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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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飛刀,是哪路哪派人使的?也好查出個端倪。”駱翊將飛刀接在手中,隨便看了看,衝著鐵還三笑道:“恐怕鐵捕頭更清楚些。”鐵還三舉目望天,故作未聞。
船隊因這場大鬧,故而靠了岸。為防刺客行兇,累及家眷,故劉鋒帶著駱翊、詹柱、巴阡,再加上年前必須趕到京城的段行洲和鐵還三,連同王九貴、劉木分乘兩條快船先行。段行洲與鐵還三、劉木共乘一舟,抓住他們問個不休。鐵還三冷笑道:“也沒什麼可瞞人的。巴阡的侄子在崤州殺了人,這位木二爺的兒子稀裡糊塗地頂罪,讓我翻了案罷了。那位巴少爺今年秋天伏罪銷案,巴阡見了我當然仇人似的。”
“哦,原來如此。”劉木接口道:“雖然我外表獷,可內心卻細緻得緊,做人講究的就是恩怨分明。鐵大捕頭遇險,我將他救起,唯恐巴老爺加害,才藏在艙裡。要不是你小子,怎會吵將出來。”段行洲聽他言語裡對鐵還三一口一個大捕頭,對自己卻是滿口“你小子”怒道:“沒有我,你早為賊人所殺…”劉木反詰道:“倒不知誰將我打蒙綁起來?”
“這個…”段行洲語,半晌才道,“你們對大將軍說謊,也是不對!”
“難不成說鐵大捕頭藏身在此,才引得歹徒上船燒殺?巴阡還不借口將鐵大捕頭趕下船去?”劉木對段行洲怒目相視,轉過臉又笑嘻嘻問鐵還三道,“鐵大捕頭,你說是不是?”鐵還三蹙眉道:“想騙別人容易,倒是你們駱先生目光如炬,大半猜中了他們的來歷。”
“就憑他看了看那飛刀?”段行洲笑道。劉木白了他一眼:“我家先生的本事大著呢。倒不如我今晚去向駱先生說明,鐵大捕頭後在船上行事也方便。”段行洲苦戰一夜,此時疲乏不堪,便依劉木走了,鐵還三更是舊傷復發,也臥
休息去了。段行洲一宿好睡,酣夢中卻覺船身一震,想到是不是又有什麼變故,
靈醒了過來,披上衣服推門看時,才發現快船又靠岸下錨了。他探頭向劉鋒那隻船上望去,只見多人圍著,而岸上當地差役刀槍出鞘,將船工縴夫圍在正中初升的朝陽下,兵刃泛著緋紅的血光。
“出事了?”段行洲神大振,一邊跳腳拔起靴子,一邊向大船奔去。
面劉木衣衫不整,披了件狐皮斗篷,攔住他的去路:“亂闖什麼!”段行洲伸長了脖子:“出什麼事了?”駱翊聞聲從人群中擠出來,將段行洲拉到一邊,低聲道:“小段捕頭不要闖進去。詹將軍昨晚遇刺,死了。”
“死了!”段行洲大吃一驚,“昨晚還好好的。”
“可不是!”駱翊頓足道,“現在只得等著當地衙門裡的仵作、官差過來,那艙房已經封了。”
“半夜裡才見過,那麼戒備森嚴,大概知道是什麼時辰的事麼?”駱翊搖頭道:“確切時辰倒不知道,今早不見他從房中出來,只道他睡過頭了,待開門進去,卻見血了一地,人早已死了。”段行洲蹙眉道:“駱先生,我也是公門裡的人,不如讓我看看,說不定能找些蛛絲馬跡。”
“小段捕頭是公門裡人不假,可是既非當地捕役,也非刑部官差。這個…”段行洲忙拍脯道:“駱先生,我是刑部正堂點名的捕役,總比這小地方的差役強些。”
“說得也是。”駱翊終於首肯,分開眾人將他帶到房門前,黯然抹了抹眼睛,“你進去吧,我是不忍再看了。”段行洲聽駱翊的話,本以為屋內景象會如何慘烈,哪知屋內只是了一大攤血在地上,除此之外,乾乾淨淨,陳設周全,不見有任何掙扎打鬥的樣子。段行洲尚未走近,卻聽一邊有人喝道:“你進來幹什麼?”段行洲扭臉一看,嚇得魂飛魄散,叫道:“撞鬼啦!撞鬼啦!”那人怒道:“大白天哪來的鬼!”
“你不是剛死的詹將軍?”
“呸!”那人啐了一口,“我是巴阡。”段行洲定神看看巴阡的面孔,想了想,笑道:“對不住,對不住。我記混了。”
“晦氣,晦氣。”巴阡又使勁啐了兩口,“我問你小子到這裡來做什麼?”段行洲道:“我是刑部點名的捕快,船上有命案,我當然要來看看。”他眼珠一轉,“巴將軍又在這裡做什麼?”
“我看著屋子。”巴阡道,一邊又坐回角落裡的椅子裡,默默望去,詹柱屍體正在不遠的上。段行洲小心上前,檢驗詹柱的屍首。詹柱仰面摔倒,身上只心口處有一處創傷,傷口圓形,徑約半寸。因不便在仵作動手之前翻動屍體,傷口多深,便不得而知了。段行洲又看了看地上和詹柱衣衫上的血跡,搖頭道:“奇怪,奇怪。”
“有什麼可奇怪的!”巴阡大吼了一聲,“滾出去!”大將發威確實令人膽寒,段行洲打了個哆嗦,連滾帶爬地躲了出去,在門口窺視,卻見巴阡垂頭捂臉,木然無聲。
“唉。”身後是駱翊嘆了口氣,“同袍征戰二十載,未曾戰死沙場,卻在這小小的艙房裡葬送了命。情何以堪?”不久當地官長地保趕來,地方上死了一位朝廷大員,早將他們嚇得魂不附體,一個勁跪地磕頭。衙役連同仵作等人也均來到船上,仵作查驗屍首後,劉鋒、駱翊、巴阡與段行洲聚在一處,聽仵作回明查驗結果。
那仵作不曾見過大場面,戰戰兢兢半晌才道:“這位將軍死時大概在三更,致命傷口原在心口,為利物直刺心臟。”說到死因,眾人都覺傷,劉鋒哽咽問道:“死前可曾受苦?”那仵作回道:“那位將軍身上並無其他傷痕,也無掙扎的痕跡,想來當即亡故,沒有受什麼苦。”巴阡卻道:“若堂堂正正
過手,也算死得其所,這個不明不白地死了,算什麼名堂?”劉鋒嘆道:“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那刺客用的是什麼兵刃?”仵作道:“雖不曾發現兇器,不過據小的看,乃是一枚利錐。”此言一出,劉鋒、駱翊與巴阡都打了個寒噤,面面相覷之下,
言又止。
段行洲知他們心中定是有了些底細,此時卻不方便多問,乃問那仵作道:“那兇器定是讓刺客帶走了。可我看詹將軍身上的血跡都是自傷口緩緩出的,地上、衣襟上全無飛濺的血跡,這是為何?”那仵作倒答得乾脆:“小的不知。”劉鋒怒道:“這刺客出在你們地方,你們卻一問三不知!”駱翊低聲勸解道:“老爺,這刺客有些來歷,不是這個小地方的孽障,何必為難他們。”他們與當地官府
涉善後,段行洲便溜出來找到鐵還三,將所見所聞悉數告知,問道:“你是大名鼎鼎的大捕頭,不知道有什麼見解呢?”鐵還三笑道:“沒有掙扎搏鬥的痕跡,說明那兇手應是詹柱相識的人。”
“確實,”段行洲道,“詹將軍的傷痕乃利器所傷,而前的刺客用的卻是
星錘。因昨夜那場大鬧,船隊戒備森嚴,更不見有其他船隻靠近,想要溼漉漉摸上船來,闖到詹將軍面前,再無聲無息地殺了他,真的難啊。”鐵還三又道:“若是船上的人,武功要高到一擊必中,也屈指可數。這些人都是劉鋒身邊的頭頭腦腦,詹柱住在哪間艙房,他們多半知道得清楚。”段行洲想了想,恍然道:“我知道了!兇手是他!”鐵還三不料他心思如此
捷,三言兩語便破了案,當下也肅然起敬道:“誰?”
“賬房師爺王九貴!”鐵還三瞠目結舌:“為什麼是他?”
“哼哼,我早就覺得王九貴不是好人,盯了他許久了!那刺客行刺之前,王九貴也在我們席上,待劉大將軍來了,便匆匆走避。我看他定是貪汙了府中的鉅款,怕劉大將軍察覺,故買兇殺人。結果那晚刺客失手,他便親自下手。怎麼樣?我說的可對?”鐵還三挑起大拇指道:“佩服、佩服。”
“哈哈哈。”段行洲大笑。
鐵還三道:“說來慚愧,我竟走了眼,只道那王九貴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不知他竟身負絕學,深藏不。”
“那也不怪你。”段行洲覥著臉笑,“我這便去他屋中搜查兇器。”鐵還三笑嘻嘻拱手道:“如此,有勞了。”頓飯工夫,段行洲便訕訕轉回,皺眉道:“除了算盤就是筆,倒沒有一件如同兇器模樣的。”鐵還三奇道:“他肯讓你搜查?”
“王九貴下船採買詹將軍的棺木去了,這時才回來。”他眼珠一轉,伸手將鐵還三從上拉起來,胡亂給他披了些衣裳。
“幹什麼?”鐵還三讓他生拉硬拽地拖到船頭。
“你看。”段行洲指著前面船上沿著跳板走來的王九貴,悄聲道,“你暗中偷襲他,他若閃避得開,定是武功不弱,說不定還能他現出兇器。”鐵還三四處打量,從艙沿下摘了一枚冰凌,口中道:“他若閃避不開呢?”揮手將冰凌打出,這段冰凌打在跳板頭上,整條木板突地一跳,王九貴哪有防備?雙臂在空中撲騰幾下,“咚”地落水。段行洲咋舌道:“若閃避不開,就只好落水了。”鐵還三裹緊了衣裳,打著戰看周遭的人鬧哄哄撈王九貴上船。段行洲撓頭道:“若他真是兇手,更要把功夫藏得緊了。”
“哼。”鐵還三冷笑,“那麼兇器呢?”
“若他帶在身上,屋裡自然是找不到。”段行洲仍然不死心。
王九貴被撈上船,險些一口氣轉不過來,白白送了命,被人攙扶到房中,哆哆嗦嗦換了衣服,剛將隨身的銀秤拿出來,忽聽有人大叫一聲:“果然人贓並獲!”嚇得他雙手一抖,銀秤“當”地落在地上。段行洲從帳後跳出來,抓起秤桿,喝道:“這便是你昨晚行兇的兇器了!”王九貴撲上前去,捂住段行洲的嘴,道:“小段捕頭,不要亂說。”段行洲放聲大叫:“小三!我可找到兇器啦。”鐵還三嘆著氣走進屋來,只在火盆邊烤火取暖,任由段行洲橫眉豎目審問王九貴。王九貴聽說段行洲給自己安上了個殺人的罪名,嚇得魂飛魄散,大叫冤枉:“我何曾有這種膽子和能耐!”
“看你見了大將軍就和老鼠見了貓似的,就知道你貪汙公款,如今事情敗,狗急跳牆行刺大將軍!”
“我何時貪汙過公款!老天爺!”王九貴舉臂向天,“不過最近每次見到大將軍,我都想方便方便…”鐵還三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段行洲揚起手來作勢:“你再不招供,我就動刑!”王九貴抱頭滾在地下,哭道:“為什麼一定就是我?我一介草民,什麼事能牽扯到老爺?你們倒不如問問巴將軍,他為戲子跟老爺爭風吃醋;他侄子死時老爺也未曾替他出頭說過一句好話。他總有些恨上老爺的吧?”
“哦,這倒有點意思。”鐵還三細長的眼睛一眯縫,更似兩條漆黑幽深的罅隙。王九貴被他看得心裡發,又道:“要不是駱先生?他昨晚不在艙房,為什麼就不是駱先生殺的?”段行洲和鐵還三還來不及驚訝,門卻咣噹被人一腳踹開,劉木站在門前,冷冷道:“我看是要掌你的嘴了。什麼屎盆子敢往駱先生頭上扣?”王九貴
嗒嗒道:“你昨晚尋駱先生,他不是不在房中麼?”
“他在老爺一處。”
“你自然這麼說了。你是駱先生帶進劉府的小廝出身,你總是幫著駱先生說話…”劉木火冒三丈,起袖子上前,一邊的鐵還三卻忽然道:“木二爺,你的手怎麼了?”劉木看看手掌上纏著的滲著黑
膿血的繃帶,道:“昨晚讓賊人刺中。這個不說,先讓我打他個頭破血
。”
“好好好。”王九貴道,“不是駱先生,是巴將軍總行了吧。”劉木哭笑不得:“我說你怎麼總是往自家人頭上栽贓?”鐵還三道:“你們劉大將軍為人溫厚端正,視兵如子,官場上從未樹敵;他行軍臨敵勇猛無畏,雷厲風行,無論是河西的寇,還是苗疆的蠻夷,凡是與他為敵的,早就被收拾得乾乾淨淨。我看定是大將軍無意中得罪了身邊的小人…”
“什麼小人?”劉木作道,“老爺府上走動的,都是錚錚的鐵漢,哪裡來的小人?”王九貴咕噥道:“我看未必。”若非段行洲和鐵還三上前阻攔,只這一句話,便可讓劉木湧出全身力氣將王九貴一腳踹死。直到駱翊走進屋來,劉木仍在兀自大叫:“你說誰!說出來聽聽。”
“吵什麼?”駱翊蹙眉的時候房中好像冷了那麼一點,連火盆裡紅彤彤的炭火也暗淡了下去。駱翊道:“船上死了朝廷大員,正忙著裝殮,你們這邊吵鬧不休,成何體統?”劉木道:“我是來找王師爺撥銀子的,誰料這邊先審起案子來了。”駱翊只搖頭笑笑,便帶著劉、王二人一瘸一拐地走了。
段行洲討了個沒趣,正怏怏不樂,鐵還三卻望著艙沿下的冰凌,若有所思道:“小段,若是船上自己人行兇,鮮血濺在衣裳上,總有讓人察覺的時候。如果兇手取一段冰凌行兇,無須拔出兇器,待冰凌融化,血才慢慢出,便無這等顧慮。”段行洲“呵”了一聲:“我也是才剛想到,讓你先說出來了。前些
子,我看巴阡取冰凌刺魚,以他的腕力內力,在出其不意間刺殺詹柱,易如反掌!”鐵還三點頭道:“嗯。就算你說得對,兇手是巴阡,那麼他為什麼要殺詹柱呢?何以從苗疆出來這麼長時間沒有動手,偏偏這時才下手殺人?”段行洲心念飛轉,想了想道:“我知道啦。”
“你又知道了?”鐵還三訝異已遠不如剛才。
“我想出了兩個緣由。
“其一,巴阡與詹柱在戰場上結仇,一直想殺之而後快,卻沒有機會下手。前些天有刺客行刺大將軍,他便藉此機會殺了詹柱,大家都疑是刺客殺錯了人,全想不到他身上,他便可以逍遙法外。不料你我大捕頭在船上,看清了他的伎倆。哼,等他出馬腳,就可拿他。”
“哦。”鐵還三懶洋洋敷衍,“那麼其二呢?”
“其二,那的刺客分明是個婦人裝扮,行刺不成,也不見她跳水逃跑,一定是藏在船上,巴阡和詹柱與她不期而遇。王九貴也說巴阡為了戲子竟敢與大將軍爭風吃醋,定是見刺客美貌,與詹柱爭鬥不休,在那刺客的挑唆下,先將詹柱殺死,然後便要尋機刺殺大將軍。為今之計,要緊盯住巴阡,在他準備再次下手時,將他人贓並獲。”若不是因傷口痛,鐵還三聽了段行洲這兩段七拉八扯,定要立時笑死,他嘆了幾口氣,勉強忍住笑意,更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便嘆了口氣,問道:“小段,我見識了,你是極聰明的人。我倒是想請教,那自稱寒州無敵的張笑哥是如何被你拿住的呢?”段行洲想了想:“我跑到張笑哥家裡,將一個花盆架在門上,他回來時一推門,那個花盆就砸在他頭上,他昏死過去,自然束手就擒。足見我有勇有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