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一場相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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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慌張,珍姐兒那裏,更不消教她曉得。”閃念之間,曹氏已做出決斷。

“是,夫人。”湯媽媽一見曹氏臉上出輕淺卻堅定的笑容,便忽然有了主心骨似的,“一切聽夫人的。”次招娣隨了湯伯去支茶攤,亦珍留在家中,跟着曹氏學做新的糕點。

湯媽媽將竹躺椅搬到後院廚房裏,上頭鋪了薄薄的蠶絲褥子,然後扶着曹氏從正房裏出來,慢慢走到後院。

亦珍已換上了素乾淨的舊衣,頭上包着細葛布巾子,又仔仔細細地洗了手,將麪粉,酥油,霜糖,砧板,擀麪杖等一一都準備得了。

見湯媽媽攙着母親進了廚房,遂上來,攙了曹氏另一隻手,“娘,您坐。”曹氏見女兒這樣鄭重其事,不由得微笑。別看平*兒是個活潑的,可是一進到這廚內,仿似變了個人般,眉眼裏都帶着鄭重。

曹氏坐進鋪了蠶絲褥子的竹躺椅裏,亦珍恭恭敬敬説一聲:“母親,女兒都準備好了。”

“那便開始罷。”曹氏聲音不高。

湯媽媽自覺地退出廚房,守在後院門口,坐在小杌子上頭,專心納起鞋底來。

廚房裏,曹氏指點亦珍:“…取麥粉五十錢,豬油十五錢,霜糖十二錢,涼開水一盞…”

“是。”亦珍按曹氏説的分量,用小小的戥秤一一取了原料,分別盛在瓷碟裏。

曹氏等亦珍取好了原料,這才繼續慢慢道:“先取一半的麥粉,連同一半豬油,均勻在一處,製得酥面備用…再取剩下的麥粉與豬油,拿手一點點地開,並倒入冷水和成硬麪團兒,來回反覆摔得柔軟了,擀成薄薄的麪皮兒待用…”亦珍一便依母親教的方法麪糰子,一邊問:“娘,這樣可對?”曹氏細細地糾正,“光靠手上的力氣是不開的,要用腕子上的力氣…對,就是這樣,要使巧勁,而不是蠻力。”亦珍嘟嘴,“女兒才沒有使蠻力呢。”曹氏聽見女兒嘟囔,不由得微笑起來。

“酥面兒與麪皮兒可都做得了?”亦珍遂將自己好的酥面兒與麪皮兒一一呈給母親看,曹氏點點頭,“這便行了。接下去,將酥麪糰成細長條兒,揪成十個大小相當的劑子,麪皮兒也切成十份兒。”這一步亦珍做得極順手,不消一會兒便完成了。

“珍兒真厲害。”曹氏稱讚道。

“我是孃的女兒嘛!”亦珍笑言。

“接下來這一步至關緊要。”曹氏叮囑女兒,“將酥面劑子包入麪皮兒中,逐個用擀麪杖擀成一尺來長,一掌來寬的薄面片兒…擀得愈薄愈好…最後拿刀將面片順長剖成兩半,面上均勻抹上油,盤捲成圓形,便可講出酥面兒的一端翻出,下温油鍋炸成金黃,撈出來撒上霜糖…”只這一步,亦珍做得有些手忙腳亂,灶膛裏的柴火不是太旺,將酥餅炸得焦了,便是灶門堵得太嚴,爐火熄了,油温不夠,未能將千層酥炸起來,仍是一團麪疙瘩。

“是不是覺得,同蒸鬆糕相比,這千層酥更難?”曹氏輕聲問女兒。

亦珍點點頭,抬手用袖籠擦了擦額角的汗。

“娘當年跟你太外祖母學做千層酥,足足學了一旬之久,才做得了讓她老人家認可的千層酥過來。”曹氏安亦珍,“你這次剛學,能做得這樣,已實屬不易。”當年她的外祖母對她説,這千層酥乃是從域外傳來的點心,講究得是酥脆香甜張弛有道,正如同做人,原本貌不驚人的一團酥面兒,最後竟能成為令人驚豔的美食。

她希望她的珍姐兒,也能悟得其中的道理。

曹氏看了看天,“今兒就學到這裏罷。”

“是,母親。”亦珍並不逞強。她曉得以母親的身體,能撐着陪她在廚房這麼久,已是不易。

下午招娣與湯伯收了茶攤回來,亦珍在自己院子裏的藤蘿花架下頭,沏了一壺棗子茶,捧出上午做的千層酥,叫招娣陪她一道試吃。

亦珍上午攏共做了十個酥餅劑子,最後炸出來,只四隻千層酥賣相還過得去。

“招娣,來,嚐嚐看。”亦珍給自己和招娣各倒了一杯杞菊紅棗茶,招呼招娣坐下。

招娣略一猶豫,這才在下坐了,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塊看起來油亮鬆脆的酥過來,咬了一小口。撒在上頭的霜糖頓時在舌尖融化開來,一層層的酥餅如同一層層來不及細述的低喃,轉眼便被嚥下肚去,語無聲。

“好吃麼?”亦珍問。

招娣形容不上來自己的覺,只大力點頭,“好吃!”亦珍便微笑起來,剛要説話,忽而從天而將一顆透了的枇杷,穿過鬱鬱葱葱的藤蘿枝葉,“咚”一聲落進她喝杞菊紅棗茶的細白瓷杯子裏,濺出一片水花來。

招娣被唬得跳起來,站到亦珍身後,伸出雙手,護住了她。

亦珍也被嚇了一跳,隨後自藤蘿花架下頭望上去,只看見胖胖的楊登科攀在牆頭,手裏正拿着幾個枇杷,正打算再望下頭扔。

見亦珍望向他,寶哥兒圓圓胖胖的臉上出討好的笑意來:“珍姐兒…”亦珍卻不想與寶哥兒多言,遂輕輕對護着她的招娣道:“收拾收拾,我們進屋去。”

“誒!”招娣聽話地收拾了茶壺茶盅,打算端了托盤進屋去。

寶哥兒見此架勢,心中一急,口道:“珍姐兒,月望詩會我得了十佳呢。”亦珍聞言,忍不住抬頭,又望了寶哥兒一眼,這小胖子對她説這個做什麼?想一想,還是説了聲“恭喜”寶哥兒大喜過望。

果然珍姐兒是喜歡有學問的人啊!

寶哥兒彷彿吃了定心丸一般,一雙眼笑得眯成了一條線。也多虧得他最近這幾天下了學就回得家裏,將丫鬟小廝都支使出去,只説自己要認真用功,然後從書房的後窗溜出來,攀到自家院子裏的梧桐樹上頭,只為了能遠遠見珍姐兒一面。總算今兒讓他碰見了。

寶哥兒從懷裏摸出一個牛皮紙包來,“珍姐兒,這是上次督學大人獎我的澄心堂蠟生金花羅文宣,送給你…”説着將牛皮紙包往亦珍院子裏拋了過來。

他以前偷偷攀在院牆上,曾經看見珍姐兒拿着小樹,在藤蘿花架下的泥地上寫寫劃劃,知道珍姐兒是會寫字的。想來一定是她家捨不得給她買紙,所以只好在泥地上寫字。他得了這一疊上好的澄心堂宣紙,心裏就一直想着,要送給珍姐兒,讓她能隨心所地寫字畫畫兒。

亦珍哪曉得寶哥兒的念頭,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牛皮紙包從寶哥兒手裏拋向藤蘿花架,砸得花葉紛飛,隨後“嘭”的一聲,落在了花架下頭的條椅上。

寶哥兒一吐舌頭,縮了縮脖子,“我得回去温書去了,免得我娘在書房找不着我,拿小竺出氣。你等我,我一定考取功名,然後教我娘到你家提親!”説着話人已經從樹上爬了下去,身手前所未有的捷。

亦珍目瞪口呆。

功名?提親?

考誰的功名?提誰的親?

亦珍望向招娣,招娣愣愣地看向亦珍。

好一會兒,亦珍才頭疼地撿起條椅上的牛皮紙包。

紙包包得齊齊整整的,拿細紙繩捆着。亦珍有心扔回隔壁院子去,又怕恰巧讓多事的人揀了去,到時候真是有理説不清,有嘴也難辯。

“此事萬不可讓夫人知道!”亦珍再三叮囑招娣。

招娣抿緊了嘴,做個“打死我也不説”的表情。

亦珍在心裏説,下次見了寶哥兒,要不假辭,設法將這一包宣紙還與他,然後扭頭就走。

殊不知寶哥兒心裏卻已是認準了她。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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