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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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小丁从牙里挤出一句话“真不明白，她条件那么好，怎么偏偏就喜跑到我跟前犯呢？”和小丁一起吃饭的女伴大约觉出了小丁的话另有意图，不愿做她的应声虫了，弱弱地笑了两声，就说吃完了，到点上岗了。

背后安静了一会儿，发出了有人起身的动静。突然，织锦觉得有东西在自己背上碰了一下，接着，小丁的麻辣烫碗就滚到了地上。她愣了一下，就见小丁淡淡地把碗捡起来，放回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织锦说:“呀，真对不起，我不小心把碗带翻了。”织锦知道她是故意的，也没发作，把外套拽了拽说:“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谁会故意眼睁睁地丢钱呢。”这话让小丁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你什么意思？”织锦弹了弹外套上的汤水，淡淡地说:“这个牌子的外套，它的价位你知道吧？我去年刚买的，纯山羊绒的，这汤洒上去，洗了也会留下痕迹，没法穿了。怎么赔？你说吧。”

“我又不是故意的。”小丁没想到织锦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原以为她最多会和自己吵一顿，倒想借此羞辱她一顿。一跨国集团的财务总监，这么好的条件凭什么嫁不掉啊？凭什么要倒贴了房子嫁给何生啊？按说应该何生颠颠去追她才是，她竟然跑到超市等何生，居然能等四个小时，这样违背了常理的事，实在是滑稽。但凡滑稽的背后一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小丁定定地看着织锦的外套，飞快地想，这是什么牌子？看上去和商场专卖场的衣服没什么太大区别，再贵不也就千把元吗，这两个钱，她还赔得起。这样想着，她的嘴角就翘了起来，带着冷冷的嘲笑“你等一会儿。”她去了更衣间，很快就回来了，捏着一个皮夹，看着织锦的眼睛，一张一张地往外钞票。下午刚发的工资，加上奖金加上补贴，两千多。不就一个月的工资吗，与骄傲的面子比起来，两千块钱算个！

织锦冷冷地看着她往外钞票，一张一张地在餐桌上摆开。何生看看织锦，说:“算了吧。”织锦不吭声，她铁了心要杀一杀小丁的嚣张气焰。

周围吃饭的人都停下了筷子，瞅着这边。

小丁一张一张地往桌子上铺钞票，一脸的冷静与不屑。

她所有的钞票都完了，轻蔑地看着织锦说:“够不够？”织锦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说:“不够。”小丁冷笑了一下，故意提高嗓门说:“真是的，堂堂跨国公司财务总监也学会敲诈了！”织锦把她的钱一张张地收起来，捻成扇子状举到她眼前“记得让你那个有钱的男朋友带你多去高档商务会所逛逛，买不起也不要紧，至少会让你了解好牌子衣服的价位。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去光百货和梦巴黎看看？我这件外套一万两千八，怎么，你还打算赔吗？”小丁的眼睛就直了，脸涨得通红。织锦把钱回她钱包“我愿意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你用不着赔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做人要厚道，对于女人来说，自己赚钱买花戴的觉，不仅很，还很有尊严。”说完，就跟何生说“你该上班了，我去旁边叫杯咖啡等你。”何生点头，又恨恨地看了小丁一眼，就上班去了。

喝完一杯咖啡，织锦没敢续杯，怕夜里失眠。杂志也看完了，连封底的广告也没漏，她百无聊赖地抬眼四处看。超市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她轻易地就在一台收银机后发现了态度懒散的小丁。小丁的皮肤很白，姿态细腻，眉眼之间总像藏了些羞怯和温柔，身材也高挑。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是比较招男人喜的。说真的，织锦儿就没把小丁看做情敌，何生不喜她是一个原因，再一个就是，在潜意识里，织锦有些骄傲地不屑于视小丁为情敌。

关于让小丁赔偿外套的事，织锦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心机太沉了，正好杀杀她乖张的气焰而已。

没多少顾客，小丁也闲着，抬眼正碰上了织锦的目光。她短短地惊愣了一下，就带着羞惭低下了头。织锦一直没移开目光，她看着小丁低下去的头，心里有一丝茫然，茫然中就想到了何生。马小龙在她心中所占的比重，想来他应是清楚的，为什么他不发火不愤怒呢？

忽然，小丁又仰起了头，表情很是凛冽，带了些挑衅，冷冷地挑着眉看着织锦。

织锦着她的目光，在心里笑，忽然意识到小丁的愤怒是有缘由的。自己来超市等何生，肯定被她误解成了对她和何生之间产生了怀疑，借口来等他下班，而实行盯梢。

心里装着不能得逞的情的女人，容易患得患失并疑神疑鬼。她看着小丁，目光慢慢平缓。

她觉得到小丁挑衅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边晃悠。这其间，何生过来坐了一小会儿，又被人叫走了。下班后，他换好了衣服，拉着织锦往外走。他们走到街角时，一个身影冷冷地站在他们面前，是小丁，她有些悲愤有些蔑视地看着他们“何生，你不必担心我会死烂打地黏着你！还有你，一个女人深更半夜去接男人下班，可笑不可笑？如果是为了防我，你就不必了。”织锦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一脸鄙夷的女孩子，又看看处境尴尬的何生。小丁好像很意于自己这番话所产生的后果，骄傲地甩了一下脑袋，昂首转身走了。

织锦回过神来，打了何生的胳膊一下，追了两步，想说两句刻薄话，却见小丁在前面跑跑停停的样子，好像在哭，也就罢了。对于青期的女孩子来说，情失败是最残酷的打击，她没必要再追过去添上头一了。

冬天的夜风很硬，何生见织锦冷得有点儿缩手缩脚的，就拉开羽绒服要她进来。织锦也没拒绝，两人裹在羽绒服里，笨得像熊一样往停车场走。

何生趴在织锦耳边说:“谢谢你来等我。”

“干吗要谢呀？”

“让我觉得你我。”何生说得很忧郁。织锦就歪过头去看他。何生笑了笑，眯起眼睛，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说:“你这样会让我犯错误的。”织锦忽然不想马上开车走，就跟何生说:“我们走走吧。”何生“嗯”了一声，揽着她在街边溜达。

织锦闭了眼，两人在黑漆漆的街上走走吻吻的，把一个骑单车夜行的人招惹得哐当一声就撞到栏杆上去了。织锦扭头一看，笑着说:“要是有汽车出了车祸，咱俩罪过可就大了。”说完从他怀里挣出来，跑回停车场。何生在后面追，咚咚的脚步像要把冬天的夜幕跺裂了似的。

转眼到了来年天，房子装修完了，婚礼定在五一，筹备婚礼把织锦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三月城市的街，已有了星星点点的绿意。织锦和何生去拿婚纱照，正打算回家，妈妈就打来电话了，让她快点儿回去，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织锦让何生先把婚纱照送到新房，自己开了车就往家奔。延安路上车得要命，织锦恨不能下去踢那些挡在前面半天不动的车股。

车子在车中走走停停，妈妈又打来一个电话，倒没催她，就问她往家走了没。织锦说在路上了，又问出什么事了。

妈妈突然就哭了，说柳如意偷拿了罗锦程的身份证，把金子告了，要她对罗锦程的重伤做出相应的经济赔偿。今天上午，法院的人来了，罗锦程才知道。他火了，转着轮椅往楼下扔柳如意的东西，要她从家里滚出去。柳如意吓得躲在织锦房间不敢出来。

织锦就觉得脑袋里嗡地飞过了一群苍蝇，有气无力地说:“这事我回家有什么用？”话是这样说，织锦知道，即使没用也得回。

好不容易到家了，楼下三三两两地站了些人，对一堆扔在地上的破败东西指指点点的。她也看了一会儿，呆呆地站在那里。后来又听到砰的一声，是一个行李箱，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在落地的瞬间就变成了相互无关联的两半。柳如意的夏天裙子、冬天外套，甚至是罩内，像被放飞的蝴蝶，扑地一下向四周飞散。

织锦走过去，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就弯把衣服什么的回行李箱，用一件长连衣裙捆起来，扛着往楼上走。她也没敲门，拿钥匙开了门。余阿姨手足无措地慌张着，不知该干点儿什么好。妈妈坐在沙发上哭。吓傻了的兜兜趴在腿上，眨着黑亮黑亮的眼睛，望着搬运工一样的姑姑。

织锦一声不吭地上楼，进了罗锦程的卧室，见他还在转着轮椅四处翻腾柳如意的东西，就腾地把行李箱扔在地上，说:“扔吧，你扔完我再往上扛。”罗锦程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头。

“哥，我告诉你，这个家里的人都不欠你的！欠了你的人是金子，你要干什么？”织锦弯抱起地上的衣服，一股脑儿进罗锦程的怀里，又把他推到窗前“你扔，你扔，你扔完了我好下去捡！”然后又犀利地看了看他，大颗的眼泪往下滚“哥，你是不是要把我们折腾死才算完？”罗锦程一动不动地看着怀里的衣服，慢慢地一件一件拎起来瞧，又一件一件地扔到上，愤怒地说:“说，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们怎么就那么他妈的钱！我告诉你们，我罗锦程虽然瘫了，可我还有钱，我有的是钱！”

“有骨气的！官司你打不打，钱你要不要，但是，你不能这样对待柳如意，她对你的痴情都可以参加‘动中国的人物’评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