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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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刻,那個主宰約生殺大權的男人,從落地玻璃門闊步走了進來。

她霎時屏住氣息。

他筆直進了他的辦公室,約是連他上衣什麼調都未看仔細,他那扇門倏地便關上了。

沒有訕笑,沒有不屑,沒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沒有看見她。

整副身子在椅上塌下來,像個從絞刑臺上解開的人,蹦張之餘,留下的是一波波的顫抖。

一番動的餘孽未去,不久,又一陣高跟鞋踩得通天價響的進來。那個惟剛肯定說是與他沒有婚約的女人,賈梅嘉,跟著扭進他的辦公室,然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下午,只要門開,約就聽見她嬌咯咯的笑聲,任憑她再努力地把自己埋入工作裡,那陣笑聲還是像只刺蝟,在她心頭上滾過來,又滾過去。

午候三時,約把慕華代先做的稿子處理,送到主編臺,然後決定到員工休息室啜幾口熱茶。她只知道再不設法透口氣,她就需要氧氣筒了。

穿過業務部,在鮮少人跡的通道上,她聽見有人低微地喚她的名字。

她怦怦地心跳起來,那是鏤入她心肌的呼喚,她認得,但是不相信。這不會是真的,是她在幻想…“約。”又是一聲,歷歷真。

她悠悠回過身,滿抱著驚悸、切,以及濃濃,濃濃的渴盼,望著從庫房走向她的男人。

為什麼總要見到他之後,才知道自己想他念他有多深?

惟剛來到她面前,半晌沒有出聲,一味看著她,長長地,長長地,忘懷時間和一切的凝視。他抬起一手輕輕撫住她的腮幫子。

“你好嗎?”這一聲溫存的詢問,使得淚意湧上來,堵住約的喉嘴。

她作不了聲,卻不由自主把臉頰偎入他的手心,閉上眼睛。柔腮與掌心娓娓地廝摩,像在互訴衷曲。

“社長,您要的資料找到…”有人不知在哪一頭呼叫著。

惟剛拖泥著不走,手心仍留連在她頰上。然後,他挪了腳,人一步步的移走,手一吋吋的拖開。最後一指頭依戀地滑過她的下巴,留下一絲溫暖的餘韻。

他終於轉身去了。

靠在牆上,失去所有力氣,那一波波顫意從骨子裡冒上來。沒有訕笑,沒有輕藐,她該知道他不會這樣對待她。她在發抖,極端的甜,甜之後是更大的痛苦,就像一陣狂熱之後的一陣酷寒…一個下午,是千般的作,她受不了這樣的煎熬。她受不了。

她必須做點什麼,改變這一團混亂,再沒有改變,她過不下去了。

**惟剛在車上接到羅庸的急電,就是惟則出車禍,他一驚,險些和對面瘋狂的來車撞上,自己也出車禍。他抓穩了方向盤,質問:“怎麼回事?”

“還不清楚,”羅庸回道:“他出門時心情很好,拉著我直說晚上他會有好消息宣佈。才不過兩個小時,我就接到電話…他現在人在耕莘急診室。”惟剛找了個缺口,急速倒車,連續假的週六下午,城市裡形匆匆,湧蕩著一股興奮騒動的氣氛。

人在樂處容易生悲,惟剛想著,蘊著不祥的心情,趕到醫院。羅庸人已在那兒了。惟則是自己衝撞安全島的,額角縫了兩針,沒有大礙,不過是神非常萎靡。他由羅庸在醫院付費領葯,自己先送堂兄回策軒。

車在新店溪畔的快速道路上奔馳。惟剛打量堂兄一兩回,他額上扎一圈的繃帶,靠著椅背,雙目閉得緊蹙,面泛著不自然的鉛灰

“你開車一向還算小心的。”惟剛咕噥了一句。

惟則久久沒有應聲,惟剛以為他不理會,過了好半天,他才突然嘶啞地迸了一句“她拒絕了我!”這回輪到惟剛沒有應聲,他手箝著方向盤,凝神聆聽下文。

惟則動萬狀喊道:“我以為我打動了她的心…她回來那晚,我向她求婚,她是顯得那麼動,我恨不得當場把她帶到任何一處可以結婚的地方,”他沒看見他堂弟像咬了一塊石頭在牙關似的,兩腮繃得緊緊的。他痛苦地說下去“我有成竹,等了三天,我料定她會答應…我是這麼有信心,興匆匆去找她,誰知道她竟然對我說了一句…惟則,謝謝你…謝謝?我不要她謝謝,我要她嫁給我!”而我要宰了你,惟剛在心裡詛咒。

“我不懂她是什麼意思…她這陣子心很亂,她必須重新打理自己,她說這樣子下去對我不公平,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這樣對大家都好!穩櫎─我實在搞不懂這女人。”惟剛的兩腮鬆弛開來,這才覺到牙關都咬疼了。他不想諷刺的,卻制止不了自己,他說:“我倒覺得她的心一點都不亂,她的腦子清楚得很,她的決定是對的。這女人沒什麼難懂,她只是明白一件事…她不是你的。”惟則陡然像傷獸一樣狂吼,撲過去扼住惟剛的脖子。吉普車衝向堤防,惟剛一面拚命控制方向盤,一面用手肘把堂兄撞開。

他憤然大叫“你想再出一次車禍嗎?如果你不坐好,我保證把你當一隻鵝一樣,一路捆回家。”惟則卻不需要他的威脅,自己靠回位子,捧住額頭氣。

他才撞了車,受了傷,經這麼一動,整個頭暈眩起來,癱在那兒動不了。惟剛瞄他好幾回,不大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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