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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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輕白，月明星稀，清冷的月踮著小巧而輕盈的腳尖，來到我的窗前，我聽到了她衣裙的悉索；這靜夜的小城計時的沙漏，沙子依然一刻不停地向下滲漏著，它們發出細密的沙沙，盈盈地從我指尖滑落。

月光下的小城，顯得格外的寧靜和嫵媚。在這神秘的寂靜中，我在讀你。當這小城的喧囂漸漸散去，我才讓心靈起身，默默地，靜靜地讀你…

遠遠地，是一隻小鳥吧，它輕輕地撲扇著翅膀，朝我的窗前飛過來，它好像只叫了半聲，也許怕打破了這夜的靜了吧——把另外的半聲嘆息也嚥了回去——只在我的窗前掠過一個小小的影子。我想，它的小小的靈魂裡，一定深藏著我從不知曉的智慧吧，它成天在天空中飛翔，不髒一片雲彩，掠過大地，不傷害一片草葉，它俯瞰過太多太多的世界萬物，它一定從大自然的靈魂裡獲得了某著神秘的靈，幾粒草籽，幾滴水就能養活它，它一生的時光都在飛翔和歌唱。在這如水的月光下，它是不是終於到些微的疲倦了，它是在尋找一個可以在這秋夜中棲身的家嗎？我的小鳥！今夜，你能否停歇在我的窗前，讓我輕輕地為你梳理有些疲憊的羽，然後，再踏上明天的征程？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可是它只是輕輕地掠過我的窗前，發出半聲嘆息，留給我一絲淡淡的牽掛。

萬籟俱寂。我靜靜地守候在這月光下。

沐浴著清輝般的月，白天的浮躁終於安詳地找到了歸宿，在這寂寞無聲的世界裡，失的自我才漸漸迴歸，那顆稚弱善的心扉才漸漸打開。我在讀你，靜靜地讀你，讀著那屬於你的，冷淡的清醒，永恆的寧靜，不變的空閒，還有那超逸的豁達…

不知什麼時候，幾隻不知名的小蟲，在樓下花壇的草叢中，彈奏起了吉他，那曲調好像特別的孤單，特別的憂傷。是在懷念它那新婚遠別的情郎？還是在輕輕地訴說，訴說著生存的焦慮，飢餓的體驗，死亡的恐懼，抑或生命的傷？在人之外，在這樣的月光下的秋夜，究竟還有多少個生命，在愛著，掙扎著，訴說著，聆聽著，歌唱著？聽著它們如泣如訴的曲子，我好想，好想下樓去，向它們問候，看看它們的衣食住行，既然在這樣的時刻，我和它們都聆聽了彼此的心音，有這份相知的緣分…可是，你們在哪裡呢，在哪一片草叢？

還是不要打攪它們吧，雖然真想乘著靜謐的月光去扒開草叢，給那麼小，那麼脆弱的蟲子一點力所能及的幫助，哪怕是一點麵包屑，幾粒飯沾子…在這龐大而陌生的世界上，它們能夠生存是多麼的冒險，又多麼的不容易啊！可是，也許我的善意的探訪會令它們恐懼吧…還是不要打擾它們，就這樣，靜靜地傾聽它們的彈唱…這慈祥的大地和溫良的月光，一定會關照這些與世無爭的小小生命，給它們呵護，給它們歡笑…

是什麼時候了，月踮著她小巧的腳尖，輕輕地作別我的小窗。黎明悄悄地在天邊出一絲光亮。讀你，在這如水的靜夜，一切情緒上的盪都過去了，一切的彩喧譁都消除了，我帶著一顆虔誠的心，輕輕與你告別。

讀你，在這個寧靜的夜晚，伴著如水的月光，讓我明白，生命不是虛幻，那麼，我應該在執著的時候執著，沉的時候沉，清醒的時候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