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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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她不想再和他們碰頭。
約在紅磚道上跺跺地走,一部黑
吉普車緩緩開到她身邊。約
不抬頭,看也不著它…她知道是誰。她加快步伐,它追上來,她掉頭往回走,它跟著倒退,她的去路被它擋住。這陰魂不散的男人,他還想怎麼為難她?
吉普車向她大敞其門,像壞男人張開了手臂,勾引女人誤入歧途。但惟剛倚在車座上看她,臉上的表情甚至比她還要堅決,好像他生平最大的職志,就是當約這趟路的司機。約
被迫上了車。一個立了大志的男人,和一頭咬住人就不鬆口的杜賓狗沒啥兩樣,況且惟剛的固執,她是見識過了。
“木新路。”她僵聲說。
“我知道。”惟剛持方向盤回道。她沒問他怎麼知道,也沒問賈小姐上哪兒去了。他有辦法把那塊橡皮糖甩掉,算他厲害。
颱風掃過的週市街,車走得順風無比,不過車上的空氣可不比車外的暢快。惟剛阻噎了許久,才開腔道:“別和梅嘉計較,她常常只是小孩子脾氣,有口無心。”他說得倒心平氣和。
“好說。”約應道,兀自看前方。他包涵得了那麼凌厲的女人,換了別人可未必。惟剛悄悄瞄著她…沉凝的神情,卻是一臉的姣好。瞧,那列鑲在眼上濃密的睫
,看來是那麼楚楚動人,就像她的姐姐以霏。
他掌住了方向盤,遇紅燈而停。看路口一株羊蹄甲,斷枝敗葉,已經半倒了,可以想見昨夜風之寥櫎─樓外如是,樓裡亦如是。
哦,昨天晚上,惟剛忍不住閉了眼睛回想。約是拚命一直抹淚,惟剛
了一疊紙巾給她,她不搭理,自己起身進了浴室,片刻後出來,腮幫子是擦乾淨了,兩隻眼眶卻一味紅彤彤的。
悶悶對坐半晌,惟剛終於嘎啞著開口“她…向你提到過我?”
“從來沒有?”以霏一向是悶葫蘆。
“那麼你怎麼會…”
“她把一堆信件、相片和一本記燒了,我在灰燼裡找到一些殘骸,相片上有你,
記裡也寫到你…”約
的嗓子哽咽得厲害。
惟剛沒作聲,良久,才幽幽道:“我一直不知道…到寒假才從她一個女同學那兒得到消息,那時她已經…”
“她已經火化入土了。”約厲聲對他嘶叫,惟剛劇震了一下,霍然起身,去拎了瓶黃沈沉的酒回來,徑往盛鮮
的馬克杯倒,倒了兩杯。
約抄過酒杯,一口灌下,她一輩子沒嘗過酒味,豈知烈灑割喉,嗆得她摧心折肺。惟剛見狀,馬上踅過來把她扶著,忙不迭為她撫背。
約是山洪爆發地悲憤起來,剛
過一口氣,便掄起拳頭朝他的
口咚咚捶打起來,忍不住放聲慟哭。
“都是你!都是你!你害死了她!她自殺前一天晚上還在拚命找你,你知不知道?你怎麼可以躲得遠遠的,得她沒有路走?你怎麼可以?”約
的悲譴,聲嘶力竭,和著熱淚,一聲催過一聲,惟剛心驚也心碎…犯過的錯當中,就這一條怎麼也補不回。他用力將她擁住,像要把她嵌入心坎兒一樣,他的下巴頂在她頭上,緊閉著眼,兩行清淚顫落在她髮間。
“你害的…”約伏在他懷裡,哭到後來,只剩了嗚咽。
“我知道。”他也是啞不成聲。
“都是你…”
“我知道。”他把她擁得更緊,用淚溼的臉頰摩挲她的頭髮,一遍遍回答。她答答譴責,他呢呢喃喃認罪。她時而握拳抵在他
前,時而揪住他的領口,淚水斑斑點點早浸透他的背心。他一味閉眼擁著她,他的懷抱卻像個可以安心
淚的好場所,讓她重新想起來,哭得更兇。
待他把約牽到
邊坐下,擰了一條溼
巾把她滿臉狼藉的淚痕擦去,讓她躺下,為她拉好被子…已是夜午時分了。約
也真哭累了,趴在枕上,悠悠睡去。而惟剛能夠面對的,就只有一窗子的風雨。
**早在八年前,他便已瞭然,那女孩子不可能留在他的生命裡。她來過,卻又走了,緣盡命斷,徒留一縷芳魂在他的夢魘裡糾纏徘徊。怎知道八年後的今天,她卻又音貌嫣然,像不可抗拒的命運,重返他的生命。
“十字路口不是想心事的好地點吧。”約一說話,打斷惟剛渺茫的神思,他一醒來,發覺綠燈早亮了,他卻只顧望著約
,望得出了神…一對咋夜哭過的眼睛,眼皮蓋還泛著紅,微腫,襯得眸子更是豔冽,亮晶晶地像
珠,貶呀眨的又浮上一層濛濛雨霏。惟剛不
悚然一驚…呀,這女孩,這女孩便是他那場逃不過的命運。
有人在他們後頭大按喇叭,約嘆口氣,用漂亮的下巴努努方向盤。
“如果你有問題,還是我來代勞吧。”惟剛魂不守舍的笑了笑,開動吉普車。
“沒見過對開吉普車有興趣的女孩。”
“喔,我對開吉普車沒興趣,”約鄭重道:“我喜歡做些有女人味的事,比如說開戰艦之類的。”她眸光一閃,晶亮的調皮光芒,教惟剛驚奇。他縱聲大笑。
而他的笑聲,竟又反過來驚著約了。