這是它在天的開胃滋補劑。一隻在天離窩的熊,首先就是做這件事。”貝尼挨近火藜,摸著一片葉邊正在變成棕的藜葉,說;“我敢發誓,它昨夜一定也在這兒,這就是為什麼它有胃口去咬可憐的老貝茨的緣故了。”老裘利亞也停下來了。現在,氣味不是從腳下來,而是散佈在被臭味強烈的熊擦過的蘆葦叢和草叢上。它用它那長長的鼻子在一叢燈草上嗅了一陣,凝視著前面空曠的地方。接著,似乎對這個方向到滿意了,就撒開輕快的步子朝正南方向濺水前進。現在,貝尼開始放聲隨便說話了。

“它已經吃飽了,老裘利亞說它正飛快地趕回窩去呢。”他走上較高的地方,以便使那獵狗保持在視野之內。他一面神抖擻地走路,一邊滔滔不絕地談論。

“我曾經好幾次看到熊在月光下吃火藜葉子。它會噴鼻息,拖著腳走,也會濺水,還會打呼嚕。它會像人一樣的剝下火藜莖上的葉子,把它們滿它那難看的嘴巴。然後它會東嗅嗅,西嗅嗅,像犬科動物嚼草那樣地咀嚼起來。夜鳥在它頭上哀鳴,牛蛙象狗似地叫喚著,野雞發出‘斯內克①,斯內克。斯內克’的叫聲。火藜葉上的水珠就象夜鷹的眼睛一樣在閃閃發光…”----①“斯內克”在英語中意思是蛇。

聽貝尼描述這些情景,就象你親眼目睹一般。

“我真想看看一頭熊吃火茶葉子的樣子,爸。”

“好的,你活到和我一樣大時,你就會看到了,還會看見一大堆更希罕更奇妙的東西呢。”

“當它們吃東西的時候,爸,你開槍打它們嗎?”

“孩子,我總是抑制住自己不開槍。當它們天真而又無辜地在那裡進食時,我能多次地觀察到它們,就到心滿意足了。在這種時候把它們打死,那會使我難受的,特別在它們求偶的時候。有時候要取得獸或者當我們巴克斯特家的人餓肚子了,我就不得不去做我不忍心做的事情。你長大了可不要象福列斯特兄弟們那樣,不是為了要內,而是為了取樂。這是像熊一樣壞的行徑。你聽到了我的話沒有?”

“是的,爸。”老裘利亞發出了一聲尖叫。熊的足跡轉了一個直角,向東了。

“我很擔心,”貝尼說。

“那月桂樹——”紅月桂叢像是無法穿越的。這環境的突然變換,使獵物有了個很好的隱蔽所。老缺趾在大模大樣地進食的時候從來不曾遠離可以躲避的地方。紅月桂的幼樹象柵欄一般緊密地擠在一起。裘弟覺得奇怪,那老熊的巨大身軀怎麼能在裡面行動啊。但是,在這兒或者那兒,月桂幼樹變得稀稀落落或者還很稚柔曲的地方,他可以看出一條普通的痕跡明顯的小徑來。別的動物也利用過它。無數的獸跡,不但縱橫錯,而且重重疊疊。野貓跟著鹿,猞俐猻又跟在野貓後面。到處是小動物的足跡;浣熊啦、野兔啦、負鼠啦、鼬鼠啦,都曾提心吊膽地在它們那些捕食小動物的親族附近覓食。

貝尼說;“我想我最好裝上彈藥。”他咯咯地招呼裘利亞等待他。老獵狗很懂事地趴下來休息,列潑和潘克也非常樂意地在它身邊趴了下來。裘弟的肩上掛著火藥筒。貝尼打開了它,向前膛槍的槍膛裡倒進去適量的火藥。他又從他的鐵沙子彈袋裡拉出一撮乾燥的黑西班牙苔蘚,進槍膛當填料,用通條舂結實。他再放進適量的澆鑄得很糙的鐵沙彈,再壓上更多的填料,最後,在上面放上一個火帽,又用通條輕輕地捅了一下。

“好了,裘利亞。追上它。”早晨的追蹤是件愜意的事,說是打獵還不如說是一次愉快的遠足。現在,陰暗濃密的紅月桂叢籠罩在他們的頭頂上,蒿雀從樹叢深處飛出來,它們的翅膀發出了告警的嗖嗖聲。腳下的泥土又軟又黑,在灌木叢中兩邊傳來了急走聲和沙沙聲。從偶爾分開的樹頂,會投下一道陽光到小徑上。但來來往往的野獸氣味並不能使獵狗到混亂惑,因為熊的氣味在這濃蔭織的夾道里濃烈地飄浮。哈叭狗的短豎起來了。老裘利亞迅速地奔跑著。貝尼和裘弟被迫跟著它彎奔跑。貝尼將老前膛槍換到右手,槍筒略微傾斜著,這樣,即使由於貝尼絆跤,槍走了火,它也不至於打中跑在前面的幾隻狗。一條樹枝在後面啪的斷了,裘弟嚇得趕快拉住他爸爸的襯衣。一隻松鼠咬咬叫著逃了開去。

叢莽漸漸稀疏了。地勢也低窪下去,變成了一片沼澤。光象補釘似地一塊塊透過來,每一塊約摸有籃子那麼大。這兒長著的巨大羊齒,比他們的頭還高。其中一叢在老熊經過時已被壓倒。它們芳香的氣味濃烈地散佈在溫暖的空氣中。一條嬌的卷鬚彈了起來,回到它原來的位置。貝尼向它指了一下。裘弟懂得,老缺趾在幾分鐘前剛從這兒過去。老裘利亞簡直髮了狂。這足跡代表著食物和飲料。它的鼻子在溼的沼澤地上面掠了過去。一隻灌木樫鳥在前面飛了起來警告著獵物,發出了“潑立克——厄潑——哇——啊——啊!”的聲音。

沼澤地的水,降下去,成了一條不比柵欄板闊多少的溪。那疙疙瘩瘩的足印早已跨越了它。一條噬魚蛇昂起它奇異的頭,然後像一條光滑的褐螺旋線一樣順水疾游下去。小溪對岸生長著扇棕櫚。那巨大的足跡繼續越過沼澤地前去。裘弟看到他爸爸襯衫的後背已經溼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袖,衣袖也浸透了汗水。忽然,傳來了老裘利亞發出的住獵物的狂吠聲,貝尼跑了起來。

“那小溪!”他喊道。

“它想渡溪逃走吶!”沼澤中充滿了喧鬧聲。小樹紛紛倒下。那巨熊象一股烏黑的颶風,摧垮一切障礙物前進。狗吠叫著緊緊住了它。裘弟的心臟急劇地怦怦跳動,使他耳中發生了轟鳴。一出地面的竹鞭絆了裘弟一跤,他跌倒在地,馬上又跳了起來。貝尼的短腿,在他前面象輪槳一般地急速攪動。不是那幾只狗把老缺趾到絕境,它早就度過裘尼泊溪了。

溪岸邊展開了一片空地。裘弟只見一個巨大的不成樣子的黑東西直衝過去。貝尼停了下來,舉起了他的槍。正在這時,老裘利亞象一支短小的棕投槍,猛地撲上了老缺趾那黑蓬鬆的頭。老裘利亞已經追上了它的敵人。它撲上去,退下來,一退下來,又立即撲了上去。列潑也在裘利亞旁邊撲了上去。老缺趾團團亂轉,向列撥亂抓。裘利亞又閃電似地撲向它的脅。貝尼只好收起槍。為了狗的緣故,他不能開槍。

老缺趾突然狡猾地擺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它停了下來,好像是惑了,動作緩慢,遲疑不決,前後逡巡著。它發出了像小孩啼哭那樣的叫聲。狗後退了片刻。這是開槍的好機會。貝尼急忙舉槍到肩上,瞄準熊的左頰,扣動了扳機。槍“撲”地一聲瞎了火。他重新拉起火錘,再次扣動扳機。汗珠從他的前額滲了出來。可是火錘仍然無效地咔嗒響了一聲。忽然,起了一陣黑的風暴。那老熊突然用難以置信的速度,怒吼著向狗撲去。白厲厲的牙,彎曲的利爪,像一道道閃電似的向狗飛去。它咆哮著,旋轉著,咬牙切齒,到處亂咬。但狗也像它一樣迅猛。裘利亞從熊的後方發動了猛烈的進攻,當老缺趾轉過身來抓它時,列潑又跳上去咬它毿毿的咽喉。

裘弟一下子驚呆了。他看見他爸爸重新扳起火錘,舐著嘴,半蹲著用手指去摸扳機。老裘利亞死纏著熊的右脅。但熊旋轉著不去咬它,卻去咬左面的哈叭狗。它從側面咬住了列潑,把它四足朝天地拋進了矮樹叢。貝尼再一次扣動了扳機。發出一陣噝噝的聲音,繼之以轟然的爆發。貝尼仰面跌倒在地——槍從後面走了火。

列潑跑了回來,又去咬熊的咽喉。裘利亞從後面去纏擾它。熊又陷入了困境,它站住了,搖擺著。裘弟跑向他爸爸。貝尼已經站了起來,右頰被火藥燻得烏黑。這時,只見老缺趾掙脫了列潑,旋風似地撲向裘利亞,用它彎曲的利爪攫住了狗的前。老裘利亞尖聲痛叫著。列潑竄上了老熊的脊背,緊咬著熊皮不放。

裘弟驚叫道:“它要咬死裘利亞了!”貝尼拼命地跑到喧鬧的鬥爭漩渦中去,舉起槍筒向熊的肋骨亂戳亂捅。裘利亞即使在劇烈的痛苦中,也還是咬住了它上面的黑咽喉。老缺趾咆哮了,突然轉過身子,跳下溪岸,向深水中泅去。兩隻狗緊緊地咬住了不放。老缺趾發狂地泅著水。只有裘利亞的頭在熊嘴下的水面上。列潑虛張聲勢地騎著那闊背。老缺趾泅到對岸,匆忙地爬了上去。裘利亞鬆了嘴,軟弱地跌倒在地上。於是,老熊向那稠密的矮樹叢竄過去。列潑起先還在熊背上滯留了一會兒,但接著覺得惑了,就跳了下來,遲疑地回到了溪邊。它嗅嗅裘利亞,蹲著坐下來,隔著溪水哀叫。對岸遠遠的矮樹叢中傳來了一陣碎裂聲,然後一切都沉寂了。

貝尼喊道:“列潑,上這兒來!裘利亞,上這兒來!”列潑搖著它的短尾巴動也不動。貝尼把狩獵的號角舉到邊,吹出了撫的音調。裘弟看見裘利亞抬起了頭,隨即又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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